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扳回一局
安歌抱着东西回了房间，新发的被褥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把被褥妥帖的铺在床上，又打开了首饰盒。
里面东西不多，但胜在实用，一面镜子，一把梳子，几块擦脸的香膏，甚至还有一小盒胭脂。
但对于此时的安歌来说，无疑是物质生活跨越了一大步，她妥帖的把东西放置好，想着此时没事，便又舀了点水在桌面上练笔。
她是全能型画家，更喜爱画人物，画风是飘逸出尘、意蕴无穷，各大媒体都夸她是个少见有灵气的画家，小小年纪便成了大器。
穿越之前都是一日一练手，搁在外院时几日才能摸着空练练，现在有了自己的房间，安歌便不用顾忌什么，等回过神来，松木桌面上成了一幅水渍版的《江山图》。
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反应灵敏的安歌立即将桌面胡乱抹了一把，她小跑到门前，看见二爷房门已经打开，温风正往里面忙活。
安歌现在的心情可真像第一天来上班的职员，生怕哪里是不周到，连忙跟着进到二爷屋里。
温长胥正坐在书案后，许是刚睡醒，双眼微微朦松，他面前摊开了几本书，还有一本落在了地上。
安歌上前捡了起来，趁空快速的扫了几眼书里的文字，这可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第一次摸到书。
不过好在这里使用的文字正是楷书，这让她窃喜不已，文字对于知识的获取有多重要，安歌能看懂这里的文字，这无异于成功了一半！
但此时安歌没敢多看，将书捡起后便妥帖的放到书案上，一双眼睛还恋恋不舍的看着这些书本。
相比较她对知识的渴求，纯正科举考生温长胥倒是对读书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一双眼恹恹的从繁缛枯燥的文字上抬了起来，正好撞见了安歌正紧紧盯着书皮子看，修长白净的手指顺着她的视线点了点书皮子，也敲回了安歌的注意力。
「你识字？」
这个回答安歌当然要说漏，温长胥想调查她的身世轻而易举，她可不敢乱说。
安歌摇了摇头，摸摸脖颈却又委婉的说道：「同住的姐姐们都说说书先生知道许多有趣的话本子，我要是识字的话，就不用羡慕说书先生了！」
温长胥轻笑，又转而拿起毛笔摊开一张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下三个大字。
[小歌儿。]
安歌一顿，紧紧看着那三个字。
他的书法很好，笔锋有力劲道十足，每一处的尾都收的非常好，安歌书法也是上等自然能一眼看出他的水平，不免暗自咂舌难道温长胥是个潜力股？
「这是你的名字。」他伸手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字的引她念道：「小，歌，儿。」
鬼使神差，安歌开口道：「二爷，我姓安。」
此话一出，就连温风都瞪大了眼睛。
在温府里，能得到主人家的姓氏都要感恩戴德了，很少有下人会提及自己原有的姓氏，小歌儿这一手可真让人没想到。
「安歌？」温长胥喃了下她的名字，将原先的纸废了，又抽出一张替她重新写好了名。
安歌接过，纸张的微凉感让她爱不释手，这个时代的造纸术已经很完善，但这种上好的江南宣纸也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闲暇时候，我教你识几个字，以后做事不至于目不识丁。」
温长胥这句话传到安歌耳里宛如天籁，这也瞬间让她对温长胥的态度有一个很大的改变。
看上去是一个清冷的人，实际上，心肠还是好的。
「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二爷了！」
温长胥从书架上抽了本带画的话本子给安歌叫她闲来无事翻着看，自己却去院里练起武来。
安歌看着桌面泛着新的书册，同温风说笑：「二爷应当去考武状元。」
谁料温风嗤笑一声，道：「二爷早就对科举没什么想法，若真中了科举在京中当了官，和温家就摆脱不了干系了！」
安歌没料到温风会这么坦言，不禁奇怪：「二爷不想在温家待着吗？」
「应当说，温家不想让二爷待着。」温风似乎是想到些许不快，捏起的拳头用力到指尖都泛着白，「安歌，有些人生而为父，却不会怜爱自己的骨肉。」
这……
安歌不可置否。
「风大哥别难过了，等我们回了关外就好了！」安歌说些鼓舞的话，鼓励温风振作起来，她可以看出温长胥是人中龙凤，就算不靠着温家，势必也会出头。
在二爷院子里待了一日，安歌是闲的骨头都软了，温风体谅她年纪小，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温长胥也很少管她，他除了练武，就没有别的需求。
将近日暮，温长胥去主院吃饭，安歌便去厨房拿自己和温风的饭菜。
安歌接过厨房管事姑姑递来的饭菜，冷不丁的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因为温长胥不受宠的关系府里多有怠慢，却没想到府里能怠慢成这个样子！
饭菜分量不仅少，且米饭都泛着一丝馊味！
这相当于是骑在温长胥脸上撒泼了！
安歌顿时冷了神色，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要装作唯唯诺诺的小丫鬟，她把饭菜推了回去，冲管事姑姑说道：「姑姑，你尝一口。」
管事姑姑没料到她来这一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气恼：「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姑娘是嫌弃我们大厨的手艺了？」
嫌弃？
「这若真的是大厨的手艺，府里的厨子就该换人了！」安歌冷哼道，她指了指饭菜道：「炒青菜能做成青菜汤，白米饭能变成馊饭，姑姑要是真觉得美味，就替我尝一口吧！」
这话说的让管事姑姑一阵心虚。
她是听了好姐妹温菊的话，要治一治小歌儿这个丫鬟。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技巧，摇身一变竟成了二爷身边的一等丫鬟，这可让温菊恨极了眼。
自己为了帮好姐妹出口恶气，舀了勺馊掉的饭菜给她，就是欺负这丫鬟人小嘴笨，还没等人眼泪汪汪的回去，却没想到被这丫鬟的伶牙俐齿杀的措手不及。
姑姑紧闭着唇，她知道这馊饭馊菜的由来，才不会吃一口！
围观的杂役越来越多，他们本就爱看热闹，更爱看管事的热闹，凑在旁边左一句右一句的小声讨论，等着看管事姑姑如何是好。
有了围观人群，安歌更能拿捏住表演氛围了，她愤愤不平道：「好歹我和温风一个是一等丫鬟，一个是贴身侍卫，你们竟对我们如此，这不就是在打二爷的脸吗！我要把这些东西拿到老爷夫人面前，让他们给二爷评评理！」
说罢她作势要往外走。
管事姑姑哪里能看这样的场面，连忙上前好说歹说拉住了安歌。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敢打二爷的脸？」
她说着说着就伸手接过安歌手里的饭菜，脸上带了几分讨好。
「这饭菜不满意，我让大厨重新做一份便是了！」
安歌任由她扭着腰肢重新回了厨房，没有继续不依不饶。
府里的事情点到为止，二爷在老爷夫人面前被怠慢的事情谁都知道，她拿到面上吓唬吓唬她们便得了，安歌也不敢真闹到老爷夫人面前。
很快管事姑姑便端着新的饭菜出来了，这次倒是比之前的新鲜干净多了，就连菜里都放着满满的肉丝，飘出来的香气勾足了馋瘾。
「给姑娘和温小哥的饭菜。」
安歌接过来满意的笑道：「不愧是大厨的手艺，色香味俱全，姑姑以后可别拿错饭菜了，不然咱们府里大厨的名声都要败坏光了！」
管事姑姑听着这些讽刺的话，皮笑肉不笑。
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在这府里，受不受宠都是放在暗地里说的话，这明面上，一等丫鬟的地位就是压她一头！
可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的姑姑被一个毛头小丫头落了面子，太遭人笑话，等到安歌已离开，管事姑姑就颐指气使的瞪向众人。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做自己的事情！」
话虽说的狠，但管事姑姑仍觉得面上颜面尽失，低着头匆匆的离开了。
温菊正歇在屋里头，头疼的她往额头上绑了块布巾，正扶着额「嘶嘶」的直抽冷气。
她烦闷的很，先是小歌儿出了事败了和儿子的姻缘，后来这丫鬟不仅保住了小命，还成了一等。
眼下她越来越相信大少奶奶说的话，小歌儿这么有福气，这要是娶进门来，自己家的日子还不步步高升？
越想，她是越懊悔！
她正头疼，那边又听到自己好姐妹温桃的大嗓门嚷嚷真就往屋里来，头便又痛了几分。
温桃同她一都是一批入府的丫鬟，后来分在了厨房做事，自己家儿子的活计也多少托着她的手才稳当。
「好姐姐，你可害惨了我！」
温菊掀起眼皮看她，揉着太阳穴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那个贱丫头小歌儿，姐姐，你之前可是说她痴呆愚笨，她现在哪里像你说的那副样子，嘴角伶俐的快把我这张老脸都给刮下来了！」
温桃大吐苦水，她在厨房做事好歹要树一些威望，没想到今天因为这丫头，自己不知道要遭他们多少的耻笑！真是让她恨到心里去了！
提到了小歌儿，温菊忍着头疼打起了精神。
「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说给我听。」
这给温桃放了话匣，添油加醋的把刚才那一幕说给温菊听。
温菊听的是心里又惊又气，想她在府里见过多少丫鬟了，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个小歌儿欺瞒过去，这丫头口齿伶俐还会装腔作势，说不定当初去二爷那里，就是她计划好的！
怪不得！自己去讨要镯子的时候她那么平静！
温菊抚着自己的胸膛久久不能平静，她咬牙切齿道：「我们都被这丫鬟耍了！」
「啊？那怎么办？」温桃问道。
「她现在得意了，自以为多了个靠山，可二爷在府里算的了什么东西？」温菊冷笑一声，「到底是比我们少吃几十年的饭，我们收拾她，还不轻而易举？」
「姐姐有好主意？」听到温菊这么说话，温桃瞬间打起了精神，她可迫不及待的要看那丫鬟被打脸的模样，好让她重新树树威风！
「自然，回头我找夫人说道说道要了她去，扔到你厨房里，到时候她在你手下，你还怕治不了她！」
温桃听到这话心里就有把握了，原先温菊可是在大夫人面前做事的，她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重量。
然而正端饭回去的安歌可不知道她们的密谋，秋风袭过，她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树影如鬼爪般张牙舞爪，秋夜渐渐凉了起来，安歌加快了速度回到了二爷院里，推开门，便撞了一眼暖暖的灯光。
温风看见她来忙上前接过饭菜，在屋檐下摆了一方小桌。
打开菜盒，温风顿时瞠目结舌，他指着饭菜不可置信的问道：「安……安歌？这是我们的饭菜？」
「对啊！」安歌将饭菜拿了出来，看着温风不可置信的样子，安歌心底掠过一丝心酸。
「风大哥，以后咱们饭菜就是这个标准！」
温风红了眼，他自然猜出了安歌这是同厨房起了争执才拿到的饭菜，府里的下人怠慢二爷院里，常常克扣他的饭食，二爷不在院里吃饭，他同厨房那些丫鬟姑姑们吵闹总是落了下风，时间一久都懒得去计较了，没想到，今天安歌竟然给自己扳回一局！
温风都有些后悔没去看这一出好戏。
「安歌，二爷果然没看错你！」温风喜滋滋的夸赞道，夹着肉丝就往安歌碗里递。
「二爷？」安歌捕捉到信息，抬头看他，「二爷说我什么？」
「二爷说你以后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安歌心头一定，料是她都没想到，温长胥会跟自己一样，互相肯定了对方。
晚饭过后温长胥也回来了，他踏着夜色，修长的身影在秋风起的夜里更显萧索，抬眼间瞧见安歌在看他，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询问。
安歌偷看他被逮了个正着，慌乱之下随手扯出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