第 248 章 别动。别出声。
卫寻带着凯撒,走上宫殿。
在往上经历三层台阶后,她终于擦着侍从的肩,来到地面——这座荒芜宫真正的部分。
棱线飞肋骨架穹窿耸峙高远,抬头时竟无法丈量这座宫殿的实际高度,卫寻站在尖形拱门下,有一瞬间被这宽敞和雄奇给震慑到,觉得自己渺小似尘埃。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或许是因为空旷带来的寒冷,也或许是因为古堡里弥漫的死亡颓废的气息。
脚踩上猩红色地毯,卫寻平稳心跳,正式踏入荒芜宫的殿内。
和之前经历过的相比,这座宫殿更像是上个世纪的没落贵族,厚重的石壁沉默深邃,华丽的窗户长年闭合,殿内所有照明用的光石都吝啬的放入红纱壁灯中,还只放一个,因此显得光线昏暗而幽冷凄美。
凯撒受不了地缩回口袋深处。
「所以我也不怎么喜欢戾君,」它说:「宫殿里头冷冷森森的,谁知道楼梯口、壁画后、石柱旁会不会藏着幽灵,想想都吓鼠。」
对于上百年的古堡,拥有邪恶的幽灵传说再正常不过,卫寻穿过堂时,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外界话本子的时候,倒是古今中外来者不拒。」
连西方的,都知道。
「城池开在世界各地嘛,我当然知道,还不止这些呢……」凯撒嘟囔。
不同于热闹的山腹,荒芜宫的大殿十分安静,基本看不到几个仆从。
她走到中庭,右侧的大门紧闭——那是荒芜宫殿门,一两个猎犬正检查完门栓,确保依旧严实着,低头匆匆沿着墙拐进不知名的道中。
惹得卫寻都想拦住它们,问一句:「嗨,知道你们宫殿的账册放哪儿了吗?」
这念头有些放肆,卫寻环顾了下繁复高阔的古堡,叹气。
空荡的宫殿、复杂的楼道和成百个房间,她难不成要一个一个找?
找到猴年马月去啊!
来个人带路吧。
许是这声祷告被上帝听见,它老人家终于掸掸手指,怜悯地将人物往前推了推。
几只猎犬哼哧哼哧地推着银制小车行过来,小车上的羊皮纸叠得比人高,随着小车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
「累死了,如果有平民来帮忙就好了。」一只猎犬喘气道。
「不可不可。」边上的猎犬扶了把往左偏的羊皮堆,「机密要件,如何能让平民看见?」
机密要件——卫寻、凯撒、银子一振,不动声色地跟随上去,坠在后头。
「什么机密要件,嘿嘿,我倒是要看看。」凯撒兴奋地搓爪子。
可惜羊皮纸叠得高跷又紧密,半个字它都偷窥不到。
猎犬撇嘴:「咱们宫的平民,不都是肌肉发达,没脑子的哑巴吗?都在宫里头,谁敢乱说!不然那些驯化的贵族也行,让它们干杂活,我这老腰真吃不消运这些。」
「噤声!此话莫再挂嘴巴,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嘁,危言耸听。」
「我可不唬人。主人的脾性喜怒难测,刚刚我还听说一件事,你凑耳过来,我悄悄与你说……」
「什么事这么神秘……」虽然如此,它还是移过去。
猎犬望了眼四周,借由银车滚轮推动的声音遮掩,断断续续隐晦地提:「主人将怠宫那个……扣下了……」
「啊?为何?」
「许是知道不该知道的,许是说了不该说的。正好撞主人面前,自然就动手了。」
「那可是——」
「你管是谁?梏狱那两只都被严惩了。所以,管好你的嘴巴,要是惹主人不高兴,有的是你的死法。你难道还比怠宫之主还尊贵吗?」
猎犬立即噤声。
卫寻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觉得自己似乎听不懂猎犬的话了。
什么叫把怠宫之主扣下了?
木晹不是已经离开荒芜宫了吗?当时它还在戾君面前游刃有余,后来环道里嘴碎的侍从都在传,说木晹吊儿郎当地离开,把戾君气得不轻。
怎么短短几日,就说戾君将怠宫之主扣下了?
天方夜谭啊!
不说木晹又何时同戾君有所交集;就「扣下」这件事,同为六大宫殿,戾君哪有权力干这种事?
她摇摇脑袋,继续跟上那几只猎犬,口袋里的凯撒似乎比她还摸不着头脑,愣在角落还未回神。
这时,一道重物落地的沉闷声从二楼传来,距离颇远,临近时只剩下轻微的声响。
其中一只猎犬突然顿住,随即低声指着上头说:「你们听,也才被带到楼上呢。」
它快速说完这句,便缩紧脑袋,压低脊背催着同伴们赶紧离开。
卫寻心里惊疑不定,她看了看那几只猎犬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二楼,几秒钟时间就狠下心,做出决定。
「去二楼,先去二楼看看。」她喃喃自语,随即快速地扭身,三步并两步上楼。
快得连银网都差点维持不住她的身影。
凯撒在兜里忐忑:「去看看也好,可千万别是真的……」
二楼房间繁多,可也更加安静。使得戾君如洪钟般的声音愈发响亮,卫寻循声疾跑过去,在一处猩红色门扉前停下,暗自匀气。
「我倒是想到一个好法子了。」里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密密麻麻爬上脊背。.z.br>
什么好法子?
卫寻只听得这一句,身前的门便突然打开,高大粗壮的倒影直直笼罩她,吓得她头皮瞬间发麻。
只是片刻,那黑压压的倒影就从她身边经过,往后走去。卫寻提着心,直到黑色阴影彻底离开她的身边,她才松了半口气。
后背一身冷汗。
还好,还好银子撑着幻象,戾君没发现。
她心有余悸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那坐在地上的身影,它白衬衫略有散乱,倒是没有别的不同,靠在床脚,金色的发丝拢住眉眼。
不是木晹又是谁?
木晹垂着头,戾君走后并未关门,大开的门外空无一人,也无半点声响。
它盯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久久未动。
视线中,那株蓬起的羊毯花穗突然往下压了几分,它瞳孔一缩,话语便凝成线,极轻又极快速地说:
「别动。」
「也别出声。」
「听我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