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梦中千年
冬去春来,万物更新。茫茫大地上开始出现点点绿意。
在一个小山包上,一颗黑褐色的种子陷在泥土里。在吸收了一个冬天的雪水后,这颗饱满的种子慢慢从休眠中醒来开始爆发出了能量。
一条细如丝线的小根从种子中长出,开始向下延伸。一天一天过去,根扎得越来越深,其上开始长出了不少的细茎向四周展开,贪婪地掠夺着土中的营养。
在吸收到土中的营养后,种子开始膨胀,长出一点点黄色的嫩芽,向着上面顽强地顶上去。几天过去,在一丛灌木丛中出现了一棵新芽,他无视周围灌木的围堵,顽强地向上生长着,同时,下面的根系还在不停地向着下方,向着四周不断延伸。
天上的金乌不停地东升西落着。
灌木丛中出现一棵另类的小树苗,说是树苗,其实已经超出灌木的高度了。泛着嫩绿的针形叶子披挂在不多的几根枝条上,在风中摇曳着。
北风呼啸,又是一个寒冬。
周围灌木丛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颤抖。小松树顽强地顶着寒风,那一根根绿色的小针还是倔强地长在不多的几个枝条上,迎着寒风飞舞,成了这白皑皑里的一点绿色。根茎还在不停地生长着,贪婪地吸收着地面渗下来的雪水,储存着能量。
几经春秋,小松树也长得有一人高了,树干也有手臂粗细了。枝条上的绿针一根根指向天空。
一位穿着粗布衣服皮肤黝黑的老农从前方走来,花白的长发随意的在头顶绕了一下用一根布条绑住。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来到小山包这里,开始把这山包上一丛丛的灌木砍了下来又摆放在山包上露天晒着。
慢慢地,老农靠近了小松树,把它周围的灌木丛也给砍掉了,挥舞的柴刀几次差点都砍到了小松树。
“这是棵好苗子,先留着看能不能成才吧。”老农看了这棵长得笔直的小松树一眼,喃喃自语道。
四季不停地变幻,松树在这个小山包上快乐地茁壮成长着,越长越高,差不多都有四五米高了,粗壮的树干里的岁月之轮也一圈圈地在增加。
那位来砍柴的老农很久没见到过了。多了一群稚童在树下玩闹。还会有顽劣之童会爬上树来玩耍。村庄里的人们也不见来干涉。
树尖上不知哪里来的野蜂筑了一个巢,不时地有野蜂进进出出围着树尖飞舞着。几个顽童在树下抬头看着树尖的蜂巢议论着里面有没有蜂蜜。一个顽童跟别人打赌里面肯定有蜂蜜,还说要把蜂巢摘下来。
在几个顽童吵吵闹闹中,这个顽童就抱着树干向上爬了起来,爬到了树中央,开始踩着树枝向着蜂巢爬去。靠近了蜂巢,顽童伸出手去拉着蜂巢附近的树枝用力地摇动,试图把蜂巢摇下来。受到惊吓的野蜂从蜂巢里爬出来到处乱飞,有的发现了顽童向着他钉来,顽童被两只野蜂钉了一下,手上一用力,松树的嫩尖被折断了,连着蜂巢向下掉去。
脸上被钉了两个包的顽童一边哭着一边紧紧地抱着树干往下溜动,树下的顽童们也顾不上去捡掉下的蜂巢,一窝蜂地四散而去。
村子里听到孩子哭声的大人们跑了过来,抓住顽童们就挥着巴掌往屁股上扇去,打得顽童们哇哇大哭。顽童们被大人带回了家,地上的蜂巢也没人理会了,只有几只野蜂还在进出。誓要冲入云霄的松树他们几个顽童折断了自己的理想。
日升月落,时空变幻。
松树再也无法向天空延伸了。树干是越来越粗,树枝也长得更粗壮了,树干内的岁月之轮也越发的密集。
一位头戴黑冠的中年文士爬到了山顶,坐下树下歇息,摘下头顶黑冠放置一边。远处,一群披坚执锐的武士在守护着他。天上飞来一群仙鹤,停在了中年文士头顶的松树上,松树的枝条被压得住地面垂去。歇息了一阵子,中年文士起身,向南而行。一群武士跟随其后,树上歇息的仙鹤也展翅飞远。
夜半时分,不大的村庄里鸡鸣狗吠,大人呼叫,小孩哭喊,一片火光升起,火光中隐隐见到刀光闪动。
清里时分,下了一通大雨,大火渐渐熄灭,村子已在昨夜的大火中夷为平地。村中一片死寂。昨夜,一伙过境土匪洗劫村庄,鸡犬不留。
时光飞逝,小村庄里又有了人气。一些人拖家带口地来到了这里。伐木取土,重新开始建起了一座村庄。
时光如梭,松树的树干越发的粗壮,两名成年人已合抱不住。树枝向下伸展铺开盖满山头,远远看去已一树成一山。
树下几步处,有人修起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已经有了一些香火。树枝上也挂起了许愿、祈富的红布条,布满了烟火的气息。
村庄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松树底下已成了儿童们玩闹嬉戏,大人们休息聊天的场所。树下早已没有杂木生长,地面也被来往的人们踩的紧实,草也生长不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庄也经历了几次的空无人迹。只有松树静静的立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土地。
深夜,大雨滂沱。
一道白光闪现,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闪电直击古松,带起一阵烈火。
“哗哗哗哗”伴随着雷声而来的大雨倾泻而下,浇灭了树上的大火。
在这个春天,四季常青的古松掉光了翠绿的松针,树干焦黑,树皮多处炸裂。
“唉,多好的一棵树啊,怎么就被雷劈死了”白天有村民过来看着古松说。
“是啊,都好几百年的树了,怎么就被雷劈死了呢”
“几百年的树,是不是要成精了遭了天劫啊”
“这么大棵树可惜了,我们把这树砍倒拖回去吧,都是好材料。”
“成了精的树你敢动啊?”
“算了,就留在这里吧。”
“是啊,留着吧,也护佑这里几百年了。”
众人散去,只留几名顽童在此玩闹。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晃又是几个春秋。
古松还是耸立在这个小山包上,只是再也见不到一颗翠绿的松针了。一些干枯的枝丫也被顽童们在玩闹中折了下来。
只是在谁也看不见的地底,古松那庞大的根系网络还在贪婪的吸收并储存着大地中的营养,期待着爆发的那一日。
惊蛰过后,万物复苏,大地开始出现点点绿意。
古松汲取了几个春秋的力量,在这里春天开始焕发起了光彩。枝头点上了点点绿意。
“快来看啊,古松活了,又长叶子了!”路过的村民无意间看到了古松枝头的嫩叶。
“真的是棵神树啊,雷都劈不死。”
“都几年了又活过来了,真是神树啊。”
“幸亏那年没有把树砍了。”
众人聚在树下议论纷纷。
一天天地过去,绿意布满了古松的枝头。
仲夏之夜,树下又围满了纳凉的人们。
树枝上根根红布条随风飘舞,树底下柱柱青烟袅袅升起。
白驹过隙,日光荏苒。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百年岁月。古松还是耸立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变幻。不焦不躁、不喜不悲。
世事多变,犹如白云苍狗,令人莫测。村子空了,村子又满了。几经变幻。唯一不变的是村头山包上这粗壮坚挺的身影。
这一年,空寂的村子里又有了烟火。
“又走兵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这个世道人不如狗啊。先躲起来吧”
几个在树下低语的男子还是一身粗布,头发却剪短了,贴着头皮,看着有点怪异。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烟火气更旺了。
树枝上挂着的红布条也多了。
又过几年,村中人口越发多了。
“听说有东洋罗圈人打过来了?”
“是啊,有人出去被抓走了。”
“那怎么得了啊”
“这里山高路远的,东洋罗圈人也找不到吧。”
几位妇人在树下低声议论。
树下的香火越发的多了,一些妇人跪在地上朝着树根磕头,嘴里喃喃自语。
村子里有几名男子出山了,带着柴刀,长矛。妇人送到村头古松下。
“等着我,打跑了东洋罗圈人我就回来了”
“嗯,注意安全,孩子我会好好带着的。”
古松底下,几名妇人常常站在这里看着远处进村的路口。不见有人回来。
又不知几年,村子开始躁动起来。村子里男女老少们都出来了,开荒垦野,热火朝天。前面的山沟变成了水田,山坡变成了庄稼地。
“把这棵树砍了吧,这么大块地可以种多少粮食啊。”
“不行,这是村里的神树,保佑我们的。”
“你这是封建迷信。”
不停地在争吵着,最终,古松还是安然无恙地耸立在山包上。
时间之轮不停,一根根的杆子从村外一路竖了进来,上面牵着两根线,一直连到了村子里,晚上的村子明亮了起来。进山的路宽了,路上开始出现了三个轮子的车子,后来又出现了四个轮子的了。再后来,冰箱、彩电、空调也进村子了。
盛夏,树底下少了晚上来纳凉的人们了,也少了围着树干打闹的顽童了。
有政府工作人员来到这里,围着古松看着,检查,记录着一些东西。有工人来在小山包的周围进行一些修葺。边上立起一块小石碑,记录了古松的种类、历史。
再后来,就经常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们来到树下,观赏、聚会、拍照、玩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