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1个男人的梦

序章 1个男人的梦

我并不相信有所谓的“神”,即使我出生于一个坚信其存在的国度。

在他们的口中,周遭的一切——包括我们自己——都好像是神梦境的产物,神的醒来会使世界崩坏,所以要保持对神的敬畏之心。而我选择质疑自己从小耳濡目染的一切……这并不代表我彻底否认家人给我灌输的东西,我只不过在否认那个被赋予全知全能身份的神。直到现在我也在投身于对龙灵的研究中,企图窥探到创造这个世界的生物的真身。或许是察觉到我无理的举动,神对我所存在的世界降下天罚,将我族用百万年才建立的一切毁于一旦。

父母若爱孩子,应给予劝解而非殴打;神明若爱世人,应赐予启迪而非磨难。

不过即便被困于昔日王城的废墟之中,我依然没有停下探知的步伐。通过残存的典籍,我大致推测出世界诞生的方式——这听上去很可笑,但我无法否认——我们诞生于一个生物的梦中,或者是它转瞬即逝的大脑闪光中。那个生物并非父辈祖辈口中所说的那样全知全能,但它确确实实拥有创造一个世界的能力。或许对于它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梦或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想法。但对于我们,则是一个伟大文明从诞生到覆灭的过程。

至此,我的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我们的梦,又是否是一个世界的瞬间?那我即将在其中看到的,又会是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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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啊,现在重复一遍计划。”尉迟昊冥左手摁住装甲的连接处,空出右手拿来扳手拧上螺丝。

“找人,表白,跑路。”尉迟弦缨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稳住双手把芯片插入装甲上的卡槽中,这才长舒一口气,把卡槽用龙鳞甲盖住。

“你要记住,我最多只能让他家的安保系统瘫痪两秒,你一定要保证能跑进屋子里面,”昊冥在轻型装甲上又安装一层反应装甲,“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启动这玩意儿,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位置,明白吗?”

弦缨在狭窄的车座上舒展身体,并和昊冥小心调整装甲的位置。正当两人放下工具准备放松一下心情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敲击车窗,连忙抽出手枪指向窗外,这才发现敲窗的人是叶筱岩。

“放松放松,”筱岩举起手里提着的纸袋,“这附近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了。”

上一秒筱岩递过纸袋还想挤进后座,下一秒就被昊冥一脚踢出车外。他揉揉胯部被踢疼的部位,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下,回过头来看好奇地打量着纸袋的两人。

“你确定这么小的东西能搞定?”昊冥掂量着纸袋,随后把它小心翼翼地交给弦缨。

“没问题,我愿意拿自己的姓氏担保,”筱岩拍着胸脯说道,“我跟筱悠打听过了,这可是今年最火爆的告白商品。你们别看这玩意儿量少还难做,女生在下午茶的时候讨论最多的就是谁用这玩意儿给自己表白了。你们信不过我,总得信筱悠吧。”

弦缨看着印在纸袋上的图案,略加思索后问道:“我记得这东西不是已经脱销了吗?这个时间点,你是怎么买到的?”

“诶嘿嘿,”筱岩骄傲地扬起嘴角,“这种玩意儿,只要吃过一次,我就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剩下的就是不断测试咯。”

御用糕点师,好恐怖。兄弟二人盯着纸袋,脑中下意识冒出一样的想法。

昊冥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侧身拍拍弦缨的肩膀说道:“差不多到时间了。

“这么快,”弦缨也探头去看时间,“我还想跟你们多聊一会儿呢。”

“没事,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来聊天,”筱岩伸手揉揉弦缨的头,“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这可不是野游,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几十年以后了。”

“我明白,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回来。”弦缨的话让两人有点摸不到头脑,但他们还是轮流给弦缨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定要小心,我最多只能让系统瘫痪两秒,抓紧时间。”临走时昊冥再三叮嘱,随后便和筱岩拐进夜幕下的街道。

弦缨蹲在墙角,从潜望镜中观察到小林由泽消失在二楼书房的门后。他轻轻叼住纸袋,悄声跃起抓住墙头,等待着昊冥关闭安保系统。

他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声音,一边留心由泽的位置。终于,在听到系统静默时激光开关响动声音的同时,弦缨立刻翻上墙头,双脚奋力一蹬越过庭院。眼看即将落在木质走廊上,他张嘴松开纸袋,抬手控制龙灵在落地点形成一阵强气流托住自己,接着接住纸袋。整个过程在系统恢复正常前完成,楼上也没有动静,一切都按照计划正常进行。

根据这些天的暗中观察,这个时间段由泽应该会在书房一直待到晚饭,在那之前弦缨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从楼梯直接上去肯定不行,由泽会听见弦缨的脚步声,那么只有爬上外墙从窗户翻进屋里。

弦缨将身体伸展到极限,随后捡起地上的纸袋并用嘴叼住。对于经历过地狱般加急训练的他而言,顺着墙壁爬上二楼不过是小事一桩,但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的人,弦缨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发烫。

再三犹豫后,弦缨还是打开二楼尽头房间的窗户。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间的主人此刻正在床上小声地打着呼噜。弦缨翻进房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蹲在一旁观察着小林叶樱的睡脸。

许久之后,弦缨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将纸袋放到床头柜上,接着打算到门边确认小林由泽的位置。但就在他经过窗边时,小林由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真觉得我们家是你能到处溜达的吗?尉迟弦缨。”同时他感觉有一把刀正顶在自己的后背上

弦缨没有说话,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待会儿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你会和你的二哥跟叶筱岩出现在我们家附近的巷子里,还有你为什么能突破我们家的安保系统?不要以为你用一块蛋糕就能把我妹妹带走。现在,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什么小动作,跟我下去。”

然而就在弦缨准备转身跟由泽下楼时,龙鳞甲下面突然闪烁起诡异的红光。由泽当然知道那个位置有管理反应装甲的芯片,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弦缨会在这个时候开启反应装甲,他低声呵道:“尉迟弦缨,你想干什么?!”

此时睡梦中的叶樱被由泽的声音惊醒,她睁眼就看到哥哥由泽正举刀防备着身穿装甲的弦缨,不禁失声问道:“哥哥……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弦缨会在这里?”

“没时间解释了,”由泽的手臂上冒出翠绿色的鳞片,双瞳也收缩成竖缝,他一把推开弦缨,把手伸向叶樱,“快到我身后来,快!”

然而刚刚睡醒的叶樱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视线茫然地在两人之间徘徊。

弦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吓了一跳,但他接着反应过来是芯片有问题。他缓缓后退到窗边,对叶樱说道:“樱儿,听由泽的,快离我远点。”

叶樱连忙跳下床,光着脚朝由泽跑去。然而就在这时,正对着她的反应装甲突然爆炸,从中竟然飞出数十枚破甲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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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拜在新一轮的炮火中被吵醒,洞外传来副官指挥部队反击的喊叫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昏倒在战壕里了。

周围临时病床上的伤员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让罗拜内心的愧疚感更加强烈。虽然作为检查团并不应该配备武装,但哪怕自己能在出发前给手下争取到基本的防卫武器,现在大家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苦等支援。

手下施展的【冰域】即将失效,届时山脚下的那群土著就会像看到稻田的蝗虫一样冲上来,而就凭战壕里的这些人,又能抵抗多久呢?

“如何?”罗拜快步走进战壕,副官刚好从前线退下来,立马把罗拜的武器递上前。

“还是联系不到最近的驻扎兵团,不过已经派人突围送信去了。”副官的脸色十分难看,罗拜细问之后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土著的巨魔赶到战场,开始破坏附着在山体上的冰层。为了拖延时间,所有人都在集中火力攻击巨魔,但本就所剩无几的龙灵储量最多只能减缓敌人推进战线的速度。

罗拜探头望向战壕外。就在土著的军团中,有一头形似昆虫的巨型野兽被重兵保护,那是土著用来阻拦信号的生物武器。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送信的人身上,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杀掉那头野兽,并在取得联系后抵抗土著下一次的进攻。

“大人,”副官眼看左右无人,突然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筒,“这是最后一支龙灵药剂,您趁现在打了吧。一会儿兄弟们带着您再突围一次,肯定能把您送出去。”

罗拜呆呆地看着针筒,思索良久后才接过来,把药剂全部打进胳膊。他能感觉到在龙灵的滋润下即将干涸的回廊有一次充盈起来,虽然没有恢复所有龙灵,但至少身心不像刚才那样昏昏沉沉。

战壕外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在巨魔的重击下,【冰域】失效的时间提前了。副官把剩下还能战斗的人召集到一起进行简短的会议。然而让罗拜不解的是,许多人的腰上都挂着防毒面具,而战斗过程中他们发现土著并不会使用生化武器,那防毒面具是要用在哪里呢?

一切准备就绪,但罗拜却始终觉得有什么他所担忧的事即将发生。眼看冰层破碎,半山腰上的巨魔竟然停下前进的脚步,无聊地用石斧剐蹭着身旁的树木。看着山脚熙熙攘攘的土著军团,罗拜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绝对不是他们要进行的突围。

他看准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率领众人翻出战壕向山下冲去。巨魔竟对他们的举动表现得很惊讶,这使罗拜开始质疑自己的指挥是否正确。然而拉弓没有回头箭,罗拜奔向离自己最近的几头巨魔,同时口中念道:“吾主为土所生,为土所逝;不携一物于世,不携一物以逝;【土流棺】。”

巨魔眼看罗拜冲向自己,本想上前用石斧将他斩杀,抬脚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被沙土固定,不仅如此,沙土正在沿着他的腿向身上攀附,同时开始强行渗进他的皮肤,侵蚀他的骨肉。最终沙土蔓延到巨魔的胸口,介时他才垂下挥舞石斧的双手,在呻吟中被彻底吞噬。

这只不过是其中几头巨魔,罗拜并没有停下脚步,企图从这个缺口率队突围。然而他突然觉得全身的回廊仿佛被腐蚀一般疼痛难忍,浑身不停地冒出冷汗。汞中毒。罗拜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想起身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他想叫其他人丢下自己逃命,嘴中喷出的却是发黑的血。

模糊的视线中,他发现有人悄悄地戴上防毒面具,而这里面就有自己的副官。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带着面具的人将印有骷髅标记的针筒刺进其他人的脖子里——那是高浓度汞液,是政府考虑到被俘情况给他们发的自尽剂。

那些被打入自尽剂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纷纷瘫倒在地。他们的身体迅速萎缩,每一次的喘息都带有灰色的细小碎片。在汞液的侵蚀下,器官和组织会逐渐萎缩,回廊也会在几秒钟内被彻底破坏,混合着被汞附着的龙灵发散出体外,成为剧毒的“死灰”。

“不好意思啊罗拜大人,”副官走到罗拜的身旁蹲下身来,“我们必须现在杀了你,不然那些土著是不会放我们走的。不过也得怪你不小心,还真以为我会留下多余的龙灵。”说完,他抽出自己的长剑,轻而易举地刺穿罗拜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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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舰的颠簸震醒了少女,她不安地四处张望,果然发现坐在床边的父亲。

“怎么了?”父亲合上书,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又做噩梦了?”

“不是……”她接过水杯放在手里摩挲着,但并没有喝,“好久没有在床上睡觉了。”

“哦,我的小绒球,”父亲的脸上出现自责的神情,他摘下眼镜坐到女儿身旁,轻轻地抚摸她杂乱的头发,“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她靠着父亲,想着再多睡一会儿。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此刻的宁静,两人不约而同地掏出随身的武器,父亲确认门外人员的身份后打开门,简单交谈片刻后关上门走来说道:“他们希望我们提前下舰,群众准备沿街欢迎。”

“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父亲疲惫地揉搓着眼角,“我们已经把教会的一切揭露并摧毁了它,应该不会有事。”

“是吗?”她保持怀疑,但最终选择相信父亲。

她会为此悔恨终生。

通往中枢的主干道上,民众在两侧的人行道上欢迎到来的众人。为了防止惊吓民众,父亲要求所有人只携带轻武器并安装限制器。以英雄的身份返回故国,所有人都被这一点麻醉,纷纷同意。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母亲和妹妹们,她不禁暗自兴奋起来,两侧的欢呼声也让她心里痒痒的。为了揭露教会的阴谋并与其抗争,父亲率领着游击队在外漂泊已有百余年,如今大业已成,他们终于可以回到曾经的生活中。

这时她发现父亲四处张望,仿佛在提防什么,立刻凑上前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知道,”父亲没有看她,依然在移动着目光,她仿佛回到在雨林中被围剿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但就是有些……不对劲。”

从离开故土到现在,父亲不论如何都睡不着,一路上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让他中年便满头白发。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相信父亲的直觉。

她靠向副官,装作不经意擦肩,实则用手势告知提高警惕。作为游击队的元老之一,副官面不改色,私底下已经开始告知其他人。

“英雄!”

一个孩子的叫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而她就是其中之一。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躯占满她的视野,紧接着一声枪响,遭受冲击的父亲撞得她一个趔趄,却及时用右手拉住她。

枪声仿佛是一个信号,吸引来更多的枪响。人群中射出的子弹让身处街道正中的他们无从招架,尽管身经百战,但处处受到拘束的游击队此刻就是刀俎上的鱼肉。

父亲展开双翼将她和自己包裹起来,她突然感觉身上一阵湿热,低头看时才发现父亲的左臂已经不知去向,喷涌出来的血液沾湿了两人的身体。

“帮我包扎,”父亲的脸色惨白,仿佛随时都会睡着,“百年的不眠,果然不是一笔好交易。”

虽然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但她已经来不及多想,包扎时还能听到子弹和箭头射中翼膜时发出的声音。渐渐的,枪声停息,取而代之的是走向他们的脚步声和锐器划过路面发出的刺耳声音。

在她的搀扶下,父亲垂下双翼站起身,这时两人才看到街上的景象。很难想象此时噤若寒蝉的民众刚才还人声鼎沸,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三名身穿长袍的人从中枢的方向走来,手里分别拿着巨镰、长剑和法杖——是教会的象征。

“看来你真的以为自己粉碎了教会,”中间手持双手长剑的人脱下兜帽,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但你忘了自己不可能粉碎人心,这一点我告诉过你。”

“古鸣昊狄,”父亲从牙缝里挤出这个人的名字,“我以为我们是一边的。”

“你以为而已,”昊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他单手举起剑指向父亲,“现在我要斩除叛徒的祸根,你可以拔剑了。”

“放她走。”父亲推开她,徒手捏碎了限制器,踉跄着拔出佩剑。

“我没有理由放跑一个叛徒。”昊狄示意旁边两人上前包围她。

“不!”父亲极力试图劝说昊狄,“我发誓让她离开奥德罗尔,且不会出现在任何管辖地。昊狄,求求你,她是无辜的。”

“等等,”昊狄叫停两人,接着问父亲道:“以后只要我们发现她,便会不留余力进行追杀,你可要想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回过头,强硬地命令道:“快逃!”

“为什……”

“逃啊!”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对她面露狰狞,下意识往后退却撞上尸体,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她看着父亲单手持剑冲向昊狄,而后者干净利落地弹开父亲的攻击,挥剑斩下了他的头,轻而易举地宛如切开一块豆腐。

眼中的一切仿佛隔着好远,耳中听到的尽是尖锐的蜂鸣,昊狄将父亲的头放进盒子里,抬头时看到她,好像说了什么,可能是见她没有反应,便走了过来。

她回过神,下意识拔出短刀对着昊狄。

“你知道他是为你而死的吧?”昊狄指的应该是父亲,“滚吧,下一次可不会放过你。”

杀了他。

她的脑中窜出这样一个念头,她想这么做,也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但她做不到。

昊狄转身准备回中枢报告,然而民众的惊呼声让他感到恐惧。这个叫洛盈的姑娘用刀在手上刻出术式,接着将手心和心脏一同贯穿,现在正躺在不远处,逐渐丧失光芒的双眼死死盯着昊狄。

“我诅咒你们。”

正当昊狄准备上前查看,耳畔突然传来她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趴在耳边轻叹似的。昊狄迅速拔剑张望,却发现所有人都惊恐地左顾右盼,教会派来同行的人也听到了这句话,举起武器随时准备攻击。

“我将成为你们的梦魇。”

与声音同时出现的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昊狄能感觉出震源来自中枢方向的地下。

难不成,是那个东西……

“我要毁灭奥德罗尔,让你们所有人永世不得超生!”

巨大的裂缝将道路分成两半,人们引以为豪的建筑瞬间倒塌。人群作鸟兽四散而逃,昊狄将剑插入路面稳住身体,抬眼便看到裂缝深处幽幽火光。

两只骷髅巨爪伸出地面,将裂缝撕开,随后一颗古龙头骨从废墟中探出,它眼窝中燃烧的蓝色火焰正是刚才昊狄所看到的。头骨后接着是长长的颈椎,庞大的身躯弹出望不到尽头的骨翼,看似脆弱的尾巴轻而易举地破坏掉中枢大楼。

古龙,屹立在废墟之上。

昊狄躲在阴影中,正准备拿出口袋里的念珠,就被古龙连带着头顶的墙体一同踩在脚下。

“我知道不能让你烧掉这玩意儿,”古龙抬起一只手指,将念珠连同昊狄的侧腹碾压得稀碎,它忽略痛苦的昊狄,看向远方,“支援部队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很快他们也将化为我的力量。至于你,将亲眼目睹自己建立的文明在我手中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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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睡梦中醒来。

就算是梦境,也过于真实。我仿佛作为梦中的当事人经历了他们人生的一部分,或者说人生最后的一部分。

但不论梦境如何,现实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洗漱完毕,我站在镜子前,发现头发已经像二哥一样披散到地上。不容多想,我回到房间从墙上取下短刀,提起头发将其切断,留下披肩的长度,把剩下的缠好扔进垃圾桶里。

应该是听到我下楼时发出的脚步声,躺在大厅沙发上看书的洛汐立刻起身放下书,随后一路小跑到厨房准备早饭。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不得不和我在这里遭受无尽的折磨。或许是为了表达对我的嘲讽,神将她留在这个世界,让我每天都要面对她那一头银发和琥珀色的双瞳。

“老师,早上好。再稍微等一下,我把培根加热一会儿,马上就好,”听到我落座,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也要出去吗?”

“嗯。”我点点头,想到她在专心做饭,就又简单回应一声。

“那我就在家里自己看书,准备晚餐等您回来。”她踮起脚取下胡椒粉,往锅里撒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度,自己不小心吸入飘散在空中的粉末。“啊嚏!”她放下铲子去揉鼻子,却没发现专门压在头发下的兽耳弹了起来,连炸毛的尾巴也从裙子下高高地翘起。

洛汐笨拙的样子,让我不禁想起了她。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外貌到神态,洛汐的一切都跟她是那么相像。我忍不住站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洛汐,就像抱住她。

“老,老师!”洛汐连忙从我的怀中挣脱开,压下耳朵藏起尾巴,恢复一名普通女孩的模样。我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小声向她道歉后回到座位上坐好,随手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但脑中萦绕的依然是她淡淡的发香。

培根煎得有点老。

我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听到背后洛汐说道:“老师,您好歹把午餐带上吧。”

我转身快速接过饭盒,只不过因为不想看到她脸红的模样。

穿过种满蔬菜的中庭,视野中是王城的废墟。如今的这个世界,除了我们两人,只剩下长满杂草藤蔓的残垣断壁。

沿着快速铁道缓步前行,到达议会厅时太阳早已当头。正门早就在袭击中被炸毁,好在主厅的天花板也被炸出一个缺口,这才省去我清理废墟的力气。

就算是闭上眼睛我也能找到过去属于我的位置,即便世界已经在遭受天罚后度过百年,那个藏在藤蔓下的名字也不会被磨灭——帕克希斯,这是我的名字。

摘除桌面的藤条杂草,我把饭盒恭敬地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洛汐做饭的手艺已经快要赶上她了,但我还是希望她保持现状就好。

既然答应过要回去吃晚饭,就抓紧把当前该做的事完成吧。我穿过布满植物的楼梯,来到主厅最底部的平台。这里可远比表面看上去那样普通。摸索一阵后,我找到地毯下面的拉环。未曾想刚拉到一半,地下的铁链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卡住了,不过好在通往宝库的活板门勉强被打开一条刚好能通过的间隙。

为了防止门突然关上,我一手拽着铁链,用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不远处勾过来一根粗细合适的钢棍,用它把拉环牢牢钉在地上,随后狼狈地钻进门内。

我曾经对议会厅的座位安排提出过疑问,毕竟地位和座位所处的高度是呈反比的。对此很多人都告诉我说这代表着对执政者的警示——我们肩负着人民,随时会被他们压倒。然而后来我才知道,越靠近主厅的底部,就意味着离宝库越近,使用和守卫宝库的责任也越重。不过被许多人觊觎的宝库就在他们参加会议时所在的房间下面,这或许也能称得上是一种讽刺吧。

这里虽然被称为“宝库”,其中收藏的东西却不是每一样都能称得上是宝物。历代最具有创造性的装甲原型机被供奉在这里,一旦使用就可以摧毁一个世界的神器被封印在这里,而曾经毁灭一个王朝的古龙的遗骸也被禁锢在这里。有时我在想这里究竟应不应该被称为“宝库”,而是该被称为“监狱”。

沿着去年来时留下的印迹,我一路走到封印着神器的地方。大多数神器普遍都有个特点——体积不大,所以我能在周围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轻易找到它,创世果核。

目前可以确只有这件神器出现于文明建立之前,其制造者更是不得而知。一个巨型金属圆果核被固定在手状大理石雕塑上,研究表明组装成果核的金属是现在都无法锻造的钢化龙骨,而摩擦系数为零的雕塑也不是那个时代的工艺能够雕刻出来的。

爬上果核的顶部,整个宝库储存的神器都能尽收眼底。我的脸几乎都要贴到果核的表面,就为寻找其纹路的规律——经过多年的研究,我发现果核的开启并非随机,而是与表面时刻活动的纹路有关,一旦能够找到其中的规律,便可以轻松打开果核。研究神器在过去的时代本来属于违法行为,但既然如今的世界只剩下我和洛汐两人,自然就没有什么法律可言,一切全靠自觉。

“我即使被关在果核中,却仍是无限世界的王。”

龙灵从指尖溢出,按照纹路在果核上游走。打开果核并不费力,但每次要进入其中时,我的动作都会下意识停顿。这也难怪,毕竟只要看到果核中满载的蓝色液体,任谁都会打退堂鼓。据说这种液体是那些因错误使用果核而死在其中的人经过果核消化形成的,单纯进入果核并不会在液体中溺死,相反它会提供可呼吸的气体以及营养物质。然而一旦操作不当,很有可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液体释放的汞毒杀,接着被分解,变成这蓝色液体。

我把脱下的衣服挂在雕塑的指尖上,随后坐到入口的边缘,将双腿泡在液体中。液体的温度和体温相近,也并不会像水一样沾湿皮肤,如果不集中注意,反而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潜入液体中,果核也在随后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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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汐左手拿着书看,右手挥舞除尘掸打扫书架,回过神来,窗外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天上的繁星。

“不好不好,都忘记看时间了,”她赶忙放下手里的工作,把书插在腰间,“怎么就晚上了!”

她从衣帽间取出三颗龙晶,把两颗放进门外的灯罩里,橘红色的光芒瞬间在黑暗中点亮门廊。洛汐在门前伫立许久,直到感觉有点微凉这才进屋。她把剩下的一颗龙晶放入随身携带的提灯,坐在玄关打开书。然而她并未翻动书页,而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以至于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终于,眼泪还是溢出眼眶,洛汐把书扔到一旁,蜷缩起身体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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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罗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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