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出彩
这小乞丐与那天见她已大有不同,虽面孔还是那副面孔,但脸上多了一缕胡子,头发也高高的束起,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贺宴明摸了摸下巴,竟敢在永堂馆女扮男装参选,此地出入的可都是官宦人家,她一旦被发现,那便是沉塘之罪。
他向来喜欢瞧热闹,且看这小姑娘能讲个什么故事出来。
两人位置相对,所想各异,徐幼安满门心思都钻到即将要讲的故事上,压根没注意到眼前这人的神情。
第五人已讲完,到她了。
徐幼安深吸口气,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各位案师,我是六号考生徐百禄,接下来是我要讲的...」
这最后一位考生长相端正,言辞中也很是自信,让本有些疲乏的案师也精神了些。
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让几人又失了兴致。
怎得又是将军的故事?这人长得还挺斯文的啊,竟张口又是如此套路,一位案师止不住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没抓住权贵的心啊!
瞧见几个老头儿那副失去兴趣的模样,徐幼安勾勾唇。
意料之中。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可木兰的父亲年事已高,老胳膊老腿儿了,已经不能上战场了。」徐幼安嗓音沉静如水,让人的心跟着安宁下来,「这该怎么办?花木兰于是东西两市跑了个遍,把马匹行李都置办好,说是为她爹准备的,结果当夜木兰与爹爹喝酒时,趁着爹爹睡着,一把将他的军书抢了过来...」
这...
几个案师显然被故事发展给惊到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言语。
那边徐幼安还在继续,「这木兰拿着军书跑了之后啊,直接提剑上马,对着她家里人大喊「爹爹,女儿去替您从军啦!」」说到这,她还瞧了几个老头儿一眼,「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从军呢,她又会发生什么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且说这木兰啊,大老远的从家里赶到军营,那整个人晒的是黝黑黝黑的,哪里看得出是男是女啊,她又长的颇为英气,那一众士兵都把她当成了男人。」
徐幼安神采飞扬,可见其专心投入,讲到激动处,还止不住用手比划一二。
听到女子从军,贺宴明虽也感到意外,但接着听下去,便被她聊天一般的讲故事方式给吸引了,不知觉竟忘了木兰是女子这一茬。
他往旁侧一瞧,见那几个老头儿皆是全神贯注的模样,甚至连水都不曾喝上一口,心中已是明了。
贺宴明摇了摇头,这人当真是有些本事的,怕是以后,要经常在永堂馆瞧见这小乞丐了。
房中徐幼安讲的绘声绘色,案师们几番止不住为战场上的木兰提心吊胆,花木兰从小便勤于武义,在军营里打磨了些时日也是骁勇善战,屡立战功。
勇士在战场上厮杀的场景,本该是被人讲烂了的东西,可徐幼安讲起来好似有一股魔力,语调和表情都随着主人公的遭遇而改变,叫人不自觉为故事中的人担心。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木兰都不曾回过家,但是战功捷报确是不停的往家里传,父母在家中也是又高兴又焦急。」徐幼安用余光瞟了眼烛火,还剩一点便燃完了,正巧收个尾。
「这个时候啊,军营里出现了一件事。」徐幼安突然蹙起了眉,语调拉长,一副愁相。
几个老案师皆是一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分明是在问,是不是木兰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与木兰一直交好的小兄突然发现了她的秘密,」徐幼安眼睛一眯,噙着抹笑,却不说是什么秘密。.
烛火已燃尽,她立即将乱作的手脚收好摆正,在几位案师目光未离开自己之前快速开口,「辛苦几位案师评审,我的故事讲完了。」
这,讲故事讲一半,这不是让人记恨吗?
几个案师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将眼神收回,这才发觉自己不经意往桌前俯出了许多,一时觉得失态,场面安静下来,才发觉竟有些尴尬。
徐幼安不动声色咬了咬下唇,她刻意将悬念留在了木兰性别暴露之前,不知算不算是一个取巧。
这是选拔,不是公益,她自然带了私心。徐幼安对自己讲故事的能力有信心,这个故事全苏国也只有她一个人能讲,如果你们想听完,那就只能把我招进去。
静谧未持续多久,案师们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很快便调整过来寻她问题。
几个老头儿言辞大致相同,皆是欲抑先扬夸奖她两句,继而便围绕着木兰是女子这个身份,寻着各种类似问题来问她。
徐幼安在选中这个故事时,便想到了几人会如此问,她低着头像是思忖了片刻,「回案师大人,小生以为众生平等,各个方面皆有能人,不能因为男女的差异而一概而论。正如我们苏国,文臣居多,可也全然是男子。因此小生从中获得灵感,从而想出了木兰这个角色。」
文臣多是男子,女子只可居于后院,是断然不能妄议朝政的,更别说上场打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而听了她这厢话,众人都是一惊。
贺宴明心中也是讶异,他以为这小姑娘不过用个噱头,不想心中竟有如此抱负么。
左侧最为年长的老头儿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年轻人倒颇有说书的天赋,他一大把年纪竟能被吸引了去。只是这女子上战场,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贻笑大方吗?
「安明君,老朽们皆已提出疑问,您也说两句吧。」
突然被喊到,贺宴明合起薄扇,站起身向老案师作了揖,这才眼含笑意道,「实则各位前辈所问之事,亦是宴明好奇之事。」
他往前跃了几步行至徐幼安身侧,眼神紧盯着她,晦暗不明叫人难以看清。
两人距离越发近,贺宴明绘着青竹的白色袍角拂过她的手指,徐幼安一个瑟缩。
就在她以为这人要说些什么时,他却突然转了身,对着几个老头儿道,「着实精彩,前辈先行判着,宴明先行更衣,疾归。」
这一番动作,叫人以为他要如何长篇大论,竟是推脱去更衣,几个老头儿都无奈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