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
真幸运？如果活下来是这么幸运的事，那他们为什么不把我带回警局？
弗雷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再次浮现出那副想象的场景，他快走两步，握住门把，想要向两位警官请求保护。
可他的手却迟迟没有扭转，一个新的想法出现在他心中。
“连我都能发现的失误不会出现在这样老练的警官身上，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在附近必然存在了暗哨，让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情况。”
“或许自己应该装的害怕一些？”
想到这里，弗雷的内心安定了许多，他拧开门把，目送两位警官的离开，像是被遗弃的野猫。
哒哒哒……房门照出的光并没有影响两人的步伐，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脚步声也渐渐变小，很快就消失在公寓底层。
他也很想喊两句来表达自己的恐惧，可是理智告诉他，他很难表现出那种恐惧，而且如果声嘶力竭的呼喊，很容易太过浮夸，被人怀疑。
“哥？”
伊莎贝拉的声音让本来还想在门口站一阵表现惶恐的弗雷惊醒，他也就顺势回到房间，关上了大门。
“没什么事，贝里先生过世了，我上午见过他，警察来例行的询问。”说话间，弗雷回到了餐桌前，将煤油灯搁在了桌上。
看着哥哥平静的反应，本来有些害怕的伊莎贝拉也放下心来，拿着作业快步回到座位上。
摇曳的火光渐渐安稳，兄妹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宁静之中。
弗雷拿着书，心情却不在其中，贝里教练的事情让他有些紧张，因为贝里从某种程度上，也符合“老师”这一定位，而三人的死法也和弗雷有些相似，都是彻底破坏了身体的某一器官。
如果没有关系，那是最好，可如果真的有关系，那阿普和伊莎贝拉怎么办……
越想弗雷越是心不在焉，书本上的知识难以进入脑子，他长吐一口气，有些泄气的想道：
在这个有着非凡力量的世界，对于无力反抗的普通人来说，或许不接触不追求这些非凡力量才是最好。
幸好的是，自己也有了一些非凡力量，在回到家之前，或许能够庇佑弗雷的家人一段时间，就当做报答了吧。
不过这身躯操纵的非凡能力还真好用，原本以为它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恢复战斗能力，现在看来，或许回家之后，我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演员。
到时候，我就是最年轻的实力派，嗨害嗨！
思绪天马行空的飞舞，让他低落的心情又好转了起来，这份自娱自乐的本事，一直是他的强项。
沙沙沙……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就像伊莎贝拉的人一样，干净而美丽。
“贝里教练怎么了吗？”钢笔在纸上滑动，伊莎贝拉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本就没有读书心思的弗雷看着妹妹眼角流露出来的八卦气息，嘴唇弯了弯，故作严肃状，学着之前年轻警官的语气，讲清了来龙去脉。
伊莎贝拉原本还会动动笔，可随着弗雷添油加醋的描述，她的笔渐渐被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认真的听着弗雷的故事，偶尔应和两声作为回应。
有一个这样的听众，弗雷的话也是越讲越多，他们谈起了宗教神话，问起妹妹信奉教会的原因，讲起了学习的劳累，也讲起了对未来的向往，对可能到来的分别的恐惧。
“弗雷，或许你应该做一个演讲家，
而不是骑士。”伊莎贝拉突然开口道，她的眼睛弯弯的，里面充斥着弗雷未见过的光芒。
弗雷有些错愕的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哪有，别瞎说。”
伊莎贝拉只是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写她的作业，她自从早晨心脏猛的抽动之后，就一直很担心，可现在，她觉得这或许是好事的预兆。
弗雷突然感觉到一种灵性的翻滚，一种明悟的感觉从心中涌出，他翻起书本放在面前，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心中明白，今天的自己和过去的弗雷差距很大，过去的弗雷虽然关爱妹妹，可真到了妹妹面前，总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很难像自己这样痛快的和妹妹东扯西扯，而对于弗雷来说，这一直是一个遗憾。
这样的遗憾，不是弗雷的错，而是时代的错，是这个时代让他留下了遗憾。
随着念头落下，弗雷感觉到自己的身心灵都突破了一层薄膜，脑海中残存的那些记忆彻底放弃了抵抗，消融在他的记忆里，达到了一种圆满的感觉。
气氛渐渐宁静安乐，窗外的月光也爬进了房里，眼见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兄妹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
咚！
咚咚！
呼啸的风敲打在窗上，让弗雷猛的惊醒，美好的梦境散作一地的碎片。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黄色月亮，脑袋略显迷糊，迷惑得低下头，随时都会回到熟睡之中。
咚咚咚！
敲击声再次响起，弗雷随之抬头，一种荒诞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里。
在透明的玻璃外，一个绿色眼睛金色头发的“精灵”正上下浮动，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脸和晚上前来的年轻警官一模一样！
“你好，我可以进来吗？”那“精灵”没有张嘴，声音却凭空出现在弗雷的耳朵里。
“你是谁？”弗雷坐起身道。
“精灵”眼里流露出一点好奇，但还是有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布里塔·欧皮特，我们晚上见过面。”
我当然知道我们见过面，你这个样子也太怪了……弗雷心中腹诽，面上却保持着冷静，对方敢以这幅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必然有所考虑。
思考几秒，他平淡道：
“有什么事吗？”
对方张了张嘴，这次却没有任何声音进入房间里，弗雷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很快，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种情况，无奈的敲了敲窗，发出了熟悉的咚咚声。
弗雷离开温暖的被窝，快步打开了窗户，同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幸好我有穿着睡衣睡觉的习惯。
窗户打开，弗雷侧开身子，让浮动的布里塔进到了房间里。
“我们查到，你从克.贝里阁下家中带走了某样东西，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这一次声音自然的出现在弗雷的耳朵里。
“有！我前夜醒来时，是在书桌前醒来的，我的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抵在胸口上，地面上有着鲜血，像是试图自杀，但是很明显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我面前还摆放着许多的灰烬和那张纸条，或许是纸条让我活了下来，但是却让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总是想不起来最近经历了什么。”
为了拜托嫌疑，弗雷仔细讲述了灰烬的细节，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觉得身体的掌控能力有所上升，但是他悄悄隐瞒了观星者和黄雾相关的内容。
为了让整体逻辑变得合理，他在讲述时将仪式的痕迹抹去，只是说醒来之后在地面上发现那些痕迹。
以事后发现的角度来讲述情况，尽管两者讲述的是同一件事，但是讲述者的身份一下子截然不同，变成了受害者。
绿眸的布里塔安静听完，嘴角咧开：
“这符合我的推测，也符合这种隐秘事件的内在逻辑，如果那张纸条上具有你描述的特征，你能活下来，真的是格外幸运。”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您根本不知道这一天我有多害怕。”弗雷悄悄松了口气，身形佝偻了一些。
“但是。”布里塔抛出一个转折词，“您现在有很大的嫌疑，我需要您的配合，以此来确认您没有直接导致贝里先生的死亡。”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手掌边缘开始浮现出透明的波纹。
弗雷后退两步，面对这种非凡力量，他还是有些恐惧，口中急促道：
“不是说过两天会有专家前来吗？”
“抱歉，事急从权，您就当这是一场噩梦吧，等您明天醒来，就会忘记。”布里塔绿色的眸子越发耀眼，里面开始浮现出一双翅膀的痕迹，一双手上的波纹也更加密集。
突然，他咳嗽一声，尴尬道：
“你今天下午是否有过一次怪异的体验，比如时间突然变得缓慢？”
弗雷一失神，愣愣道：
“是有一阵。”
布里塔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知道了。”
波浪从他身上扩散而出，勾勒出弗雷的轮廓，黑暗突然从窗外蔓延而来，昏沉摇摆，像是最深沉的梦境。
弗雷觉得自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又像是过去躺在船上，枕着一池星河入眠。
各种各样的颜色扩散，细碎的声音层层叠叠，某些昏黄褪色的书页向前翻转，各种声音快速细密忽大忽小。
身形拔高，弗雷下意识的低头俯视，这是一条“河流”，一条演绎着他一生的“河流”，而河流的尾部，一道绿色的光芒正延着河流向上攀爬。
他在翻阅我的记忆……灵性突然剧烈跳动，弗雷霍然惊醒，下意识的就抓向那绿光。
随着他的动作，分为两段的河流上游弥漫起昏黄的雾，掩盖住了其中一条，并且迅速向下蔓延，越是靠近黄雾绿光前进的脚步当即停滞不前。
过了一阵，绿光跳过那片区域，继续前进，很快就进入了象征弗雷过去的河流中，它快速攀爬，翻阅，记录。
而在河流旁一望无际的黄雾中，与河流相互平行的另一条支流上，弗雷眼神昏暗，随着波浪浮沉。
哗——
浪声虚幻，弗雷惊恐莫名，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弗雷迷惑的四处打量，发现窗外黄月正明，四处一片碎金。
没有什么河流，也没有什么精灵。
梦？
他用手擦过额头，湿润而冰冷，摸下一把冷汗，背后也传来一样的感觉。
“只是个噩梦……”弗雷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觉得自己在梦里还挺清醒挺冷静的，能够思考，能够撒谎，颇为奇怪。
稍微缓和，弗雷复又抬起头，看向窗外。
突然，他看到窗外一闪而过一个透明的虚影。
那虚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精灵，御使着风从窗外掠过。
那虚影像是在灵视中见过的透明扭曲的事物，它半融进黑暗之中，身披昏黄的纱。
那虚影一闪而过，留下一道翅膀的印记。
那虚影进入了房间，身穿黑色的短款风衣，绿色的眸子带着笑意。
布里塔·欧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