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决裂
时隔许久,沈昱见钟离睿似乎好些了,正好母亲也问他贞儿近况,便抽了空到侯府去探望。进了门,时云迎上来,沈昱问:「公主近来好些了吗?」
时云心想,永王这是还不知府上的情况呀,如果我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生小侯爷的气吧,「永王殿下,公主她……还是不愿见客。」
「我就进去瞧一眼。」沈昱说着就往贞儿卧房走。
时云赶紧上前阻拦。「王爷,王爷,公主的卧房王爷硬闯的话怕是不好。」
「我每次下朝问钟离睿,他都敷衍我,如今我上了门你也阻拦我,你们一个两个都什么意思?」沈昱生气地指着时云问。
「侯爷和公主接连丧母,如此情形王爷难道不能理解吗?」
「我理解啊,所以我这么久都没来府上打扰。今日就来瞧贞儿一眼,都不行吗?」沈昱反问。
时云正在为难,钟离睿走了过来,远远便直呼永王其名:「沈昱!」
「你来的正好,我今天就想看看贞儿,这奴婢非要拦着。」
钟离睿走近后,将时云往身后一拉,「是我让她拦着所有要见公主的人的。还有,不要唤她奴婢。」
「钟离睿,你什么意思,我是她四哥,你连我都不让进吗?那日见贞儿就不对劲,原以为她只是因白夫人伤怀,现在看来,不对劲的是你。」沈昱有些气急败坏。
「贞儿不在府上。」钟离睿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边转过身,一边嘟囔了一句。
「什么?!钟离睿,你再说一遍!」
「贞儿不在府上,我母亲去世后她就走了。」钟离睿重复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贞儿走了?去哪儿了?」
「我们……分开了。她去哪儿了我不知道。」钟离睿犹豫说道。
「嘭」的一声,沈昱一拳挥打在钟离睿的侧脸上,钟离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沈昱随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说:「什么叫分开了?你赶走了她?难怪尹昭仪去世都没见贞儿回去,你赶她走倒是给我说一声啊,我来接她回家,她走了这么久你居然还瞒着我们?」
时云赶紧冲上去想要推开沈昱:「永王殿下,你干什么?」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沈昱吼道。「钟离睿!你说!为什么?」
「你别冲着她吼,是我赶走贞儿的。」钟离睿瞅了一眼时云说到。
沈昱瞧瞧钟离睿又瞧瞧时云,突然明白了什么,松开了钟离睿,然后指着时云问钟离睿:「是因为她吗?」
钟离睿不语,贞儿这件事,他该从何说起呢?
见钟离睿不说话,沈昱觉得这就是默认,「她可是贞儿的婢女!钟离睿你个混蛋!难怪当初你会替宫里那个婢女求情,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沈昱突然又想起了以前的那件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说完,转身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大喊:「你最好祈祷贞儿没什么事儿,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jj.br>
时云扶着钟离睿在廊台上坐下,轻轻用帕子呼着他的脸问:「疼吗?」
「不疼,没事儿。」
时云想着方才小侯爷为了维护自己,居然与永王起了那么大的冲突,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她又心疼小侯爷受伤,说:「小侯爷,你为什么不与永王殿下说实话,公主做了那样的事,侯爷只是与公主和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钟离睿听了时云的话,怔了一下:公主做了哪样的事?我可从未在府上说过我是因何与贞儿和离的。时云在暗示什么?
时云见钟离睿发愣,有些紧张,低头瞅了瞅身上,又瞅了瞅钟离睿:「小侯爷?」
「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不知道吗?」钟离睿道,抬手轻轻用手指擦了一下时云的脸颊,「我血溅你脸上了。」然后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你帕子脏了,用这个吧。」
时云害羞起来,接过帕子擦了擦,然后揣回自己的怀里,说:「我回头洗了再还给小侯爷。」
入夜,季钊和吕卫在北大营未归,钟离睿吩咐时云去给自己烧洗澡水,时云激动坏了,一桶一桶地将热水提到房间,任衣裙被打湿了也不在意。
水打好,钟离睿张开双臂,背对时云,时云会意,立刻上前去给钟离睿宽衣,当宽阔的背肌露在时云面前时,她一眼便被左肩胛骨那一道触目的伤疤惊到了,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
钟离睿这才反应过来,说:「哦,去年秋猎时候中了一箭。」
「秋猎的时候侯爷受伤了?怎么没有听公主说起过。」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她。」钟离睿轻描淡写道,而实际上,为了遮掩这道疤痕,他费尽了心思,秋猎后就一直坚持穿着里衣,在贞儿面前都不敢脱。
时云听了,心下窃喜:不曾告诉公主的事儿竟告诉了我。
钟离睿突然转过身说:「我说这箭中的不是意外,你信吗?」
面对着钟离睿胸前的伤疤,时云紧张地抬头看了看钟离睿的脸,又迅速低下了头,此刻她既心动又心疼,「我……不知道。谁敢在皇家猎场下毒手?」
「嗯?谁敢呢?」钟离睿故作玩笑的「哈哈」笑起来,然后突然收敛了笑容说:「今日和永王闹成这样,我这一箭怕是白替他受了。」
时云有些愣,小侯爷这是在暗示这一箭原是射永王的吗?
见时云半天不说话,钟离睿说:「好了,你先下去吧。」
时云一个转身就冲出了房间,她的心跳得「突突」的,站在门口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始斟酌钟离睿的话:「不管是谁,这一箭差点儿就要了小侯爷的命,真是后怕。」
钟离睿洗完澡,瞧着门上的投影,提高嗓门儿叫到:「时云?」
时云又惊又喜,赶紧回答:「嗯,小侯爷,我在呢。」
「我洗完了,你进来吧。」
时云推门进去,钟离睿已经穿好了里衣,时云连忙拿着大氅走上去给钟离睿披上。
钟离睿拢了拢大氅,手正好碰上时云的手,他微微一笑:「还是你心细。这些日子,府上多亏你了。」
这是白夫人去世后,钟离睿第一次笑,更是第一次对着时云笑,时云看着眼前这个湿着头发,合着大氅,胸口隐隐约约露着里衣的男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时云?」钟离睿轻轻叫了她一声。
「哦,小侯爷,我这就去把水倒了。」时云缓过神儿来。
「不用,太沉了,放那儿吧。」钟离睿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想要倒一杯热茶。
时云赶紧冲过去,接过了茶壶:「我来。」
昏黄的灯光下,时云看着钟离睿近日明显消瘦的身影,心生出无限爱怜,他很孤独吧,可她终究不是公主,没有资格和身份说一句「你还有我呀」!
沈昱从安远侯府回去,便将事情与李淑晚说了,李淑晚听闻贞儿的事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就要去给贞儿出气,还是沈昱拉住了她,说:「怎么?你也去打她一顿不成?」
李淑晚气鼓鼓地说:「不行,反正这时云不能留在侯府,贞儿这一走,她还不就如了愿?不能让她如愿!」
「那你想怎么办?」
李淑晚想了想说:「她原是宫中的人,你去给母亲说一声,将她调回宫里去,随便打发到哪里都行。」
没两天,德妃派人来接时云回宫,时云吃惊的很,她怎么也没想到,能独自陪伴小侯爷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头,心下十分不甘,跑去向钟离睿诉苦,表示不想回去。
钟离睿安慰她说:「是永王误会了你,我会想法子给他解释,希望他不要迁怒于你,能给你个好的安置。」
「小侯爷,如今永王怎会听你解释,你还是别为了我上门去自讨苦吃了。」
「没事。」
「小侯爷,如今府上这个情形,我走了,谁照顾你?」
钟离睿没有接话,直接命人去帮时云收拾东西。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负责洒扫白夫人房间的侍婢在时云放里衣的柜子深处,看到了白夫人房间丢失的杯子,因为小侯爷问过此事,她特意留了个心,将杯子悄悄收起,交给了小侯爷。钟离睿紧紧握着杯子,手背暴起了道道青筋,那力度,恨不得将杯子捏碎。
时云回到谨兰宫,原想着永王肯定是给德妃说了她的不是,德妃娘娘恐怕是不会善待自己了,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德妃不仅单独给她安排了房间,还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一日,时云正在整理衣物,德妃拿着一个小锄头走进来,说:「时云,陪我去榴园走走吧。」
时云不解:「娘娘这是要去挖花儿吗?」
「嗯。」德妃瞧着时云似是真不知情的样子,笑了笑。
榴园不大,就是偏僻,二人走了许久才到。园子里并没有小棵的花木,都是些石榴树和一些不开花的灌木丛,德妃在园子里左看看,右走走,最后根据尹昭仪描述的中元节在榴园的所见所闻,确定了一个位置,对着时云说:「这里,你过来。」
时云走过去,只见是灌木丛围着的一棵最大的石榴树下小小一块空地,地面上连杂草都没有一根。「娘娘,这儿有什么挖的?」
「你挖就是了。」德妃吩咐说。
时云只好按指示行事。土倒是压得不实,时云挖起来并不困难,不多时,她还真挖到了东西,是一个小包袱,她俯身轻轻一拉,露出一个长命锁和一件小长衫。
「这……」时云起身看着德妃。
「捡起来,把地面恢复原样。」德妃吩咐。
回到谨兰宫,德妃收走了这两样东西,没有向时云做任何解释,还叮嘱宫里的其他人盯紧时云。两日,相安无事。
宫里给各宫分发当季生活物资和例银,德妃想都没想就吩咐时云去取,时云立即出了门。还未到司宫台,半路就被凤阙宫的人截了,时云瞧着四下无人,便跟着去了。
在凤阙宫,皇后先是对时云回宫一顿祝贺,然后话锋一转,试探问到:「你回到德妃身边,可也别忘本呀,有些话不该说的,可别乱说。」
此时,小侯爷胸口的箭疤在时云眼前一闪而过,她突然想起了小侯爷那句「今日和永王闹成这样,我这一箭怕是白替他受了」,意识到,敢在皇家猎场下狠手对付永王的,应当就是皇后,既然皇后的目的在于永王,如今侯爷与永王已不同心,我只要替她盯住谨兰宫,打探到永王的动向,她是否就可以放小侯爷一马?「皇后娘娘放心。」时云说,「如今在谨兰宫,与娘娘反而更近些,娘娘有何事需要奴婢,尽管吩咐,奴婢仍会竭尽全力。」
皇后怎会不明白,时云这么说的意思,于是假心假意地说:「真是懂事,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本宫许你的都还作数。」
「嗯,奴婢刚回谨兰宫时间不长,倒是还没发现什么紧要的事儿。」时云想了想,说:「哦,对了,前几天,德妃娘娘带着奴婢去了趟榴园,莫名其妙地挖了些小孩子的东西,不知为何。」
皇后听完,脸色大变,她以为尹昭仪死了,三皇子之事便天知地知了,现在倒好,安远侯的事儿还没完,德妃又盯上了榴园,还真是祸不单行。皇后立即匆忙打发时云回去,时云不解,怎么德妃娘娘这事做的没来由的,皇后娘娘会这么大反应。
时云刚走,皇后便将中元节在榴园给三皇子烧纸的两位姑姑传了来,两位姑姑发誓自己从未在榴园为三皇子立过衣冠冢,可皇后还是决意要将二人杖毙。
回到司宫台,时云怎么也没想到竟有谨兰宫的婢女在等着她,一见到她就迎上来,笑着说:「时云姐姐你去哪儿了,娘娘怕你一个人拿不下,吩咐我来帮你。」
时云顿时慌了神,解释道:「我是瞧着东西太多,就折道回去说找人来帮忙,兴是与你走叉了。」
婢女也不多问,笑眯眯地与时云领了东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