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90章 如若遇见,不惧光明黑暗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一盏盏印染素白Q版小像的灯笼挂在繁华的街道,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眼望不尽。往来的行人驻足观赏,对这不同往年的灯笼格外好奇,只觉得新奇,并没有那么深究。
而刚刚拿到雨花阁全套素糕的汪雅玉与汪兰玉凝望着那版小像,笑的温润了眼眶。
两人白色军装在人群里是那样的亮眼,他们不畏涛涛议论声,不惧人海观望眼,他们只是抱着雨花阁的素糕,一边数着灯盏,一边吐槽手工,灯盏千篇一律,唯有那小小的Q像,面容相同,形态却各不相同。
欢笑的,吵闹的,整蛊的,被打的,被罚的,求饶的,喝茶的,下棋的,画画的,抄书的,撒娇的,奶萌的,奶凶的,冷漠的,蔑视的,生气的,痛哭的……
总之,各种形态的小人应有尽有,这些小人囊括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只是,懂得人,自然懂。
不了解的人,也只是新奇而已。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四面环绕,大小灯盏五万九千七百三十六,算上闹市里一处院子的六千两百六十四,一共六万六千盏,几乎挂满了整个帝都。
照片是叶华沉素提供的,画是天音执笔的,制作的原材料是杞君命月冥思找来的,原材料的加工是顶级科研大佬动手的,制作的人是非遗传承人包括杞家在内的数千人共同完成的。
历时十天的制作,仅用一晚就照亮了近乎整个帝都。
——你喜欢他们,我们留下这里。
——如若遇见,不惧光明黑暗。
这是杞家人的方式,思念的方式。
他们也许霸道,也许护短,也许不讲理,也许不分对错,但他们的喜欢,会成为一辈子的喜欢,他们的思念,会成为一辈子的牵念。
汪雅玉与汪兰玉走进闹市小院,雅静的院子处在闹市,却没有沾染闹市的人烟气,灯火通明,昏暗的灯火汇聚,亮如白昼,却温馨雅幽,里面除了几位老先生,其余人都分批离开了。几位老先生对着一张张字画吹胡子瞪眼睛,有明家的明景知老先生,有黎家的黎津乔老先生,有杞家的老家主席砚老先生,有卫家的卫陈清老先生,还有退居幕后做研究的医学泰斗华医启老先生,这几位老先生久居不出,要不是杞家人员大肆调动惊动了他们,他们也不会不远千里过来参与其中。
「都说了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你有天音那功底吗!」
「老燕子你胡咧咧什么!我好歹也是得过奖的人!哪像你弄得这些鬼画符!」
卫陈清将几张扔在席砚脸上,席砚气的就要动手撕他,但见屋里走出来几个人,连忙制止了几人。
「我说爷爷,您不是答应过我要老老实实的吗!」
卫深一把将卫陈清摁在椅子上,隔绝了他与老顽童席砚的掐架。
卫陈清瞪了眼自个儿小孙子,「那个老燕子嘲笑你爷爷我的画!好歹我也是画界名人,他这是侮辱谁呢!」
「画的丑还不许人说了!」
「你!」
卫陈清要爆炸了,然而看到席策的身影,顿时就稳住了,只见席策慢悠悠的伸出一只手搭在席砚的肩上,玩世不恭的脸上挂着笑,就连语调都是慵懒散漫的,「您要是不想待在这,飞机还有几架,您看着挑一个?」
很好!
立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做好,也不呛声了,也不瞪眼了,认认真真赏起了画。
「来的时候,各位爷爷都是签过令证的,您几位不遵守也没关系,最近空出来许多位置,您几位去顶个缺正合适。」
几位老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闭上了嘴。
汪雅玉摇摇头,几位老先生的死穴可是被席策摸得透透的,好不容易退下来无官一身轻的逍遥了几年,他们可不想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几位老先生的脾气不好,究竟有多不好也无法形容,但就出一趟门都需要签署家主的令证,足以说明问题。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牵扯到神风,神风在这个地方消失不见,他们都没办法承受,更别说从小疼爱神风的几位老先生了。没把帝都夷为平地那都算他们收敛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什么也没做,也着实忍得辛苦。
汪雅玉抬眼看了下依然紧闭的两处窗户,示意了汪兰玉,然后两人便前往了不同方向。
明栾看着他们两人的方向,有些担心:「他们两个能……」
厉尘指了指汪家兄弟拿的东西,「你知道他们拿的是什么吗?」
明栾点头,「司家司弦凉雨花阁的糕点。」
「确切来说,是为了咱们家的小主人研制的素糕。」厉尘纠正了明栾,「而且看他们的分量,应该是全套系的素糕。」
卫深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危险。困住他们的不是门窗,是他们的心。」
面对他们的担忧,席策慵懒的声音响起,「你们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把那几个喝的烂醉的人送走。」
对哦!
房间里还有几个醉鬼呢!
也真是的,明明酒量差的要命,还非要喝那么多!
作死啊这是!
席策望着庭院里的灯盏,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厉尘站在他面前低声的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厉尘说:「为什么不把他们的记忆也拿掉……」
席策伸手弹了下厉尘的脑门,「小栗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厉尘摸了摸脑门,「我只是怕他们撑不下去……」
席策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担心他们,也不用担心她,她虽然是个女孩,但她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她撑得住,他们都撑得住。」
说到她,厉尘更低沉了,席策知道这段时间他们闹别扭了,也知道他们即将要分手。
「你以为她是因为神风才会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心里别扭。小栗子,你要记得,当初是你先表白的心意,是你追求的她,她和你在一起,是你心中所求。别扭时间长了,会消磨感情的。」
「我知道…」
厉尘抬眼望着席策,明明就大几岁,可席策给他的感觉太像一个长辈了,嗯…一个温暖人心的长辈!
席策要是知道厉尘的心里想法,不多给他几个爆炒栗子才怪了!
不过,厉尘的感觉也不错,席策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慵懒散漫,但他的能力可不容小觑。他们这些经历过血腥厮杀的人和厉尘这些保持纯真的小孩是不同的,成长轨迹的不同也就决定了他们会成为截然相反的人。
席策看了眼相安无事的几位老先生,对厉尘道:「走吧,去看看那几个醉鬼醒了没。」
汪雅玉和汪兰玉一人敲响了一个房门,当然是肯定不会有回应,所以他们自己就开门进去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能进去,自然是门根本就没锁,之前是因为没人敢来打扰。
「家主。」
伏案写作的人抬眼对上那双宝蓝色寒凉的眸子,看到他手上的包装,道:「你们打算一日三餐都吃它?」
一句话就让汪兰玉知道他的心情还算可以。
「不知道少主爱吃哪一个,就都买了。」
杞君换了种字体继续书写,一边写一边与汪兰玉说话,「司弦凉对那小崽子的口味一清二楚,他不说,你们倒也不问。花了不少钱吧?」
「他…」
汪兰玉想到那个坐在窗口发呆的人,道:「他只是还在生气而已。」
杞君最后一笔收尾,然后放下手中笔,将汪兰玉手中的包装打开,露出了一块块精致的糕点,「他生气有什么用,还不是把这些限量的糕点给了你们。」
雨花阁的糕点是限人限量供应的,有的人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其中一份。有的人却可以分文不取,予取予求。
汪兰玉点头,司弦凉似乎知道今日他们会去雨花阁,所以等他们到达雨花阁的时候,都已经打包好了,交给他们的时候是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不管怎么说,最后司弦凉还是都给了他和哥哥。
「雨花阁的糕点,他吃的其实不多,大部分都送人了。」
听到杞君这么说,汪兰玉是有些诧异的,因为据他们了解的是神风每日都会让千素去取素糕。
难道不是为了吃?
只见杞君捏了块素糕在手中,道:「你可以尝一尝,那小崽子还曾夸司弦凉比我做的清月饼好。」
汪兰玉轻轻扬起了嘴角,「原来这就是他赖在帝都不走的原因啊。」
明明有更好的发展,却偏偏要守着雨花阁,司弦凉啊司弦凉!
嘭——
「别再拿这些东西过来!」
对面的动静直接传到杞君和汪兰玉的耳中,汪兰玉听着里面暴怒的声音,有些担心汪雅玉。
杞君看了眼指间的素糕,似是意有所指,「都是你惹出来的,硬生生把没脾气的人给逼疯了!」
「走,去看看吧。」
打开门就看到遍地纸屑,还有四分五裂的玉质颜料盘,盲猜刚刚的动静应该就是这大个颜料盘的动静吧!
在木质结构的空间还能摔成这样,怪不得动静这么大呢!
杞君瞅着那张盛怒的娃娃脸,「你这疯了也有几天了,再疯下去我就把你扔回驻地了。」
「你扔啊!你以为我会怕!」
很好!
都敢呛声了,是个好兆头啊!
「天音,你还没适应吗?这么多次。」
「这不一样!」
天音指了指地上的碎屑,「他就像这些碎片一样,稀碎稀碎,再也糊不起来了……」
满是血丝的双眼望进杞君那无波澜的眸子里,「以前,不管他离开多少次,消失多久,我们都知道他会回来,或早或晚,他都会回到我们身边。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放弃了……再也没有他了……」
一滴泪顺着脸颊落在颜色杂乱里,晕染了些许痕迹。
「为他诵经千百册,为他祈愿千千万,为他掌灯数亿盏……可他,到底在哪?」
「你告诉我……他在哪?」
杞君走过去,掀开他的衣袖,露出一只玉镯,「这只雪人玉镯,是他画的样子,是他亲手雕刻的,也是他亲自打磨的,一道道工序,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你问我他在哪,他就在你心里,在你身边,从未离去。」
天音笑了,笑的那样惨烈,笑的那样心痛,「杞君…你说,欲望泪能让他回来吗?」
杞君双眼轻颤,「天音,你别犯傻!」
压制了数千年,不能再次重启!
「犯傻?」天音不顾桌上的颜料,将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展现在杞君面前,「早在那年大雪初下之时,我就不该犯傻!孤独寂寞几百年上千年又如何!至少我还是我!」
「我不能杀蔚拾风,不能对帝都动手,那我只能……杀了我自己……」
杞君望着失控的天音,心头之感越来越强烈,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有人先一步管控了天音。
一片晶莹剔透的冠世墨玉花瓣脱离杞君的身体没入天音的眉心,整个过程瞬息之间的事情。
杞君点了点天音的眉心,「还犯傻吗?」
天音摸了摸眉心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本命灵魂力……他真的……活明白了吗……」
「明白了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犯傻。」
天音感受着身体逐渐稳固,痴痴傻傻,「冠世墨玉的形成是因为蔚拾风,现在脱离了那些过往,灵魂印记里不再执着那些黑暗,他是他自己了……杞君,他是我们的神风了……他是我们的……」
杞君扶着昏过去的天音将他放到了侧间的床上,而后对汪雅玉道:「这几天不眠不休的画了那么多画,让他好好休息吧。」
汪雅玉还是有些担心的,他能看出来天音的情况,已经失稳了。
「家主,相传欲望泪是道家第一位道法相丞在身死道消前,用自己的道心所化成的一滴泪,这滴泪包罗万象,欲望之音祸乱万世。天音他……」
杞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天音不是道家传人,拥有欲望泪只是意外罢了,他修的本是万世相,通晓诸事,万事皆空,但因神风的介入,转而成了入世相。万世相与无情道有些相像。只不过,无情道是炼心,万世相是无心。至于入世相,是入凡尘俗世,经人生百态。如果只是万世相还好,压制欲望泪没什么问题,但因入世相的介入,欲望泪一旦破封,所修成空不说,天音也会直接丧命。」
所以,当年他为天音压制时就说过,要么废除毕生所学,要么万世入相。天音不听,他也不强求,谁知最后撞到了神风手里……
这让原本已经不信命的杞君也不得不想感叹一句:时也,命也。
「那冠世墨玉为什么会入我们的身体?」
汪雅玉和汪兰玉能够在天罚下安然无恙,除了有杞君的灵力,还有那一分为二的冠世墨玉花瓣,一片分两半,分别去稳固汪雅玉和汪兰玉的身体,所以他们两个才能好好的站着,才能去感受神风存在的痕迹。
杞君看着两人,虽然面容一致,但两人还是很好分辨的。对内,雅玉温和,兰玉寒凉。对外,他们两个冷静且狠厉,一直如此。
「就像他说爱我一样,他也同样舍不得你们。你们的关心爱护他都收到了,并且放进了心里,也让他重新懂得了快乐幸福的意义。这些美好欢愉替代了曾经苦难的黑暗,不仅有他自己的努力,还有你们的功劳。」
杞君执手将那副画握在手中,眉眼清清含笑,「他以前对人做事,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有时是因为我和长情的任务,有时是因为家规的束缚,有时是因为阻碍了他的脚步。只是后来,他知道了这些原因,他看似不曾改变,却都把所有放进了心里,成了他自己的不舍。他从不说原因,他只把自己独立坚韧的一面展现出来,也是不想看到你们都围着他而已。」
「他所做的事情,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不知意图,而是他愿意和你们一起,愿意和你们成为朋友,成为家人,仅此而已。」
汪雅玉与汪兰玉听后,容颜清寂温和,道:「家主,其实不是我们治愈神风,而是神风治愈了我们……」
杞君弹了弹画像上的笑颜,「所以他选择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啊!」
如若遇见,清风暮雨,花月藏香,余意年长。
清冷悲寂的冬天即将过去,无关人来人往,无关爱恨情长。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人看向门外的蓝司浅,虽然一身狼狈,但精神气尚好,没有之前天地崩塌的丧气了。
醉了三天,清醒了不少。
「我们想去放愿灯,家主去吗?」
杞君挑了挑眉,这邀约明显不对啊!
「确定自己清醒了?」
蓝司浅拂了一把软趴下来的落发,「所以想要去看一看。」
杞君瞧着他没什么大事了,索性就把他们都打发了,「想去的都去吧,不想暴露身份,就自己找个面具戴上。」
蓝司浅点头下楼了,倒是旁边的汪家兄弟笑出了声,「家主,您说蓝司浅干什么来了?」
杞君把那张画像放在天音手边,瞥了眼汪家兄弟,「怎么?你们俩也要去?」
汪雅玉和汪兰玉齐齐摇头,「并不怎么想去!」
「那就闭嘴吧!」
汪雅玉看了弟弟一眼,同样在其眼中看到了嘲笑,嘲笑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杞君不能出去啊,他能来帝都,但却不能出门。以杞君的能力出去谁也拦不住,只是啊,不知道杞君从哪里知道长情近期要回来,为了不破坏他们之间隐含的联系,他才不能出门。jj.br>
不然,蓝司浅也不会上楼来叫杞君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出去,但不妨碍蓝司浅过来发泄一下,谁让杞君不告诉他们神风离开的实情!
而楼下,一行人齐刷刷的素色衣服,佩戴半张银色面具,蓝司浅拿起桌上的面具戴上走在他们身旁。
蓝司浅、牧岫云、南辛、景熙、厉尘,还有被厉尘硬拉过来的席策,这六人的阵势哪是要去放愿灯,分明是去走秀!
整得那么花枝招展!
卫深小声的在旁边嘀咕,不过迎来了自家爷爷卫陈清老先生的无情的嘲笑,「反正都是戴面具,又看不到你的脸,你想去就去呗!」
卫深无语扶额,他哪是想去?!他只是吐槽这几个人穿的也太正式了!
而且就算戴面具,这几个人的气质也没有下降一分,反而显得更加神秘了。
刚刚明栾拒绝,就是因为不想出风头吧?
不用想了,刚出去小院就能吸引大批人的注意!
卫深吐槽的没错,这六人刚出去进入主道就引起了大批人围观,不过这六人谁也不搭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六人两排,一模一样的素色衣服和面具,席策和牧岫云居首位,剩下的四人错落在两人身后。
不要问牧岫云怎么会和席策在首位,问就是牧岫云是女孩,就这么简单!
此刻的席策还算正常,没有像在小院时的漫不经心,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包括他身边的牧岫云,面具一戴,简直是谁都不爱!
小姐姐冰冷霸气的不像话!
原本跟在最尾端的牧岫云被席策提溜在最前面的时候,问席策:「席策哥,你这样会找不到女盆友的!」
刚跨出门的席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
只见席策似笑非笑的瞅了眼四处张望的厉尘,道:「自然是把你这个聪明的妹妹娶回家!」
一句话可是惊呆了牧岫云,当即也不扭捏了,直接老老实实的跟在席策身侧。一向细心的景熙发现了,虽然跟在席策身边,可仔细看的话,不论席策的步子大或者小,牧岫云和他总有距离,换句话说,牧岫云心里和行动上,都是尊敬席策的。
这与席策的年龄无关,半寸之差的距离是小辈自己的心意。
就像景熙一样,他在帝都身份不低,同样的,在杞家势力里也有一定的地位,但他不想冒头,席策明白,所以走在前头。
席策,不愧是下一任的接班人。
而杞家在培养人这方面,从未让人失望过。
惊呼声此起彼伏,议论声不绝于耳,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落下六人的一个眼神。
甚至有八卦记者要抢头条,结果还没拍呢,就又被人警告了,那时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六人和之前的那对银发的双胞兄弟一样,惹不起!!
放愿灯的地方不在主道,是在一处广场,六人去的方向正是小广场的方向,至于愿灯,已经有人准备好了,也正是此人打电话问的他们要不要去放愿灯的。
小广场上放愿灯的人不算多,那是因为环保检查不过关,为了能够顺利的进行,杞家出动了几位科研大佬,硬是研究出了一套全系环保的愿灯,拿着各项报告,这才有了批准文书。
不多时,六人来到小广场,就看到了同样一身素衣半张面具的人,如同商量好的一样,都穿着神风喜欢的素色衣服。
他们不相信神风的离开,却还是穿上了一身素白。
景熙知道那是谁,也知道他的改变,垂眼看了下手中完好无损的玉佛珠串,玉泽说这是神风给他的礼物和祝愿,希望他不被杀戮戾气所影响,希望他保持佛心,一如既往。
即便戴着面具,但熟悉景熙的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不远处,玉权拦着帝言聿,「你干什么去!」
帝言聿眼神示意了下,「那是谁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玉权直接警告他,「你别犯傻!」
戴着面具这是摆明了不愿意泄露身份!
他也是听到自家小叔邀约别人来放愿灯,他才叫帝言聿一起来的,没看到只叫了帝言聿,连一向爱凑热闹的帝花颜都没知会一声,就是怕出岔子!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没有感觉,他去接帝言聿的时候,少谦叔叔的话他不免深想。
玉权知道小叔的性子,从来不参与这些年节活动,包括宴会都是他和哥哥两个人应对。这一次破天荒的出来,没什么事情玉权打死都不信!还有,一夜间的灯笼,他不是瞎子,那些灯笼的材质用料都是最新研制出来的环保材料,他有幸在玉家近距离观察过,每盏灯笼上的Q版人物小像,每盏灯笼里都有自动销毁回收的装置,也就是说,这些灯笼都是有指向性的,只待他们完成这个心愿,这些灯笼便会如一夜间出现一样,消失不见。
玉家的灯笼,是他的小叔玉泽亲手制作的,他的小叔一向神秘,却在现在,他知道了这份神秘源自何处了。
帝言聿看着消失数天的景熙,不再低沉哀伤,也不再自暴自弃。和他们有说有笑,和他们共写心愿,和他们一起是难得的轻松。
「玉哥,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父亲和爷爷书房里的谈话还时刻在他脑海里翻滚,父亲已经辞去了外交部的工作,该知会的都已经知会,只等着批示文件程序走完。
他不能想象,父亲曾经是那样深爱着这份他引以为傲的工作……
父亲说,他要搬出帝家庄园,爷爷同意了,妈妈也同意了,那他呢?
父亲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原本最是团结的帝家,无形中,已经散了……
身为玉家人,玉权已经知道了少谦叔叔的决定。
少谦叔叔让他多看着点言聿……
「你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玉权看向那个嘴角弯弯放愿灯的人,「就像我和小叔一样,不管外界评价如何,我对小叔的爱和尊敬从来不变。小叔离开帝都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小叔待我们,依然如故。」
「他变了,但他也从未改变。」
玉权知道帝言聿听得懂,也知道帝言聿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他们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选择的。
「玉哥,我先回去了!」
玉权笑着和他一起走了,两人的言语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两人的离开,却入了玉泽的眼。
帝少谦不止拜托了玉权照顾帝言聿,还有玉泽。玉泽知道帝少谦有记忆,却没想到他把当时意识世界和神风最后录的四份影像视频都记在了脑海里。
正是因为知道了太多,所以他才想要离开。
可是帝言聿还小,有些事情还不能独自面对,他需要一个可以看护帝言聿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玉泽最为合适。
关于一些违反常规的记忆,玉泽是动手了,只是对四方守护影响比较深,其他人虽然会受些影响,但关系不大。
这是玉泽的私心,身为杞家人,他们都想保留,所以玉泽的记忆消除对杞家人是不起作用的。
不然,这些愿灯,那数亿灯盏,又怎么在短短几天内就挂满帝都,照亮杞家的。
真心换以真心,杞家人得到了。
以前的神风教会了玉泽遇强则强,现在的神风教会了玉泽不计较,爱恨有得失,记一时,不必记一世。
人的心就那么大,美好时光那么多,怨愤不平要适当放下,不然心会难受,也会缩小。
玉沉吟的事他不怨了,被放弃才能遇到神风。朗叶先生一直不见他,是怕他把人杀了,在朗叶先生送葬祀礼时,他就一枪解决了权秀雅,他是可以不计较,但也要看怎样的不计较。
事事都不计较,那他这个「煞神」也白叫了!
不过,要是他所有的不计较能够换那个小小少年重新站在他面前,他心甘情愿尽数不计较。
玉泽望着飞升上空的愿灯,他们放的愿灯是杞家所有人的愿灯,但凡杞家人放的,愿灯上便都是相同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绝望与祝愿——安魂迷梦如幻,勿忘别离未失。
第二句是希望和怀念——写下风时娴静,留下时光温柔。
他们告诉自己不忘记,同时也希望神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能够拥有一段安稳且温柔的时光。
这是他们心中的奢望,但他们却还是希望。
「轻轻~轻轻~窝饿了~」
与这繁华热闹相反的地方,一个奶团子正抱着一个半大的小孩撒娇,只见那被抱满怀的小孩一脸无奈,「你半小时前刚吃完!」
奶团子抱着他的脖子就网上蹭,「不管不管!窝饿了!要吃东西!」
被唤作「轻轻」的孩子不理他,抬头望了眼天空中的愿灯,这么多愿灯也不怕被相关部门请去喝茶。
「轻轻你在看什么?」
「看许愿灯。」
奶团子不理解,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个光点,哪里有什么许愿灯!
「谁家放的许愿灯啊?好玩吗?窝也要放!」
轻轻小手掌顶在奶团子的额头,「还能是谁家,不就是一个有钱任性的大傻子家,有什么好玩的。」
奶团子不知道轻轻说的什么意思,就听到了钱,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张卡给轻轻,「轻轻不怕怕,窝有钱钱!窝养你!」
轻轻瞥了眼那张没有标识的白玉卡片,眼皮跳了跳,「收起来吧你!」
奶团子被凶到了,哭唧唧的耍赖,「轻轻又凶窝!每次都凶窝!」
轻轻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里一阵腹诽:动不动就掏卡说养他,不凶你凶谁!
捡到这奶团子也就两天的功夫,他都掏了不下三十次卡了!
轻轻看了眼身后偷笑的人,「看出什么了?」
偷笑的人轻咳了两声,回道:「只查到是私家定制的卡片,具体是哪家还不清楚。」
这奶团子的身份绝对背靠大家,不然不可能有这种国际信誉榜首银行的卡。
轻轻把奶团子扒下来,问他:「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
奶团子撇嘴要哭,但看见轻轻那板着的脸,乖乖的回答了,「窝叫呼呼,住在海边,家里有个超级超级坏的老爷爷!还有一帮整天奇虎(欺负)窝的坏人!他们都可坏可坏了!」
得!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坏?」轻轻点点他的额头,「我看你最坏!偷跑出来还有理说别人!」
奶团子对对手指,小声的嘀咕:「窝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坏人绑我来的……」
「你要是不乱跑,别人能绑你?!」
奶团子泪崩了,「呜呜呜……轻轻你太凶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轻轻扶了扶额,「行了!别哭了!不是饿了,去吃汤圆!」
奶团子一秒闭嘴,抹了把眼泪就拉着轻轻身后的人进了屋。
轻轻摸了摸手上的那枚线型戒指,嘴角弯了弯,真是一家大傻子!
白玉卡,不限地域,不限金钱数额,也只有被指定的人才会有,全球不超过五张。
不巧,他自己就有一张。
把一张这样的卡放在一个奶团子身上,这是怕绑匪找不到目标啊!这个呼呼奶团子家的人心也是够大的!
两天前,他飞机刚落地,在他的临时居所旁发现了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奶团子,浑身脏兮兮的,身体都有些冻僵了。
他只是临时有事来帝都处理事情,身边只有云起,没有旁人,更没有医护人员,也是奶团子命大,洗了个澡被云起放床上睡了一觉,居然恢复了,还是活蹦乱跳的那种!
长得挺精致的一个奶团子,预测在两岁到两岁半之间,身后家族实力雄厚,随身带着一张可以在任何银行无限支取的白玉卡,能睡能闹腾,关键还挺能吃!
云起刚刚说的他早已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奶团子出自哪家?
有白玉卡的人身份神秘,但不在帝都,更不在新国,难道是外域联邦的?
外域联邦距离新国十万八千里,绑个孩子也不至于这么远,那这奶团子是怎么过来的?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号码,「帮我查一下中洲域最近有没有航线到新国。」
那边应了声,轻轻就把通话挂了。
如果不是中洲域,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今日的新国帝都确实与以往不同,今年的人…
希望不会让人失望!
听到屋里奶团子咯咯直笑的声音,轻轻也笑了,果然是奶团子,奶萌奶萌的。
那就多养这奶团子些时间吧。
至于那心大的家族,让他们头疼去吧!
轻轻进了屋就看到抱着一大堆零食吃的正欢的奶团子,没有惊动他,而是去了自己房间,他过来帝都是来见一个人的。家里曾经许过诺,如有一日需要帮助,可打电话给指定的人,接到电话,他们会提供帮助。
只不过这次的要求出乎轻轻的意料,那人竟然不是求救,而是求死!
这让原本已经计划好的轻轻不得不轻装简便的来一探究竟,看看那人究竟为何在求死这条路上这么执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眉眼轻展,打开自己手机上的一个加密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缩略图,随意点开一个,就看到一张泥坑打闹的人,一大一小,除了一双眼,身上都是泥巴,明明之前那么爱干净的两个人,却为了一丁点大的事情,两人吵闹不休,最后竟然直直摔进了泥坑,真是不知道该说这两人什么好!
从小到大,这一大一小就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也就罢了,还彼此下刀子互坑,有时候他都感叹,这两人能活着还真的是恨得不够明显。
指尖划着屏幕,一张张,一幕幕,看着看着,笑容温柔了整片空间。
他们两人的「恩怨情仇」他虽然参与的不多,但一点一滴他们都完整的保存下来,翻阅如同经历,感受着他们当时的心情,快乐还有幸福。
他们三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整整齐齐,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对彼此的思念。
现在,他回来了,虽然还不能现身去他们身边,但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会尽快的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一大一小虽然互看不顺眼,但小的离开,大的心痛难以克制。
为了小孩敛下自己所有的脾气,为了小孩动用了所有势力,为了小孩留下曾经看不惯的一切。
好像他们都是在等待,大的在等待,小的在等待,就连他,也都是在等待。
等待时光容纳,等待岁月浅情,等待似时遇见。
如若遇见,不厌诸事烦扰,不畏山川风雨,不惧光明黑暗。
他相信,不管多久,他们终会相见,三个人整整齐齐,共同写下风时娴静,一起留下时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