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时云
正月,皇子公主皆回宫团聚,沈易安却没有见到贞儿和钟离睿,心里有些奇怪,加之之前尹昭仪去世,也未见贞儿和钟离睿踪影,问:「七公主与小安远侯是怎么回事?」
皇后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没有搭话,德妃见状,替贞儿解释说:「贞儿从小身体就弱,尹昭仪去世后,她伤心过度就病倒了,一直未好。」
「原来如此。她母亲走得突然,怪可怜的。」说完,沈易安便转头去看歌舞了,对于尹昭仪去世七公主重病的关怀,也便到此为止。
「是。」德妃回道。
不一会儿,李淑晚凑到德妃身边,问:「母亲,贞儿病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怕你父皇生气,故意这么说的。」
「哦。参加白夫人葬礼的时候我瞧着贞儿还好好的,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们了,尹昭仪去世,我还去王府找过她,也没见着,吕卫说小侯爷和贞儿心情不好,不想见客。沈昱也说在朝上见小侯爷状态不佳,让我尽量别去府上打扰。所以贞儿的近况我也不太清楚。」李淑晚说,「哎,接二连三受打击谁受得了呢?」
「那你就等贞儿自己想开了再去看她也不迟。」德妃闻言其实也有些担心,但是想着贞儿连沈昱和李淑晚都不见,肯定是伤心欲绝。
过完了十五,德妃特意去安远侯府探望贞儿。府卫见是德妃娘娘前来,不敢阻拦,正在为难,钟离睿正好下了防务回府,与德妃在府门撞了个正着。
「德妃娘娘!」钟离睿下马行礼。
「我来瞧瞧贞儿。」
「里面请!」钟离睿领着德妃就往府里走。
进了堂屋,钟离睿对德妃说:「德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德妃让侍婢在堂屋等候,与钟离睿来到书房,轻轻坐下,问:「小侯爷,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吗?」
钟离睿犹豫片刻,跪地:「是,娘娘。娘娘从小就疼贞儿,贞儿也一直视娘娘为亲人,晚辈不敢隐瞒,贞儿早已不在府中。」
「尹昭仪去世贞儿未归,我便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你为何要瞒着其他人?」
钟离睿知道德妃所指的其他人是沈昱,说:「我不想牵连永王他们。」
「贞儿去哪儿了?是不是在慈云寺?」德妃问道。
「嗯,她既不回宫,就只有慈云寺可去。」
「我猜着也是,在寺里倒也让人放心。」德妃说:「实不相瞒,尹昭仪之事我知晓一二,你若也与贞儿一样信我,今日你我细说八九,诸多谜团兴许就能解开。」
德妃问上门,自是不必再隐瞒什么,于是钟离睿将府中发生的一切皆与德妃说了。
「原来如此。」德妃听完,再将宫中之事联系起来,二人心中都有了大致的脉络。「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六公主之事,小侯爷要如何自保?」
「皇后娘娘现在还未有动作,只要贞儿不被牵涉其中,晚辈怎样都好。」钟离睿回答。
德妃点了点头,会心一笑道:「好,我知道了。」
回到堂屋,德妃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对钟离睿说:「公主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你好生照顾她,待她身体好些了再回宫来。」
没了白夫人和七公主的安远侯府,钟离睿不愿常回,季钊和吕卫也跟着钟离睿去了北大营。空荡荡的侯府时云成了临时的女主人,每日倒也将府内打理得妥妥帖帖。
十五后,刘家糕点铺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时云从铺子里走出来被马车接进了宫。
「早知道你做事情如此利索,本宫最开始就该找你哦。」皇后笑说。
「娘娘抬爱。」
「起来吧。」皇后示意,「不过你也真是心狠手辣,本宫让你见机行事,你也犯不着杀人呀。」
「白夫人若是进了宫,不就坏了娘娘的计划,奴婢也担心她会说出些什么对娘娘不利的话来。」
「哎哟,还真是会说话,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儿私心啊。」皇后诡秘地笑起来,没有戳穿,个中原因,皇后怎会不心知肚明?这丫头,自上次在凤阙宫取皮料时就自告奋勇地向皇后示好,她想要的,是坐上安远侯府女主人的位子。「做得好,弄死了白夫人还嫁祸了七公主。本宫都自愧不如呢!」
「谢娘娘夸奖。」
「那德妃去府里瞧沈贞,是不是已经知道公主不在府里了?你可知她与小侯爷说了什么?」皇后问。
「说了什么奴婢不知,但是德妃娘娘走的时候说公主一切安好她很放心。」
皇后心想,这德妃明明就是在撒谎,从侯府回来也没提起过此事,一定是在帮安远侯隐瞒!「嗯,你日后多留意些,尤其是小安远侯与永王的往来,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是。」
「那老侯爷的遗笔?」
「恐怕还在公主手上。」时云其实并不知道信究竟在何处,但是说在公主手上,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沈贞,明明拿到了信居然不给本宫。」皇后更加肯定信有问题,问到:「沈贞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慈云寺。」
「好,知道了。」
「皇后娘娘,六公主的事,还望娘娘高抬贵手。」时云再怎么狠心,她目标达成的前提都是要小侯爷好好活着。
「怎么?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替小侯爷求情了?」
「不是的娘娘,奴婢会好好替娘娘办事,请娘娘给奴婢一些时间,娘娘要的奴婢一定尽数不落,只求娘娘对小侯爷……手下留情。」
「你还真是跟你那主子一个德行。」皇后对眼前这个婢女一下子也有些失望,原以为她如此毒辣当是与七公主不同的人,堪当一用,然而也不过如此。「本宫做事还不需要你教!只要你不像沈贞那样敷衍本宫,你想要的,本宫都会给你。」
没隔两天,两个蒙面人从后门闯入了贞儿居住的小院儿,然而,院子里空无一人。过完除夕,还未到年初三,贞儿便与红烛一起离开了。派的人扑了空,皇后自是心有不甘,逐去信质问时云,时云却一点也不惊慌,回了一句:「公主已服柔心散,不死也废,娘娘放心。」
皇后瞧着字条上的字,感叹道:「这柔心散服用之后人会昏睡不醒,慢慢丧失心智,时云当真是个狠人!」
「娘娘,这时云当初可是德妃宫里的人,又跟了七公主这么多年,下得去如此狠手?」碧娇提醒皇后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吩咐下去,继续搜寻七公主的下落!」
钟离睿原本隔一段时间就要到贞儿的小院外瞧瞧,这天去,瞧着门竟是敞着的,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小师傅正在打扫,却不见红烛。他问:「公主呢?」
「什么公主?之前住在这里的姑娘吗?早就走了。前两天不知怎么这里失了窃,搞得乱七八糟的,师父今日让我来收拾收拾。哎,这寺里能有什么好偷,现在的人真是的。」小师傅是个生面孔,也不认识钟离睿,一边收拾一边抱怨说。
听闻小院失窃,钟离睿觉得蹊跷,于是请示说:「小师傅,我随便看看可以吗?」
「嗯,你看吧,就这么丁点儿大的院子。」
钟离睿仔细查看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显然,这里被详细翻找过,柜锁的位置,还有明显的刀砍痕迹,看脚印有两人,鞋底的纹样竟有团云,当是显贵之人的穿着。钟离睿有了不祥的预感,来人应当不是为了偷盗。
冲出慈云寺,钟离睿骑着马飞奔回府,叫了吕卫来,关上房门,轻声对吕卫说:「你去慈云寺一趟,好好查查,务必要寻得公主的去向。」
「是!」
吕卫走后,钟离睿心情烦闷得紧,不知不觉走到了母亲的卧房前,抬头一看,门居然开着,他便走了进去,正好撞见日常来洒扫的侍婢正在整理房间。见钟离睿进门,侍婢行了礼:「小侯爷。」
「你每日都来吗?」钟离睿问。
「嗯,每日都来,一直保持夫人生前的样子。」
「有心了。」钟离睿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你继续,我随便坐坐。」
钟离睿坐在桌边,顺手提起水壶想倒一杯茶,可惜壶里并没有水,他苦笑一下,心说:「是啊,母亲都不在了,这茶壶里怎么会有水呢?」于是将茶杯茶壶都放回了茶盘,就在这时,他发现这茶盘里的五个茶杯放的松松散散,当他将它们齐整地围摆在茶壶四周时,怎么都多出一个茶杯的位置,没法正好填满茶盘。侍婢见小侯爷在整理茶盘,赶紧走过来,说:「小侯爷,我来吧。」
侍婢刚接过茶杯,钟离睿问:「这杯子是不是少一个?」
「是啊,原有六个的。夫人最爱这套茶具了,日常用得也十分珍惜,每次我来清洗这套茶具,夫人都交代要小心,也不知是不是打碎了,反正没叫我来收拾。」侍婢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夫人自己打碎的?什么时候?」
「哦,只是猜测。我是在夫人去世之后第一次来打扫时候发现少了的。」
「你确定吗?」
「确定啊,我通常都是上午来打扫夫人的房间,但是夫人去世前一天,我家里有事儿跟夫人告了假回去了一趟,回来都下午了,才过来打扫,见这杯子还有六个,夫人还让我把茶壶洗干净放那儿就行,不用添茶,她说下午晚上喝茶睡不着。后来我再来的时候就只有五个了,松松散散的摆在这儿。」
「你后来来打扫之前,可还有人来打扫过?」
「应该没有吧,季钊不是命令大家不许动这个房间的东西吗。隔了好些天还是他亲自吩咐我可以打扫了,我才来的。当时房间都落灰了。」侍婢回忆道。
钟离睿使劲儿回忆母亲出事当天他在这个房间看到的一切,但是无奈确实没有注意到这套茶具,他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时云所说的安神散上,他只想到了药碗,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饮水用具,母亲既说了不喝茶,壶里也没有茶水,自不会去动这杯子,那怎么会被打碎呢?所以这杯子应该是被人故意拿走的,而母亲很可能就是用这个杯子服下了月紫藤花粉。
走出母亲的房间,钟离睿心情愈加沉重,迎面撞上了在园子里散步的温以仁。
温以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睿儿,你怎么回来了?」
「嗯,师父。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师父可有什么发现?」
「时云出去过几次,去了西市水井街的刘家糕点铺,其他的人倒是没什么异常。」温以仁回忆说。
「又是糕点铺。」钟离睿咬着牙说,这家铺子,钟离睿很早就注意到了,如今看来,时云定有问题,可是,没有证据,钟离睿还不能打草惊蛇。「师父,贞儿可能有危险。」
「用不了的棋子要弃,不难理解。」温以仁说。
钟离睿气得一拳钉在身边的树干上,想要保护的人一个没保住,钟离睿有些恨自己。「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贞儿走。现在只希望吕卫能先一步找到她了。」
温以仁安慰了钟离睿一番,踱步离开了。这时,听闻小侯爷回府的时云提着裙子就跑到了钟离睿身后,「小侯爷怎么今日回来了?」
钟离睿听到这句问话一时竟有些恍惚,转身瞧了一眼,原来是时云,她穿着一身与贞儿极其相似的青色裙子,看得出,她有特意打扮过。
「哦,忙完就回来了。你最近可有七公主的消息?」
时云听到小侯爷一回家就先问公主,有些失望,「没有,公主若是想与我联系,早在落脚的时候就该联系我了,这么久了,她都没有消息传来,恐怕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行踪,尤其是……是小侯爷。」
「哦,是,我就随口一问。」钟离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时云听了开心极了,「真的吗?」
「嗯,还有,我不在的这些天,谢谢你将府里照顾得如此妥帖。」
「小侯爷如此说就是折煞我了。现在府里这个情形,总要有人管的。小侯爷公务繁忙,我会将一切打理好,小侯爷尽管放心。」时云开心地回道。
「嗯,我放心。行,你先去忙吧。」
吕卫那边一直没有消息,钟离睿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年后公务也没那么繁重了,他也开始正常的返回侯府居住,提及贞儿的次数越来越少。
时云每日照着公主的样子,为钟离睿准备吃食,熨烫衣物,钟离睿也不拒绝,但都保持着客气的距离。时云也是开心的,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可以走进钟离睿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