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同袍
见眼前这人正是虞子盈,唐猫心中高悬的大石算是落了地了。便抬起被捆住的手,无比真诚地哽咽道:“表兄家里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哪个出事了。早知道我就快些赶路了,说不定,说不定就能赶上…”
听到这久违的鬼话,虞子盈嘴角微微抽动,开始嫌弃起自己刚刚那股没来由的感动。但毕竟还有官差在一边看着,也只好配合着说:“此事一会再与你细说,我先问你,你是在路上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让几位大人兴师动众的押到我这里。”
“三老爷,此人当真是贵府的尊亲。”黄耳抢在唐猫说话之前,直接问道。
“那是自然,我岂敢对几位大人隐瞒,这位正是我舅父家的表弟,不知所犯何事,劳烦几位大人亲自送来。”虞子盈侧身居高临下与黄耳对视。虞子盈脸色苍白间隐隐透黑,像是把被野火焚烧殆尽的枯草灰涂抹在脸上,就算是重病缠身的病人也比他多几分生气。虽然他看起来虚弱,但他脊梁挺得极直,可比雨中枯枝,看似脆弱,实则坚韧不拔。
眼角上浅浅的皱纹,已经说明他并不年轻。衰老是人无法避免的宿命,正所谓绽放时,有绽放的娇艳;凋零时,有凋零的优雅。
两眼形似尖刀,深邃的眼眶里有一对极好看的眸子,明亮且清澈,像是琉璃一般,美丽且神秘。
黄耳被虞子盈的一双藏锋的刀眼瞧得发慌,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唐姑花见虞子盈静水流深,言语得体,便以为是个温良之人,故道:“尊亲在山中遇匪,不能自证身份,这才冒犯了了尊亲。”
“既然是误会,小花还不给人家松开。”一旁的地厌顺着话头插嘴道。
唐姑花放开手中麻绳,欲为唐猫解开捆住两手的绳子,不想绳子捆得太紧,竟然解不开。唐姑花不愿费力,直接从靴中掏出一柄匕首,匕首极为锋利,割麻绳如断发丝。唐猫见状虽有些害怕唐姑花手头不准,但也只是柳眉微挑,并稍稍活动了因被绑住而僵硬的手腕,未敢抱怨。同时也没忘记自己东西还在唐姑花手上,对其笑着说道:“小大人,小的那个匣子不知可否还给小的。”
唐姑花也没多想,随手将铁匣子还与唐猫。虞子盈见唐猫接下匣子时神情略有异样,恐怕漏出他无意被哪个差役看出破绽,于是紧忙对官差们说道:“多谢大人行了方便,快快请进,吃杯茶水,家兄的事情还要劳烦几位。”
几人跟在虞子盈后面,虞子盈不知从哪唤来几个小厮,把官差领到客厅,见那几个官差走远,唐猫激动地搂住虞子盈的脖子,憋不住坏笑道:“子盈,我实在没想到这辈子能看到你会撒谎,还撒挺自然。”
虞子盈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面前这个十余年音信全无的袍泽兄弟,怨道,“你这该天杀的狸奴啊。让我说你些什么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般搂搂抱抱,不成体统,活该长不了个。还有这十几年你到底上哪撒欢去了,连信都没舍得捎一封来。我看你若不是碰上官司,怕是也想起我。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听了虞子盈一番言语,唐猫自觉有愧,悻悻地放开虞子盈的脖子,转移话题道:“我的事一会找个僻静的地方,我自会告诉你,你要不先告诉我你家这是出了什么事?”
虞子盈眉头紧皱,边思考边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自咱们散伙之后,便一直在乡下看管田庄,我赶回来的时候我二哥哥就已经丧命了。如若不是我看他死状蹊跷报了官。
不然就直接被我那二嫂囫囵个埋了。”
“哦,对,我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孪生兄弟啊,这倒是桩麻烦事,那用我帮什么忙吗?”唐猫听后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虞子盈了当地说:“你来得倒是真巧,你帮我在这宅子里打听打听消息,小狸奴,我是知道你本事的。”
唐猫点了点头,笑道:“子盈,那你就莫要操心我了,你快去应付那仨货吧。”
虞子盈稍稍思索后说:“那好,一会我派人来领你去厢房,你也休息一下。晚一些,我去找你说话。”
唐猫拱了个手,说道:“随你意,我听你安排。”
虞子盈摆手,叫来在廊中侍奉的女使,吩咐道:“余心,你领这位公子去厢房,这可是求不来的贵客。要好生招待。”
余心道了声是,便带着唐猫朝厢房走去,唐猫这才注意小时候,光顾着与虞子盈斗嘴,居然没注意到虞宅虽是寻常府邸的门脸,但宅院内无论是格局,还是装潢竟不逊于有爵之家。好在唐猫生于富贵之家,真是吞金饮玉养起来的,又跟随一位大人物走南闯北多年,眼光见识远非寻常纨绔子弟可比。
即便如此,还是惊叹对一个商户的宅子竟能如此考究。房上琉璃瓦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白石为阶,庄重森严。门窗多以檀木为框,选料极其考究,木材纹理细腻,结构细而匀,散发出的不止是辛香的味道,还有些许故作雅致的铜臭味。
余心领着唐猫至厢房门口,说道:“公子如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在门外听候差遣。”
唐猫阔步入厢房,房中不但物品齐全,而且大到床榻,小到杯盏无不做工精美,唐猫向来眼尖,一眼便盯上桌上呈放茶叶的黑瓷罐子,釉层肥厚浑实,釉泪粗旷凹凸不平。若是草头百姓来看只会认定是个滥造的破烂罐子,但唐猫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以名贵而著称的鲁山花瓷。
在唐猫对虞家啧啧称奇时,门口进来一满头银丝的老妪捧着件锦缎制成的衫袍,操着口沙哑嗓音道:“奉我家主人命,特让我送身衣裳给公子。”
唐猫接过衣裳,抚摸间发现这件衫袍面料并不新鲜,应当是被人穿过的。老妪见状又道:“公子莫要多心,我虞家虽是小门小户,本也不该拿旧衣裳来应付公子,只是我家三哥儿特意吩咐说公子只穿锦缎做的衣服,老奴以经叫宅中裁缝为公子赶制。这件是三哥儿自己的衣裳,就让老奴拿来让公子先对付着穿上。”
“那就多谢婆婆了。”唐猫看出老妇举止谈吐得体,衣裳透着气派绝非寻常家仆可与之相提并论,料定是主人家的乳母嬷嬷,倒也因虞子盈的关系不敢太轻慢。
在老妪转身欲走的时候,唐猫紧忙叫住老妪道:“婆婆别急着走,在下有事要问问婆婆。”
“公子有何吩咐,只管支会老奴一声便是,不必客气。”老妪回答得滴水不漏。
“是婆婆客气了才是,不如先坐下来聊,”唐猫见老妪犹豫片刻后坐下,堆出张笑脸,又道:“贵府二老爷正值壮年,这是出了什么事。”
老妪闻言不由一愣,看唐猫一副找乐子的样子,心中纵然不悦,但还是回答道:“府中事多,三爷又不管事,全靠二老爷一人苦苦支撑,积劳成疾。”
“未必吧。”
老妪如干枯树皮的脸上似有不悦,道:“您说什么,老婆子我年岁大了,耳朵不灵光。”
“我问您老,听闻二老爷的死相蹊跷,您是否知道有什么隐情?”唐猫冲着老妪的耳朵,声音提的很高,在外面侍奉的余心忍不住好奇,朝着屋里探头,不想直接与老妪对视上,结果被老人家怒目圆瞪的样子吓得又规规矩矩站好了。
老妪对唐猫毫无分寸的言语,终于忍无可忍,猛然起身便要离去,口中冷哼道:“公子是想做些什么,这等事岂是体面人家能问出口的!”
“婆婆,这世上窜端匿迹的事多了去了,就不怕内有玄机。”唐猫说话间,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罐把玩起来。
老妪听后似有所思,脚步随之停了下来,思量再三后问道:“你就不怕是你熟识的人做下的,查明白了又有何用。”
“我是个外人,这件事是谁所为,自然与我无关,而且若非是我那相熟之人所托,我又为何要深究。”唐猫仔细端详茶罐,言语中听不出丝毫情感。
老人家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轻飘飘撇下句话说道:“公子如果真想明白些什么,不如找二房的吕小娘,或到栖霞寺寻一个叫汤盎的和尚问问吧。”
“多谢。”唐猫心中暗暗记下老妪的话,表面上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茶罐。
待到老妪的脚步声愈远,唐猫放下茶罐,心里揣摩起老妪刚刚的话,虽然最后在明面上提了吕小娘和汤盎和尚一嘴,但暗地任谁就能听得出老人家是怀疑虞家二郎之死是虞子盈所为。
唐猫想起江湖上的一位前辈曾告诫自己在江湖上若是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去招惹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
这下好了三毒占其二,还真是有意思。
做个假设虞子盈与兄长妾室暗中勾结,害死兄长以图家业也不无可能。只是这种内宅争斗,又怎么会和和尚扯上关系。
唐猫转念一想,自己本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主,倘若真是虞子盈弑兄,自己大不了帮忙把可能知晓内情的人暗地里除掉,这一点虞子盈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以二人的交情断然不会有所隐瞒。看来事情远不止唐猫原本预料的那么简单。
入夜,白月微寒,诸星如破碎的涟漪,天上的光弱弱的照耀着大地。
虞宅内,小湖中,蛙声阵阵。莲花已经过时,犹如迟暮美人般立于湖心,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唐姑花和黄耳在散步,紧一句慢一句几日当下的案子。唐姑花问道:“师兄,虽然虞二郎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毒死的,可就连地厌师兄都没能验出是什么毒,而且查遍这宅里上下除了几张药方之外,啥也没找到。这可怎么办呐?”
“确实麻烦,虞二郎生前患有羊儿疯,地厌看了药方也没看出问题。我们已知既有能力,又有动机的无非是虞三郎,可听衙门的人讲正是他报的案,也许有贼喊捉贼的可能,可我是觉得此事不像虞三郎所为,而且我审问了几个家奴得知虞二郎有个深得宠爱的侍妾姓吕,不久前和管家偷卖家中财物被虞二郎察觉,所以那个吕小娘也有莫大嫌疑。”黄耳眉头紧锁,眼眸中闪烁寒光,分析已知的案情。
唐姑花抱臂于胸前,同情地说道:“不管真相如何,那位虞二娘子才是真的可怜,十七八的年纪就守了寡,不知道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你就先不要替旁人忧心了,明天你去跑趟腿。”黄耳对唐姑花心软的毛病,总是感到无奈。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在他们生存的环境里,善良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唐姑花倒是满脸兴奋,问道:“去哪里呀?我要做什么?”
“栖霞寺,据下人们说虞家兄弟都天生赢弱,老大早夭,虞子清虞子盈是双生子,多亏栖霞寺的老僧来医治调理,这俩兄弟才保住性命。虞子清八九前年得了羊儿疯,在老僧为其引荐了个名唤汤盎的年轻和尚来开药,你就去把那个汤盎请过来问问。”黄耳回答道。
唐姑花黛眉微皱,轻咬朱唇,不解道,“要问什么,我去了直接问不就行了吗?何必要把人喊过来。”
“我疑惑颇多,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讲明白的。明日你一定要把那个叫汤盎的和尚带来。”黄耳在月光下如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若远若近让人无法揣测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唐姑花撅着小嘴,道:“知道了,肯定又有事瞒我。”
二人且聊且行,至一处花园外墙,墙内传出肆无忌惮的歌声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一个失魂落魄的喊叫声道,“为什么死在猿愁谷里的是他,却把生路给了我们。他天下第一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死无全尸啊!”
话音刚落,又一个充满悲切的叫喊道,“若非是这烂透了的世道害苦了他,那蛮人怎能伤他分毫!”
两人声音虽然不小,但因为距离唐姑花没能听清楚,可这位官爷偏偏又是个好事的主,于是便掂着脚走到花园门口,向内张望,见两人坐在石桌旁,一人拎着酒壶,脸涨得通红,赤裸上身,皎然如白练的后背绣着一头凿牙锯齿,长鬃赤眉的衔剑狮子。另一人丧服穿着周正,面色像是苦病未愈,双眼好比尖刀。二人虽言语激烈,但眼中俱是安然惆怅之色。
园外的听力极佳的黄耳心中暗惊,察觉出此番狂悖言语与自家师父梦中呢喃竟有八九分相似,他本就是不愿招惹麻烦的人,又晓得唐姑花是直肠子,若是听出个所以然来,定是要进去拿人,万一牵连到师父那就大事不妙了。而这些话偏偏不能直接对唐姑花明说,便随口骗唐姑花说自己略有不适,唐姑花向来敬重师兄,也就不管园里的悖逆之言,乖乖陪着黄耳原路返回。
园中两人自然便是唐猫和虞子盈,此刻这二人思绪激荡,。
唐猫酒正上头,满腔凶火无处发泄,直接脱去上身的袍子。虞子盈在服孝,不能饮酒,不过在与唐猫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时,也唤起了心中被埋没多年的激昂澎湃。两人相识于少年,意气相投,追溯过往只有无限感慨。
虞子盈轻飘飘地问道:“狸奴,这几年你究竟跑哪去了?”
唐猫眯着醉眼满目朦胧,举壶灌下一大口酒,淡然地说道:“走了很远的路,见了许多的人。若非要说做了什么,干了几年偷坟掘墓的营当。”
“怕是很苦吧?”虞子盈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跟在殿帅身后打转,玉雕粉团似的香狮子,如今已是满眼风尘的浪子。
唐猫沉默片刻,又问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什么去挖坟吗?”、
“自然好奇。”虞子盈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月光之下,修长的手指比白瓷茶杯更加温润。整个人似乎身处于某种静谧的氛围中,仿佛在天地间单独又自成一方世界。
“那你为何不问?”唐猫对虞子盈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虞子盈撇了眼唐猫,依旧淡然说道:“难不成我不问你就不说吗?”
“咳、咳、咳,”唐猫让虞子盈一句话呛到了:“你赢了,以后我保准不问你。子盈你可还记得,篆愁君临死前说过什么吗?”
往事历历在目,虞子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欲破锁子甲,须访鱼肠剑”
唐猫身子一倾,满是得意地说道:“对!当时我就在想鱼肠乃是欧治子为允常所铸,专诸用其刺杀吴王僚,我猜那把剑要么随主人下葬,要么被赏赐功臣,然后随之下葬。左右是埋在吴越的地界上,所以这几年我盗了吴越墓葬大小八十余座,不过皆未寻到。约莫八年前我从同行里得到消息,说是一伙从西域来的商旅得了柄越王剑,找到那伙人以后,我尾随万里,好不容易得手,你猜怎么了?”
虞子盈嘴角微扬,自顾自的品茶,唐猫自说自话继续道:“剑是确实是越王剑,但不是鱼肠,是另一把叫纯钧的,到手才发现居然还是半把。回来的时候走岔了路,差点到吐番见德祐皇帝了。”
“那感情好啊,你怎么不去带官家一起回来,那可就是迎皇保驾,泼天的功劳呀。”虞子盈听到这里,不忘打诨唐猫。
唐猫也不恼,闷头又饮一大白道,“那个官家当喇嘛当的可不是一般厉害,听人家说还在一个叫萨迦大寺的地方做了叫陀罗尼的僧官。知道的是太祖血脉,不知道还以为是徽宗皇帝又投胎了。”
见唐猫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虞子盈打岔道:“你这话要是让王夫子要是听了去,定是要打你一顿。”
“算了吧,他可撵不上我。”唐猫从桌子上拾起粒花生米,丢到嘴里。
虞子盈接着问道:“你不是说把那半柄纯钧带回了吗?后来呢?”
“给玉翁了。”唐猫抹了抹嘴边的酒水,继续说道:“前几年,我在嘉兴托当地工匠加上精铁重铸了那柄纯钧。没过几天碰到那小子了。话说王夫子不是一般抠门,给玉翁配了把破剑,在林子里和人比剑,愣生让人把剑削断了。当时我直接把新剑扔出去,玉翁那一套夺命剑下来,还真有几分殿帅当年的风采。”
“殿帅名震东南的时候,也就是玉翁现在的年纪,我好久没见那小家伙了,他如今也二十有一了。当年还没桌子高,现下都到了能娶……”虞子盈正感叹光阴如白驹过隙,唐猫打断道:“鱼肠我也拿到手了。”
虞子盈懵了,他以为唐猫提自己远驰大漠取纯钧是当做没找到鱼肠而找场子,谁能想到竟让他寻到了。以鱼肠之利,岂会再惧明光甲,不惧明光甲,离报大仇就更近一步。这么多年虞子盈不知耗费多少银钱,派了多少人马去找,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想到被唐猫找到了,语气里含着急切道:“鱼肠现在哪里?哦!是那个铁匣子对吧?你是怎么找到的?”
唐猫见虞子盈焦急的模样,说不出来的痛快,不紧不慢道:“半月前,我在惜春楼喝酒的时候,碰到一伙人,为首的虽然是乔装打扮过,但我一眼就瞧出,那人是神农山贼头名叫沈牛。”
虞子盈稍加思索,插了句:“乌犍的徒弟?”
“不错。”
唐猫继续说道:“那家伙喝多了,便开始吹嘘起起他曾见过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能削断铁锏。我原先只当是他是在胡言乱语,可他越说越清楚,最后都把鱼肠的名字报出来了。然后我就向他打听了些消息,接着·····”
“等等,你问他就告诉你,那人嘴就那么松?”虞子盈觉得唐猫所说太过凑巧,从而怀疑沈牛是在故意透露信息,那鱼肠剑的真假还不好说。
唐猫笑得颇为阴险,道:“那家伙的嘴着实不好撬,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把他绑到一处荒庙,将他一簇一簇头发连皮带肉扯下来,他半个脑袋让我薅得血肉模糊,晕了三次,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到后来我连拔他头发的力气都没了,浇了我大半瓶猴儿酿,那小子才松口。”
虞子盈白了唐猫眼,暗暗又觉得好笑,道:“果然是你的一贯作风,。”
唐猫满脸得意,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现在不好奇我把连剑带匣子藏在家哪里了?”
你放哪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贴身带着呢?”虞子盈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摆架子,语气破为急切。
唐猫以戏谑的口吻说道:“放心,我把它撂在茅厕了,是不是一点也没想到。”
“直娘贼!我早晚撕了你!”远在灵堂侍奉的小婢女原本就要耐不住瞌睡,猛然间被一道惊雷似的怒吼吓得失了魂,回过神后婢女只觉得声音熟悉,破头也想不到这声吼是平日里对一切淡然置之的三公子。
灵堂内一个小妇人身披重孝,抬头向外望去。纵然眉宇间净是哀伤,也遮掩不住独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芳华,如高山之巅半绽的雪莲,娇嫩细腻却未染尘俗。那眼分明是两汪池子,幽静、自然、柔和。不饰粉黛,童稚未退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成熟的线条,仿佛是块天然而成的无暇美玉,是照进这污浊世界的一道纯粹的光。她薄唇轻启呢喃道:“奇怪,三叔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从未如此失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