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睿城中都

第八章:睿城中都

中都,睿国的京城。

中都西接品川高原,北倚大梁山脉,一条玉龙河由西北蜿蜒而来,在京城中转了几道弯,由西南汇入睿国最大一条江——罗松江。罗松江支流繁多,沿岸遍布湖泊沼泽,也为睿国带来鱼米之乡的殷泽。

罗松江经由东南临国后又转而在睿国最东的连洲港汇入浩瀚东海。大江沿岸,便是中土大陆最大的平原——汉泽平原。平原分属两国,西北为睿国,西南为钱国,也得益于此,钱国成为这乱世天下最富有的一国,睿国虽然与之相比稍弱,也比其它诸国富有很多。睿,钱两国虽然富有,但却都是文强武弱,疆土不多。

永靖帝登基之后,几次兴兵品川高原,就是为了一解西北隐患,三次西征,换得扩疆千里,避免了京都被来自高原居高临下的威胁,可谓万世功德。

中都建城有几千年历史,经过历朝历代的经营与改扩,整体风貌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京城东西略窄,南北稍阔。十字大街将京都平分四大块,每一块又被内在的三横一纵的主干道平分为八处,整个京城就如切豆腐一般被这样地分成了三十二处。只是这三十二处内,自然有各自的街道建筑。于此之中,可见有些富丽堂皇,有些清素淡雅,有些庄严肃穆,有些香艳怡情,总归是尽显了建筑之千姿百态,也映射了生活之千娇百媚。京城之大,即使三十二分之一的某一处,也远远比之外省的城郭还要大出一些的。

十字大街作为京城主路,宽二百步而有余,据说如此设计是为了当天子行于街中之时,即便百步穿杨的暗杀高手,也难以隐藏在街边突施冷箭,从而一击而取圣上性命。这十字大街中,横向大街取名太玄,东接维虎门,西至卧龙门。大街北侧正中即为皇城主门——午门,皇城占据三十二处中两处,且将南北纵街在此隔断,午门前街为太虚,直通帝国首都正门——虚雀门;皇城后门大街为太实,向北与京都北门实武门相连。

京城如棋盘,京都三十处就是掌管这错落如棋盘的各处的京城最高警卫机构。至于为何少了两处,自然是皇城自有它独特的卫戍机构,皇权高于一切,自然不在这三十二处的管理范围之内,便也只剩下京都三十处的称呼。为了便于管理,京都三十处以十字街为线,划东南西北四界,按照距离十字街的远近以数字递增,例如虚雀门东紧挨太虚街这一处,按照三十处划分,便是东一南四处。

几日前,秦万与章琅为宁王府公子解围之地,便是紧邻太虚街的东一南二处,宁王府的新宅也在此处。

话说当日布店老板得了公子的一百两银子,便叫那黑娃儿将店面上了门板,闭门谢客,不再营业。

布店后院,一缕炊烟袅袅升起,黑娃独自烤着野鸡,本就黑黑的小脸被这烟雾熏得又黝黑崭亮了很多。

布店老板一个人坐在柜台内,模糊的窗与门板的缝隙间投过的几缕春光将昏暗的屋子增添几分柔色。他双眼污浊,毫无一丝血色,苍白凌乱的发髻被漏入屋内的柔光涂上一层薄薄的金沙,他似乎一直沉浸于无边的思考之中,整个人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唯有手中那两个肮脏的旧核桃,还在机械般地在他的右手内做着逆时针旋转。

“世上有阴阳,时空分四象,人间形与神,皆在此彷徨。”窗外不知何时来了一衣衫褴褛的老者哼着不着调的几句偈语步履蹒跚地倚着窗边向前挪着步子,布店老板忽觉得这偈语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是一时间头昏脑胀回忆不起来。那老者突然在布店门前停了下来,透过那扇老旧又模糊不清的窗,向店内张望起来。布店老板不觉一怔,正欲起身查看个究竟。那老者却一声长笑,又哼着偈语飘然离去:“世上有阴阳,时空分四象,人间形与神,皆在此彷徨。”

老者虽然早已离去,但是他那瘦骨嶙峋的轮廓在窗上的痕迹就像冬季的窗花消散得很慢,布店老板只感觉眼前尽是老者凌乱的白发与长须飘然的模糊形象,伴着偈语之声,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他忙调动体内真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遂又将手中的旧核桃转动起来:

咯吱,咯吱……

核桃的摩擦声单调且有节奏,直到黑娃拿着烤好的野鸡进来。

“爷爷,您从刚刚回到店里就一直这个样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孩子左手捏着一只烤鸡腿,学着大人的腔调问道。

布店老板皱了皱眉头,随即摇了摇头道:“太不寻常,太不寻常。”

“爷爷是说今天那个借走了我弹弓不还的哥哥么?”

布店老板想说起刚才那位老者,又想到对孩子说起此事并无意义,便转而顺着黑娃的话答道:“不是他不还,是我将弹弓送给他了。”

小孩闻此,脸上有些不满:“爷爷,您说过这弹弓对您意义非凡,孙儿一直对这物件儿也加倍爱惜,你怎的随手就将它送予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核桃的咯吱声骤停,老者转过头道:“欲聪,你可记得爷爷和你讲过的这个弹弓的来历。”

“当然记得!”小孩咬了口鸡腿,如同背课文一般一板一眼地说道:“爷爷说过,当年太师祖奉先帝之命,闭关炼制一种绝世毒药,以便在与北辽之战中兵出奇招,只可惜七七四十九天即将届满,忽然来了一队黑衣死士,各个身怀绝技,那领头一人便是持此弹弓,弓起弹落将太师祖即将练好的药坛打碎,那弹子也是蹊跷,触坛即爆,太师祖为保此药,一时疏忽,被炸起的毒物毒瞎了双眼。要不是太师祖本就惯于用毒,及时服了解药,恐怕当时也难逃毒发身亡的厄运。后来在山上众师兄弟和大内高手的围攻之下,那行人被逼到山上断崖之边,未被打死之人也都选择跳崖自尽,事后皇帝陛下震怒,陛下的秘密特务处御勘监连夜查抄无数京城官贵,一时间京都血雨腥风,杀戮成河,但是来者身份依然无法坐实,也成了当年京城一大谜案!”这孩子想来是多次听爷爷说起此事,因此不假思索边娓娓诉来。

老者双眼望着远方,似乎在回忆当初的风雨飘荡,他接着黑娃的话继续说道:“那日我领着山上众弟子拼命追着为首之人,那人身形矫健,举手之间就发弹子击伤了师兄弟几人,直到将他逼入悬崖之边,我才得以用手中暗器击伤他手臂,他掉了这弹弓就如犬无利齿,鹰无锋爪,瞬时陷入困境。我们一行人当然不想丧失这个好机会,一拥而上欲捉他下来,可是偏偏就差那一步之遥,他飞身跳下山崖,不见了踪影。”

“嗯,孩儿知道!那山崖是著名的鬼跳崖,下面万丈深渊,想必那些人也早已葬身谷底了。”黑娃点着头,一看便知这些话老者不只一次与他讲起,黑娃仰着小脸,有些不解的续问道:“所以孩儿不懂,既然这弹弓如此重要,为何爷爷还要将它拱手送人?”

老者叹了口气道:“自那日以后,你太师祖因中毒太深,不久也驾鹤西去,那毒药也终究没能练成。圣上怪罪于此,我们西隆毒峰也便失了圣宠,渐渐不得势,这些都是后话。我这些年来,一直为了替师父报仇,将这弹弓收于身上,这江湖之上,但凡有用此类武器之人,我都会暗中调查,但是当日那人使用此弹弓的射法极不寻常,从那日之后我从未再见有类似手法之人。直到……”

“爷爷是说直到今日见到这位哥哥,他的手法与当年那人很像?”

老者点点头:“当日我一路追寻,所以刺客的手法记得真切,今日那少年初试两手便让我想起当年情景,那手法十分特别,我很肯定今日这人与当年那个黑衣首领一定有些干系。于是,我震惊之余,便有了一个大胆决定。”

“如果此人与当年黑衣人有关联,得到曾经先辈的贴身武器,很快就会发现它的特别之处,接下来势必会有所动作。爷爷想用这个弹弓调出幕后真相?”

“不错,只是我很奇怪,用此弹弓之人应该弓不离手,为何还要向你来借,二来我未曾料到他竟然借了我的核桃,还用此伤了人,我见今日打斗之人身手不凡,绝不会是一般市井泼皮,如果伤者一方知道自己中了剧毒,怕是我们的身份就会过快的暴露。到时候我们也许还没能弄清今日借弓少年与当年事件的关系,很可能就被另一伙人抓住些把柄了。”

黑娃看着手上的烤鸡,有点恋恋不舍的说道:“爷爷不是要和孩儿离开中都吧,我们才来不久,想做的事情也还未有头绪啊?”

“而且,而且这中都甚好,比起大漠天山,不知好过多少倍,聪儿才刚刚习惯于此,我们可不可以不走?”黑娃想是习惯了这京中繁华,一时间孩子气渐起,奶奶地向爷爷撒起娇来。

老者略思片刻,叹了口气:“我们蛰伏多年,此番来到中原,就是为了报答圣上再次信任我们西隆毒峰之恩,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我们可能暴露,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其他暗线跟踪下去吧,你我二人还是先去品川高原躲避片刻为好。”

那娃娃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却十分尊重老者的决定,见爷爷心意已决,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将烤好的野鸡分与老者。自己马上开始收拾离开所需的一应东西。

不过多时,老者匆匆写了几封信,又交由少年送给京城中几处联系的暗哨,其中特意强调须得仔细调查今日集市上射弹弓之少年。

直到夜色渐浓,敲更声渐起,爷孙二人才伴着夜色,潜入卧龙门内一处接应处暂避,以便翌日一早开了城门就寻品川的一处秘密庄园暂避。

只是这爷孙二人不知,就在他们离开布店一个时辰后,另一行人也借着无月黑夜,由后院潜入布店之内,只是来的人阴差阳错晚了一步,未能将此二人拿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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