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92章 清风不止,君子无期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相遇的人终会相逢,时间早晚,漫漫而来。
在与帝家老爷子会面后一周,冥情,就是被奶团子叫做轻轻的少年,带着奶团子回了无极洲,而另一个秘密到访帝都的人,却直接将所有事务甩给了四位掌事主三十二位执行官和百位特助团,自己喝喝茶写写字作作画下下棋,日子过得那是逍遥快活。
嗯……除了身边跟随的几个狗皮膏药,忽略他们,确实是值得推荐的养老生活!
「你们几个赖在我身边也没用,我这根本没有他的消息。」
「不可能!」
开口的是蓝司浅,也是这几天挨罚最多的人,动不动就戳人痛处,还完全不知道收敛!明面上被杞君处罚,私下里被牧岫云南辛教训,水深火热的生活也没能让他学会闭嘴,看南辛一脸没救的表情就知道,等下绝对有蓝司浅哭的!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平静!还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蓝司浅开口就没在怕的,「还有,你早已把事务权移交了,除了汪家兄弟,他们可都是被家里人勒令叫走帮忙去了,要是真没有消息,你不可能会安守在这里!」
蓝司浅说的其实也有点对,杞君有多不想踏入帝都,有多不待见帝都世家的那些人,跟随在神风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神风,杞君这个变脸食人花又不得不妥协,不露面不问事不见人,正事没有,就呆在别墅里养老!!!
这个老不正经的变脸食人花!!
啊呸!
老是真的老,至于不正经,那还真没有!
整天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
「你这么闲,那不如让厉如尧多给你安排点工作?」
杞君一句话堵死蓝司浅,蓝司浅闭了闭嘴,还想再说什么被南辛一把捂住了,「你可闭嘴吧!」
天知道这几天他们被蓝司浅连累多少次了!
南辛这一说话,杞君立马想到了什么,道:「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不是开学了,逃课?」
牧岫云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我和南辛哥学分已经修完,并且也完成了论文,申请了…申请了提前毕业。」
「考不考虑考研读博?」杞君拨了拨茶叶,「或者国外深造?」
牧岫云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向华晟娱乐投了简历,目前还没有回信。另外,Y国的皇家哲学院研究会的邀请函通过学校发给我了……」
杞君笑了笑,「紧张什么,既然是邀请,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再说又不是什么名校课堂,没必要如此重视。」
牧岫云先是一愣,随后也放松了下来,是了,对于面前人来说,皇家哲学院确实不是什么名校,听神风说,杞君曾经隐下姓名遮掩面容去了世界排名靠前的大学,结果那些大学没有一个人能把杞君难住,一人单挑数百所学校,杞君不愧是食物链超级超级超级顶端的存在!!!
眼看牧岫云想通了,杞君又问了南辛:「你呢?有什么打算?」
南辛一贯知道分寸,晓得这是杞君在替神风为他们做打算,否则就他们这种小人物哪里请得动这位霸王花大佬!
「我已经得到Y国里斯纳恩大学的通知书,另外国的圣延礼教协会向院方申请交换生点名要我过去,并且可以同时拿到国际礼仪学院的毕业证。」
「那你如何想的?」
杞君漫不经心的问着,手中的动作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南辛回答:「我没有出国的打算,我已经和兰教授谈过了,他特许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只要不耽误课题和毕业,学校会给予最大的自由!」
杞君了解了,这两个和之前那几个一样,明明有更好的发展,偏偏就是不肯离开。
行吧,不离开就不离开吧,不行就将他们安排进杞家,那么多势力公司的,还容不下几个职位怎的!
不得不说,大佬就是豪横有底气!
「你们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文晔原原他们都要回来了,你们不去找他们聚聚?」
牧岫云早就收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当时无暇其他,所以没有回复,现在提起来......
「聚是要去的,只是有些事也是要收尾的。」
杞君轻笑,「你们是对现在有什么误解吗?你们的记忆是因为对大局不会产生影响,同时也是因为这是神风不想删除关于你们生活的一点一滴,同一阵营不会危及杞家,所以你们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站在我的面前。」
「真是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有时候聪明的不像话,有时候却又愚蠢的令人想抽一顿。」
还抽??!
三人同时一激灵,什么话也不说了,就这几天,他们三个可谓是身心疲惫,别看没有一丝外伤,但身体受到的伤害绝对绝对比有外伤要严重许多!
「你们又吵什么!」
听到这声音,三人机械的转头,对上那张冰寒冷漠的娃娃脸立马赔笑:「我们就是讨论今天还有任务没做完,这不正求情呢!」
天音冷脸相对,「没做完就去做,别墅不养废物!」
牧岫云一手拉着一个赶紧离开了这危险之地!
笑话,不走难道要这冷面的娃娃脸「请」走吗?!
束凝心厉如尧和亦约三个已经够可怕的了,但是!天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风还是别的什么事,原本温和的气场陡然横变,冰冷无情,冷漠阴郁,除了杞君这位大佬,已经无人敢近身了。就连神风的四位理事管家也无法跨近他三米之内!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让蓝司浅三人发悚,就连杞家的人也不敢轻易触发。
蓝司浅三人是经过血的教训的,之前他们三个不知,就在天音面前提了神风,还提了那些过往,虽然只是他们的诉说思念,但不知道他们的哪句话触到了天音的底线,浑身冷气面无表情的把三个人抽了一顿,牧岫云身为女人也被抽了几下,更别提蓝司浅和南辛这两个人,外伤没有,内伤严重,要不是杞君大佬拦着,他们三个差点就内出血身亡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们三个在天音面前相当的乖觉,比在杞君大佬面前还要乖觉!
乖觉的原因很简单啊,杞君大佬虽然手段层出不穷,但罪不至死。要是落在天音手里,那绝对下死手还是那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的那种!
看见那三人见了自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天音嗤笑一声,倒是杞君,听了他的笑,道:「他们是该怕你,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比之前更甚了。」
天音执手端起白玉杯,一双无情漠然的双眸望了眼浮动的茶水,嘴角勾起的弧度既是冷酷也嘲讽:「怎么,你也想教训我?」
杞君摇头,「自然不会。你都敢与那新上任的小天道叫板了,我哪敢惹你啊。」
消遣人也不带这么消遣的。
天音抚摸了白玉杯,「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问出他的消息了!」
杞君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模样还真的有种岁月静好的样子,「问出来了又如何?天音,那一屋子的画你不是没见,他用了所有的祈愿之力造就了现在的局面,你真的能狠下心破坏掉?」
杞君垂眼轻笑,「就算你能狠得下心,我也舍不得将他的心血统统化为乌有。」
原本那就是他所有的记忆和痕迹,失去了就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像杞家所有人一样,不相信他的离开,却还是为他穿上一身素白。而杞君也是如此,虽然期盼能够再次相见,可心里的那一丝理智又清楚明白的告诉他,属于神风的世界已经过去,属于神风的痕迹也终会被抹去。
散灵复魂,或者它还可以拥有另一个名字——血灵祈愿术,那是只有那位故人才会的灵术,只施展过一次,结果神形俱灭,结果记忆消散,结果无法回头。
杞君他再是愿意相信神风,可有了前例,他心里也有了顾虑和犹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茶水一饮而尽,天音将白玉杯放下,「根据卦象显示,太微星已经移出本位,你不去找长情,反而守在此处,你不觉得多余了吗?」
「多余?」
杞君嗅了嗅茶香,「天音,有些事势在必行且刻不容缓,有些事明明暗暗且顺势而为。」
天音俯身盯着杞君那已经恢复的却又附上丝绸条遮掩的双眸,「顺势而为?怎样的顺势而为?」
「把他们统统送进地狱的顺势而为?还是把他们囚禁起来慢慢折磨的顺势而为?」
杞君饮了口茶,「天音,你想被欲望泪控制让它吞噬掉你的记忆,还是带着这些记忆好好生活?」
天音沉默了,垂着眉眼坐在杞君身侧,「欲望泪控制不了我,是我自己不想……」
天音这么说杞君还能不明白?只是他们都没有办法,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一场分离,是他们迟早要经历的。
「亦约昨天不是才说过,除了我杞家人,也就只有烟雨月楼还记得那么多,毕竟烟雨月楼也是承接的节点,他们没有记忆也无法令他们发展下去。」
天音抬眼相看,对杞君的话不认同,「怎么没法发展下去,闻人家的又没死绝,方南亭不也好好的在那吗!他们只是被削减了力量,又不是被废了,有什么无法发展的!」
说到力量这件事,杞君指尖一动,白玉杯便浮在半空中,茶水静寂,任春风拂面,也没有吹起一丝波动。
「你这一闹也不是没效果,我们的力量没限制半分,倒是把那些人的力量削减了七七八八,这削减的人里也包括含渊谷吧?」
天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得意什么!杞家的人不也受了点影响!」
「不。」杞君摇了摇头,「那不是影响,那是运势相,他们顶多会倒霉一阵子,其他那还真没什么问题。」
你管那些平地摔出门撞喝水呛晕睡死过去的只是倒霉??
天音无语,「你怕不是安生的太久了!」
久到有神风在的时候那种随处可见的整蛊!
杞君笑了笑,没有理会天音的揶揄,「这几天你没出门,那你知道外面的变化吗?」
变化?天音自然不会蠢到连杞君的弦外话都听不出来,不屑的眼神说来就来。
「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不就是一帮蠢货变成一帮蠢人!一跃成人这种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杞君指了指消融退却后的春枝,「是曾经消散,新视界的到来。」
「还不是那个小废物的干预!」
天音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闷响,天音瞥了眼天色,「怎么?你不是废物能连上一个的十分之一能力都没有?」
接二连三的闷响弄得杞君都看不下去了,赶紧阻止天音,「可以了,别闹太过。」
行吧!天音选择闭嘴!
不得不说,天音嘴毒起来,亦约都得逊让三分,也唯有薄情的厉如尧能和他平分秋色了!
也不得不让人感叹,杞家养出来的人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说到厉如尧,不得不提另一个与之相关的人,这个人就是冷静且豪横的医学界神级大佬——束凝心。
众所周知,这位束凝心虽然独身一人,但他心里却有一个深爱的人,正式的公开的场合束凝心都没有否认过深爱之人的存在,指间的那枚戒指就是最好的见证。而现在呢,戒指仍然在指间,深爱依然在心里,只是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双眸之中不再是挣扎与执念,现在则是安然与静谧。
以前,求而不得。
现在,不愿再求。
束凝心的心思从来没有隐藏,所有人都知道他深爱厉如尧,包括厉如尧自己也是知道的,可那又怎样呢?他还是在苦求里放过了自己。
手术室的灯熄灭,束凝心摘下口罩对静守在外面的景熙道:「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找北堂珏就行。」
景熙转动着玉佛珠串,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多谢你。」
束凝心瞥了眼风溶和帝言聿,不在意的回答着:「没什么,这本来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延后了而已。」
景熙知道束凝心的意思,「你...你们是不是都要回去了?」
束凝心望着那完好无损的玉佛珠串,心下了然,「是要回去的,至于是部分还是全部,要看家里的意思。」
景熙捏紧了玉佛,垂下眼询问着:「我...还能回去吗?」
「无论是屿汶水涧还是驻地中心,都没有限制你。」束凝心回答他,「你若要去,自然没人拦你。」
景熙笑了,温和浅笑,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为放松的笑容,「原来如此......我懂了......」jj.br>
杞家从来没有排外,有的只是他们的怯弱与逃避。
所幸,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和毅力去接受和思念了。
束凝心占领了北堂珏的休息室,换好衣服准备离开的他却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看着面前的人,心底漠然,「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扬起脸,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映入束凝心眼中,「你能不能去见见她......」
「她大限将至......」
束凝心冷眼以对:「她是死是活,与我有甚干系!当初我母亲所受的苦现在报应在她身上,不是挺好的!」
当年欧阳家背信弃义出卖了母亲,九死一生的母亲硬生生的接下了欧阳家对她的所有伤害,最终等来了父亲。父亲在母亲奄奄一息时给了她一场定下身份的婚礼,而母亲更是在昏迷中生下了他,从他出生就在医院,闻着消毒水过着每一天,直到父亲将母亲唤醒,他的生活才算圆满。长大以后的束凝心不是没想过让欧阳家付出代价,是父亲阻拦,母亲劝解,才让欧阳家安安稳稳的存在至今!
就是不知道欧阳家到底是有多大的脸面居然敢调查他,甚至敢出现在他面前!
「表弟......」
回应这声「表弟」的是来自束凝心的一记柳叶细刀,脖子上的一抹血红令来人不敢再说一句,而闻讯赶来的臧挽歌,在看到人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立马松了口气,然后走过去将那堵门的糟心玩意推了一把,以防再在他们面前碍眼。
「哥,咱要冷静!冷静哈!」
束凝心瞥了眼面前的傻缺,「怎么?又是你哥让你来的?」
臧挽歌在束凝心面前和在厉如尧面前一样,是狗腿的不能再狗腿了,「这个啊...哥不愧是能降服我哥的人,一猜就中!」
「说人话!」
臧挽歌立马老老实实,「其实是欧阳家也去找了清姨,只不过半路被我哥的人给拦截了,我哥挑了欧阳家几个天赋好点的人和他们打了一架,没成想还有个漏网之鱼。」
臧挽歌看了眼旁边还算镇静的欧阳舟,束凝心冷厉的眸子落在欧阳舟身上,「你们是嫌命太长了,居然敢去束家!」
「臧挽歌。」
「到!」
臧挽歌立正姿势应道,要有多老实就有多老实,只听束凝心冷冽的声线响起,「去通知一下吴家、关家、梁家,趁着天凉,该让他们破产了!至于欧阳家——」
束凝心瞥了眼欧阳舟,不屑道:「那就你去通知吧,好好享受最后的富贵吧!」
「滚吧!」
臧挽歌对欧阳家的做派也看不上,「哥,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帮你报仇了。」
说到此人,束凝心收敛了几分冷意,「我知道,当初欧阳家处处碰壁只能找上一些不入流的家族寻求庇护时我就知道了。」
「那你和我哥怎么还......」
束凝心将柳叶细刀丢进消毒盆里,语调冷淡:「又不是你哥自愿的,他不过是听令行事。」
臧挽歌这就听不下去了,赶紧替他哥辩解:「虽然之前不是自愿,可后来确实是心甘情愿的!绝对不掺一点假!」
「行了别贫嘴了!」
束凝心实在不能理解,厉如尧那个薄情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傻缺的弟弟,果然臧家那位妻奴儿奴就是不如厉家伯伯!
「你最好今天把我的意思传达下去,不然你就凉了!」
臧挽歌脸上笑瞬间凝固,「哥!你忍心看我被人欺负?!」
束凝心眉眼压低,「被人欺负?臧挽歌,你是什么德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臧挽歌可是后悔极了,就那么一次大杀四方的时刻还好巧不巧的被束凝心撞见,至此以后被压榨都是轻的!
「可是...关家背后是帝家,你们不是暂时不对帝家动手嘛!」
束凝心踢了他一下,「你也说了是暂时,至于这个「暂时」能撑多久,谁说得准呢!况且,没有神风,帝家也就只是一个新国帝都的世家而已!」
有神风,那几家自然身后有倚仗,一些麻烦事也根本到不了它们跟前。没有神风,谁还管那几家死活!
神风的事一直都是定时炸弹,所有人都在憋着火,所有人都在等待,一旦点燃这个炸弹,那后果可不是轻易就能令人接受的!
窗外的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一场春雨过后,碧海之间,青空出现了一座彩虹桥,很浅很浅,在大片白云之间,才隐约看得出。
而在彩虹桥上,并排而坐的两个几近透明的身影。
「这一世,你明白了吗?」
旁边那个精致少年笑了笑,「从前我不懂降生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现在却是明白了。」
「这里有我的缘,也有我的劫。这里有我的爱,也承载着我的恨。这里有希望千千万,也留下回忆数亿帧。」
「天道殊一门不是什么大爱无私之人,却为了你们甘愿摒弃一切。这最后的机会你确定要放弃吗?」
精致少年摇了摇头,「灵梵,你自己清楚,倘若我真的了却心愿,不止我,就连你也会受到牵连。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代替知簖,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要学知簖,这样才能活得久。」
灵梵面上不显,「你真是操心太多!天道殊一门的事不用你管,你把自己的后路全部堵死,你的心当真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
精致少年目光幽深,「我保留了一部分的记忆,这一部分记忆还是在时光里消散,只留下点点光影让我知道我的来处。我的任务其实完成了,我以漠然心将爱留在身边,我以孑然身令无数身影伴随左右,我以无命换生机万象,我以时光对流证幽蓝不变。」
「以我灵魂之引,恭请故人不散。我做到了……」精致少年眉眼间带着哀伤,「可是,我还是伤了他们的心……父亲和杞君,还有杞家势力里的人……」
为他诵经千百册,为他祈愿千千万,为他掌灯数亿盏……
而他自己却要令他们失望了……
「你真的爱,你也真的恨,只不过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那两位,也只有在他们面前,你才是你。」
灵梵太了解神风,了解到他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冒险来见他。
「你不愿意和他们见面,你又将那个孩子推到他们眼前,你究竟想做什么?」
神风俯瞰万般景象,透着云层仿佛看到了那幅美好的画面,「消除我对他们的影响,隔断那些因我而受的惩罚。」
「你!」灵梵咬牙切齿的意味明显,「清风不止,君子无期!这才是他们!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根本就不是因为你!」
神风望着灵梵跳脚的模样,轻轻开口:「杞君的历世烙印因我而破封,父亲的历世劫期因我而延长,杞君的伤疤因我而无法治愈,父亲的祈愿因我而无法言表,杞君因我而断长生相,父亲因我而碎心蚀骨。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个其中没有我呢?」
「归根究底,我们三个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牵绊,身也好,心也好,灵魂也好,早就印刻在深处。要想打破这个牵绊,就必须要有人做出选择,杞君选择过,父亲也选择过,正是因为他们的选择,我才能有重新站在人世的机会。但我不同,我的选择与他们的保护不同,我是要斩断,斩断他们因我而多出的劫,斩断他们对我的保护,斩断他们为我而逆天的代价延伸。」
灵梵懂了,也不再劝他了。
「神风,你单方面的能斩断,可他们不会忘的。你充斥着他们的整个人生旅程,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你舍弃掉。你需要我出手吗?」
神风拒绝了,「不用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他们忘记我,我的斩断是我要结束,不是他们要终止。我才是那个源头,选定、相识、认可、分离、重逢、诀别,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只有我或者神域才有最终的归属权。但我从小的教养,神域或者父亲和杞君的教育来看,我无法违背原则,他们那里过不去,我心里同样过不去,以杀止杀可以,但以杀祸乱,我们都不会做,不是为天下,是为了我们自己。」
灵梵握紧了拳头,「所以,这才是你们无法重新回归的根本原因。」
身为一方领袖,万物无法入心,心亦无畏惧与敬畏,这在上界根本无法立足。也或者,他们有一部分人是自愿受轮回劫期之苦,也不愿去面对虚伪至极的上品界。
在神域之主消散之后,主君虽然强势管理,但毕竟处处制肘,无法顾及全部,所以上品界也好,重天界也好,都逐渐分崩离析,演变成这样一副虚伪嘴脸。
神风不知道灵梵的纠结,他能认出灵梵是因为灵梵唤醒了他的点点记忆,其他的事情他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了,也许就像他们说的,洗尽铅华,却不再相见吧。
能不能去见一见久远的故人?
神风否定,他连父亲和杞君都不见,又怎么能去见那些旧人?更何况他们为了救他还特意过来一趟,如此他就不应该再见了。
因为神风隐约记得,被打落而入世的人是无法联系其他人的,即便有信物,他与他们还是无法相见。至于他为什么还能记起自己的任务,可能是因为他以抽离燃魂为代价才保留了那么一点印记。
曾经那个家里的人都出来了,他们也会像他一样,经历的甚至比他还要残酷数百倍,天道殊一门再容情也无法避免他们身上的印记,深刻在神魂里的烙印才是不容于世的根本所在。
神风没有命玉了,就连紫光丝带也没有了,所以他不会再想要去见那些久远的故人了,他自己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管在其中能有多大的帮助,终归都是他的一点心意。
灵梵看着神风身上散发的点点光泽,感叹道:「不愧是他们教养出来的孩子,你经历了那么多,却还能保持心思澄净!」
神风轻抚着心口,予以温柔:「流于表面的黑暗困住的是身,当我想明白之后,心境自然会有变化。蔚拾风一直提醒我那些过往,不是因为我过不去,而是他自己无法过去。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初那些人都喂了我药,但为什么都没有人敢动我,浮于表面的欺辱是他们保命的手段,但凡他们对我这副身躯做那种事,他们一个也活不了。我的劫是要经历,但该有的底线还是一点都没少的。知簖知道这些,所以不管重复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蔚拾风知道我的身份不一般,却又不肯承认,只能自欺欺人,永生孤独的他只是太想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陪伴着他了,所以对于我的执着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承受范围。」
「你不怪他吗?」
神风摇头,「他对我好是真,他养育我是真,他倾力教导我也是真,就像父亲说的,他虽然罪有应得,但他也曾给了我美好的记忆。过往固然伴随着黑暗,然而那些美好的记忆幸福的瞬间也都是无法抹去的。父亲和杞君以前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他们为了我却把蔚拾风逼上了死路,最后还能为了我放下对蔚拾风的杀念,我也同样可以。因为我是——」
「杞氏神风,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可他们不是同样骗过你......」
神风望着云山浮动,望着碧海晴空,「父亲和杞君没有骗我,那个十五年之约,那个二十五岁的诺言,我们都已经实现了。那个被蔚拾风和四方守护抛弃的我,那个经历黑暗血腥死亡的我,已经被长情和杞君治愈了。」
「他们给了我重生,给了我朋友,给了我任性妄为的倚仗,给了我无所不能的能力。他们用隐忍教会了我爱,教会了我亲人陪伴,教会了我希望,教会了我幸福的定义,最重要的是教会了我心的容纳。还有很多很多,从前我不懂的,现在可能也不能完全明白,但是他们是用自己的一切教导我,治愈我,把我的过往一点一点打散,再融合他们的心,慢慢的不计代价的治愈了我。」
「我知道知簖曾经也是顶着被处罚的危险保护过,要不然那几个被我扭转过命数的人不会安然无恙。所以灵梵,你能不能也保护一下他们,那些在这场治愈之路里给过我欢笑和泪水的人?」
灵梵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呢,早在自己下决心召唤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决定的。
「我的能力虽然不如知簖师兄,但保护他们寿终正寝还是可以的。」
神风笑了,如此温柔,又如此安暖,清风拂过,点点光泽游离,身影渐渐消散。
灵梵也笑了,可笑容中却又那么的无可奈何。神风到最后还是放不下这场治愈之路,更放不下那两个筹谋这一切的人,就连死讯都不敢透露给他们,还费尽心力把视线引到中洲域谢家君姓的那个孩子身上,可是神风,他们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除非......
灵梵心目脉络贯通后,知晓了一切,「原来你救他,是为了下牵引......」
为了他们,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神风,你的选择和结果,并不能代表他们两个,甚至是更多的人,他们想怎么做,要怎么做,又会怎么做,不在你我,在他们自己啊!
你忘了吗......
在神风消失之后,彩虹桥也随之消失,灵梵望着小世界,面无凄清,却心有悲伤,他和神风认识的时间很长了,长到他还没有入天道殊一门,长到神风也还没有被九弦子带回神域,他们在微末之初就已经建立了友谊。在那场战争到来之前,他先一步找到九弦子,求九弦子救救神风,后来神风得救了,被送入了梵世小世界,而他,也经历了一场灭门之劫,再出来,就是接到小师祖的命令过来这边。知簖师兄是被重伤才召回,他和神风有情意,他们那些人是不会对他不利的,是以他安然无恙。
师父和师叔也在不同的地方帮助着,就连闭关多年的小师祖也去找寻那一丝生机去了,天道殊一门和神域究竟还要多久才能面世?
这一场劫期,又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杞君在天音那个邪君重伤他之后,也过来找过他,没有询问神风的事,也没有询问长情的踪迹,只是问了他一句,杞君说:「神域可还在?」
那时候灵梵才知道,杞君这个魔王中的终极大魔王至少是一个和神域之主同时期的人,就这样一位大佬也怪不得天道规则奈何不了他!
而长情更别说了,这一位虽然一直在下灵界,但谁也不敢触这位的霉头,更别提干涉他的轮回劫了!
要不是因为神风,这两位本不会乖乖受天道压制。所以为了他们各自的自由,神风很早就谋算,可就算这样,也仅仅解开了天道规则压制,还是断不掉那无限的轮回。然而幸运的是,他们两个的轮回循环期不会再那么快了,换句话说,他们两个的分离时间不会再那么漫长了,从此以后,他们的相逢要远远大于分离。
长情回了无极洲,那个孩子也去了无极洲,杞君也察觉出了长情的存在,杞家的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蓝司浅他们也有着他们各自的理想,帝都那些世家也在各自吸纳吞噬,一切的一切都在继续,可总有人会疑惑。
那个小小少年,他为什么不在了?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这个答案,杞君早已了然于心。
杞君望着古琴上方挂着的那一首《情深不记年》,低声说着话,好似在与写这首诗的人对话,「如果我早点知道你的心思,也许你还能在我们身边......你一直都在寻找记忆,你也一直都在谋算,可你都忘记了自己的年岁,小小的身躯却总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大人,一个独立的人,你那么怕我们伤心,怎么就没想过我们知道真相的模样呢?阿姐说你是个小狼崽子,我一直都不信,现在来看,你确实是个小狼崽子!」
「你离开了,你又没有地方可以去,那么着急离开做什么!等你父亲长情回来,看到你不会再回来,你要让我怎么告诉他这个真相?你又让我如何哄他?」
「在你被蔚拾风和四方守护欺负的时候,他都能将他们打到只留一口气,这一次你还想让他杀了他们不成?这个残忍的真相一旦公开,你父亲可是要自责死的,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再为你身形俱灭呢?」
「清风不止,君子无期。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并且也已经接受了。当然了,那是在还没有你的时候,现在既然有了你,那这个批卦就不再作数了!可你这个死心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总是把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早早的离开,却要让我们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这小崽子确实心狠!」
杞君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你倒是一句都不反驳了,你的离开对于我们来说,天地倾覆不外如是,是你自己不知!」
风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风也是需要停留的,那些为你打开心门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们停留吗?那个为你天地烟尘不改的人,不值得他们的挽留吗?
万里神域,容风依序——那是你的家。
御之则已,往而神风——那也是你的家。
你曾是神风,你曾是依序,可你现在是杞氏神风......
你不敢把杞家宗祠里的家谱毁掉,却敢在杞家主和长情的心上剜下一块,你是活得明白了,可你依然是个傻子。
让所有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承受永远失去你的痛苦,你的一颗傻子心却要换所有人的死心痛苦,何其傻,又何其不公呢!
别看杞家人个个人模人样,知道真相,那些人是会疯的......
新来的这位小天道,很有可能承受不了。
真的想知道,究竟什么才能激起你心底的不舍,从而唤醒你将你留下......
神风啊神风......
杞家所有人都想你了,杞君和长情...也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