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船的客人正是莱拉·可卡和一个棕发的年轻男人。他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条背包,沾着淡淡的硝烟味。
他很高,足有两米出头,衬得身旁的莱拉都显得娇小。不起眼的便装勾勒出堪称夸张的肌肉,过分扎实健壮。头顶圆乎乎的小耳朵倒是意外的可爱。颈侧大大咧咧露出契纹,偏黑的皮肤让脸上的疤痕都不太显眼,眼神却澄澈分明。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黑海号。”棕熊男有点藏不住的好奇,跃跃欲试,“教......队长?”
“阿诺。”莱拉仰头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接着看向提图斯,礼貌询问道:“船长先生,在我们之前,有人上船吗?”
“当然,我的客人一向很多。”提图斯慢条斯理地走近两步,嘶哑的嗓音阴恻恻地上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在你们之前上船的是一对......兄妹。”
莱拉眼神里透出一瞬间的迷茫。
兄妹?这——
“你们走不走,不走就下去,别耽误我开船。”提图斯粗声喊道。
时候不早,郁七那人也接上了,再不走这船货没办法按时到达。
短短几秒思考后,莱拉选择相信自己的追踪能力,“当然走,船票多少?”
提图斯终于跟她对视了一眼,大得畸形的眼睛里只映出黑蒙蒙的雾气,“走啊......嘿,新顾客。”
阿诺·休呼吸一滞,身体本能疯狂叫嚣着危险,下意识上前把莱拉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个顾客一磅新鲜血肉。”提图斯咧嘴一笑,嘴角几乎拉到耳后,笑声嘶哑惊悚得像是前来告死的乌鸦,“这次的目的地是达库尼亚。”
“看在你们不懂规矩的份上,我再问最后一次,走不走?”
手臂上传来温热的拉力,阿诺侧头看去,莱拉把他从身前拉开,“走,他的船票由我来付。”
阿诺明显不赞同,但是被莱拉拽着,张了张嘴没说话。
“那可不行,新顾客不接受代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更何况提图斯不是个好人,提醒一次不过是规矩而已。
闻言,莱拉眉头一皱,一时间脑子里闪过很多揣测。
这对于阿诺来说倒是稍微好一点的选择,他不想成为莱拉的累赘,当下赶紧表明态度,“我说过,我们现在是一个小队的,有什么就一起面对。”
这就是喜迎两位新顾客了。
仰头一口把酒瓶里剩下的酒闷了,提图斯把酒瓶子抛了出去。
大号的破酒瓶子跟弹珠一样,咕噜咕噜滚向深处,敲出奇怪的音韵。
“嘎——吱。”
角落里掀起一块板子,露出个阴暗的,泛着冰凉潮气的洞口。酒瓶子扑通掉进去没声儿了。
紧接着从里面爬出一个水手来。
身形扭曲,佝偻得像块圆石头。脏污的布条和皮革包裹住全身,空荡的跟挂在骨头架子上没两样。看不出任何特征,周身浓郁的鱼腥味简直快要达到可视化的程度。
像条被布包裹着的死鱼。
“亚伯,去收取客人们的船票。”提图斯发号施令。
被叫做亚伯的水手从皮革下掏出把刀来——较短的弯刀,刀背上有两个锯齿大勾,带着护手的刀柄呈现出骨骼的惨白色,好在刀面还算干净。
亚伯向着两人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嘎啦嘎啦的响声。光听声音,那得是个骨头架子复苏了。
听着脆,下手剜肉的动作倒是相当利索。
浓郁的铁腥气味迸发,亚伯捧着那两块粉白的肉块生锈了似的艰难转身,鲜红色向着脏污布条的更下端蔓延。
莱拉面色稍显苍白,看了眼干净利落的伤口,没有言语。
“放心吧客人,亚伯可是我们船上最好的......售票员,他的手比那些电子仪器还准。”提图斯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愉悦,“新顾客们,欢迎乘坐黑海号。”
“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船长,提图斯·伊曼纽尔。在启航前,我得告诉你们一些规矩,不过听不听是你们的自由。。”
“第一,不要试图接触本船船员。”
“第二,本船不对任何顾客负责。”
“第三,本船是个黑船,没有许可证,下船小心点儿别被抓个正着。”
“最后,别太好奇。”提图斯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年轻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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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人船室里的空间很小,除去卫生间勉强还能挤下两张单人床和一个旧桌子。狭小的窗户外面全是看不清的黑色。一盏摆在桌面上的跨时代油灯就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散发着幽幽的暖光,一副老太太喘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模样。
“你往边上靠一点儿,挤挤。”郁七整个人扒在门背后,全然的奇形种姿态,“我要听不见了......”
粉嫩的裙角被郁七压了个严实,拽都拽不动。季熠的拳头那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你特么——”
“诶,哎!”郁七腰间的软肉被季熠掐着180°这么一扭,疼的他扑通一声摔地板上,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猴子叫声。
季熠这下拍拍裙摆,一脸淡然坐回了自己的床铺上。那姿态,那气度,破烂的船舱瞬间变成高雅的宴会厅。
疼的泪花都要呲出来了,郁七干脆背靠着门一屁股坐地上,“季小队长,我发现你这人不仅恩将仇报,还非常没有大局观,我差点儿就听见了!”
“听见什么。”季熠闭着眼睛,看见这个崽种他头疼。
“他们说——”
“他们说很好奇什么人能让黑海号在载货时仍旧留有船位,问我们在哪个舱室。”季熠睁开眼睛,不是三分薄凉七分讥笑,而是快要写在眼珠子上的嫌弃。
这都不用谁来回答,接下来几天他们四个总会正面碰上。
郁七沉默了会儿,义正言辞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你以为扒在门上不累吗!”
“我说了让你别堵在门口。”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郁七好像缓过劲儿了,张牙舞爪要找回场子,“季熠——!”
属实是没想到郁七能幼稚成这样,季熠表演了波花容失色,“别特么过来——你大爷!”
哗——砰!
郁七脚下一溜,腾空而起......不,不仅是郁七。
油灯,桌子,木床,季熠——这艘船被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