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草药医生
“张,就在前面,快到了!”
一个长得像松鼠的半大少年在前面领路,时不时转头看向后面提着药箱的男人。
这个男人约摸三十岁上下,长方脸,下颌密密麻麻一层刮不干净的胡渣子,倒八字眉又粗又浓,眼睛好像花豹一样有神。
毛发乌黑,长相和帝国人差异很大。身材高大又健壮,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灰黑麻衣,气势好像城里的黑帮老大一样令人生畏,偏偏他的神态气质却十分儒雅,独特的观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又带着些敬畏。
男人随着少年到了一座木屋。木屋的主人两夫妻已经等候在门口张望。见到男人后,两夫妻下意识地躬身,有些结巴地打招呼:“您、您好先生。”
男人点点头,用带着点奇怪口音的帝国语问道:“病人在哪里?”
主人连忙让身请男人进屋:“先生,病人是我的儿子吉尔。教廷的人来过了,说他是魅精附体,您一定要救救他呀!”
木屋不大,男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卧榻的少年。他将药箱放在桌上,上前将几根手指搭在病人的手腕上。
约摸十个呼吸后,他又翻开病人的眼皮看了看,转身起来。正看见三个人眼巴巴望着他。
“他晕了多久了?中途喂过水吗?”
“两天两夜了先生,一滴水都喂不下去!”
男人点点头,将桌上的药箱打开,对主人问道:“怎么称呼?”
主人说道:“您叫我老吉。”
男人说道:“老吉,你去外面田里找一些藿香来。”
“藿香?”
“就是那种长着紫色小花的草。”
“我知道了,您是说薄荷芹吧?我马上去找。”
男人又对主人的妻子说道:“老吉嫂,你去找一根木柴来,别太粗,能放嘴里的。”
见两口子去忙活了,松鼠少年问道:“张,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男人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往右一划拉,布包展开变成布条,布条从左到右是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金银针。男人转头,松鼠少年正眼热地盯着这些针。
“暂时不需要。”
老吉嫂将木柴送来,男人掰开病人的嘴,将木柴横塞进去顶住了他的牙关。
不一会,老吉也将新鲜藿香送来了。男人看了看,因为旱季的关系,藿香有些蔫吧,不过气味还算浓郁。
他挑拣掉了其中的杂草,将藿香握在手心用力揉捏了两下,一滴翠绿的汁液从手心顺着掌缘流下。
男人一手牵住病人的鼻尖,将汁液滴进了病人的鼻孔。
不一会的功夫,病人忽然猛地喘了口气。原本皮肤上异样的潮红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老吉夫妻惊喜地上前,却被松鼠少年华伦挡住:“叔叔婶婶,还没开始驱魔呢。”
他有些激动地说道:“张!是要进行先礼后兵了吗?”
男人说道:“先礼后兵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
他捏住病人吉尔左额角的一撮头发,用小拇指的指甲轻轻一划便割断。接着将断发用手指轻轻搓了几下,断发便烧成了灰烬。
他灰烬撒进吉尔的鼻腔,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念完轻轻一吹,一口气将发灰吹进吉尔的脑窍。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似乎是被灰烬呛到了,吉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男子急忙起身避开,一口酸臭的黑水带着木棍猛地从吉尔口中吐出来,男人要是慢一步,便要被喷一身。
吉尔连呕了好几口,
直到再也呕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才虚弱地瘫回床上。只是人醒了,还没回过神。
男人说道:“快去给他点水喝。”
“哦哦,好好!”
老吉夫妻如梦初醒,老吉嫂连忙去倒水,坐在床头给儿子喂水。
男人将针收起放回药箱,华伦一脸遗憾:“张,不需要先礼后兵吗?”
男人,或者说张点点头:“不需要。你的表哥只是被迷惑了,而不是附体。”
这时老吉手里捧着一些钱币,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先生,我听说您的诊金只需要这么多,所以我只准备了这么多,您看...”见张看过来,老吉连忙说道,“不够的话,我再去给您筹点!”
张随手接过:“十一欧尔,不多不少。”
老吉松了口气,感激道:“张先生,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您留下吃个晚饭再走吧?”
张摆了摆手,提起药箱:“不了。你的儿子身体还比较虚弱,你再找点藿香捣出汁水喂他,一次一滴。现在只能喂水,不能喂食,直到他喊饿的时候,就停用藿香,喂一些麦粥就好了。”
“好!好!”
在老吉的恭送下,男人提着药箱出门。华伦像个跟屁虫一样吊在后面。
男人取出一枚欧尔丢给华伦,华伦双手一合,夹住了钱币,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裤裆...里的一个夹层口袋。
走了几步,看华伦还跟着,张说道:“天色不早了,夜路不安全,你快回家吧。”
华伦仰头望向男人。夕阳下这个男人看不清面目,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似乎更强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张,我想跟你做学徒,学习驱魔的本领。”
张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要交学费。十个克朗。”
华伦叹了口气:“一次一个欧尔,我得存多久啊!能不能先欠着。”
张笑了笑:“法不可轻传,经不可空取。等你存够了再说吧。”说罢,撇下华伦独自一人出村往原野的住处去了。
一路上天色渐暗,一些郊狼野狗开始出没,嚎吠不止。张脸上不见惧色,那些野兽见到他也是远远绕开。
张的家在一座山坡下,是一座简陋的木屋。木屋周围围了一圈篱笆,篱笆内外都种着不少草药。张开门进去,将十枚欧尔丢进一个瓦罐,放下药箱后,也不脱衣服,直接倒在了床上。
双眼放空,进入了观想状态。
一卷平平无奇的古朴竹简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岐老经。”
张心头默念出了这卷经书的名字。
“鬼疳。其症见四肢消瘦,腹鼓,口噤,面赤,阳强不倒。迷厥,水谷不得进。脉洪数弹指。治法,以鲜藿香汁开窍,再以病患血余炭吹窍。记入内篇。余后再补充。”
竹简自动将张所述刻录后,投出一道青气,隐入张的四肢躯体。
张退出冥想状态,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更加轻松有力了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要拿手机,摸了个空后无奈躺回床上。
这个男人叫张颠,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本是个二流的中医,有着一流的医术,三流的人情世故,综合一下就是二流。
因为开药太便宜,创下了一副药三毛钱的科室历史记录被主任点名批评。
三十岁前郁郁不得志,因为赚不到多少钱,跟相恋多年的女友吹了。
到了三十岁后看破红尘,不再在乎物质和感情,开始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四处收集古籍,研究古籍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医案。
直到那一天,看了一天病的他回到家准备翻会书睡觉,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的“藏经阁”多了一卷竹简。上面还刻着简体字的“岐老经”三个字。
他翻开竹简,被上面有趣的神怪记录所吸引,不知不觉沉迷了进去。当他再回过神时,已经身处一片原野中,并且经书也不知为何,消失在手中。
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行走在原野上,大声呼喊。直到听到了一个痛苦的回应,那是一个被毒蛇咬伤的猎人。
不知名的毒蛇让他茫然无措,直到消失的经书在他脑海中出现,并且显示了此毒的解法。张颠按着经书指示采摘草药,对猎人进行了治疗。
在帮助猎人养伤的过程中,张颠在短短一周内就学会了异界的帝国语,除了口音还有点怪,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交流的障碍。
从猎人苍白的北欧人长相以及从未听过的语言中,他大概猜测自己是穿越了。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
他了解到,他身处之处,是位于南方光明帝国最北边的镜湖省。所在之时,是北方诸公国的龙裔与南方光明帝国神裔第二次天元战争结束后,和平时期的第十七个年头。
猎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将自己山下的狩猎小屋赠与张颠居住。于是乎,张颠就以一个草药医生的身份住下来了,并且一住就是小半年。
这小半年,也让他慢慢发掘出这卷经书的各种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