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教授被抓
世人并不愿深究事情的内幕和真相,当故事精彩到足以假乱真,且是已作为许久的谈资时,更是如此。说到底,人性之中含着清晰可见的利己成分与愚蠢主义,事不关己,大部分人选择糊里糊涂。
李华丰,被抓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的李欣来时眸中含泪,也知道了为什么“海洋树”群里没有平常的热闹了。
仅仅一个晚上,以前常出现在新闻中那个侃侃而谈,幽默与风度、学识与道德皆受人尊崇的北大知名教授,转眼间变成了败坏师德,见钱眼开甚至色欲熏心的社会渣滓、过街老鼠。北大官方甚至也发布了事关李教授事件的声明,里面说道:“我们因聘请到这样以为毫无学术道德的教授感到遗憾,虽然他的确曾为北大生命科学学院做出贡献,但北大不能允许毫无学术底线的知识分子继续教授北大学子,相关部门已经取消李华丰生命科学学院副院长、中国生物科学委员会委员、终身荣誉教授等职业及头衔……”
当李欣在那个醉人的夜晚说出李华丰被抓后,林、慧、拉宾甚至华都不敢相信这个惊人的消息。同样,我也不能相信。
那个曾人人敬仰、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那个和蔼慈祥、不拘小节的活泼的中年人,那个为我们的计划提供莫大帮助的科研工作者,怎么会,又怎么能干出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丑事?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我和林碰到喝醉的李教授的那个夜晚,他古怪的冷哼和对我的“叮嘱”;还有最近李教授经常不见踪影的反常情况;以及他平日里慈祥可爱的面庞。这些画面像沉重的铅袋一样挂在我的大脑里,使其窒息、沉重,难以运行。我将那夜在宾馆里的情形毫无遗漏地告诉了林,希望他那个高速率大脑可以思考出事情的答案。
“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警察不会抓错人,他们有充足的证据,李教授,他自己也认罪了。”林的话在我听来冷冰冰的。
我从新闻报道的画面中,看到了面色枯槁,形容憔悴的李华丰,他的左半截断眉似乎变得更短了,一下子缩减到了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就像是被人生生撕去,那只可恶猴子留下的疤红肿着仍浅浅横在眼睛上方;他的身体也佝偻起来,不像从前那么挺拔,瞳孔中毫无色彩,真真像极了一个麻木不仁,毫无人性的“罪犯”。“您演的可真像呐。”我心里冷冷地对着电视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说着。
“对他们好?或许吧,其实父子关系、夫妻关系本质上和朋友关系没什么两样,是——付出是双向的,也得配才行。”
他当时的语气就像一个死尸被浸在冰窖中数年突然复活后才能说出的阴寒,此刻,同样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姓名?”
“李华丰。”
“性别?”
“男。”
“身高170厘米。”旁边的警察看着我身后的刻度线说道。
“体重68千克。”他又出声说,我对面的另一位警官负责记录。
我此刻已经穿上了刑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刑服质量是不错的,穿起来甚至比我那身工作西装都要舒适,不过,现在对我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警察简单地记录之后,要派人将我带到监舍,路上,我观察着旁边负责押解我的人,他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他的眼睛像杏仁粒一样小,眼角下垂,颧弓外扩,以至于他的这张脸看上去颇为不堪,但他身姿挺拔,双肩宽阔,
显出一个年轻人该有的英气来,他也有着光明的未来。
“你别盯着我?北大的教授也能做出这种事情,以前做的公益估计也是奔着洗钱来的吧,虚伪!无耻!知法犯法!恶心。”那年轻人像是很厌恶我看着他的目光,也许是我笑了的缘故。他本想继续骂着,可越来越高的声音有些吸引了不远处值班警卫的目光。
“好的,抱歉。”我收回目光,嘴角仍控制不住地往上咧着。
大约十几分钟后,我被带到了监舍,这是一间集体宿舍,满员是12人,我恰好是被塞进去的最后一个。令我吃惊的是,天色已至黑夜的房间内竟然没有开灯,里面黑黢黢的,当那扇铁制烤漆门哐当一声被锁上时,我就彻底置身于一片黑暗了。我四处摸索着,想要寻找我的第12号床位。
“嘭。”一束光线在我手掌下射出,透过手指缝隙完完全全照在脸上,眼睛被闪了一下。
“原来是个老不死。”那浑浊的嗓音就像声音的主人嘴里含了一口口水。
我看清了在我面前蹲着的约三十岁的光头青年,他坐在地上,靠在床边,说话时眼睛只眯开了一条小缝,看到我之后旋即完全合上,唯一的光线也在又一声“嘭”之后应声关闭。
“老东西滚一边去,这不是你的位置。”
我说了一声抱歉,刚才手电筒亮的时间太短,我没能分辨出这里哪张床空着。
我只好再次摸索着前进,其他人倒是呼呼大睡,并没有清醒着,我不小心又惊醒了两个“室友”,脸上挨了几个巴掌,好在没惊醒更多人。几分钟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床铺。
“还好是在下铺。”我暗自庆幸着。
我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终于躺在了属于我自己的床位上。不知道是不是运气的原因,这间监舍既没有光线,也没有窗户,不知道房间内的哪处散发出浓浓的霉味来。我本以为年过半百,早已看透生死的自己对于什么也没有了畏惧感,刚才那张已有些褶皱的脸上因挨了四五个巴掌而产生的的肿痛感我已毫不在意,但我没想到,我竟然第一次为这到处弥漫的黑暗感到不安。
作为一个从事科学研究三十多年的学者,我为此感到莫大的羞耻和对自己的嘲讽。昼夜更替本就是自然规律,我却害怕起这自然规律支配下的产物来。习惯了白天亿万光线汇聚照耀下的光明,却也未必能够适应黑夜里无数虚无构成的深邃。人类啊,真是个无能的种族。
在黑暗中,我缓缓闭上了双眼,自我制造的黑暗总比受人控制的要令人安心的多。我并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开始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来。
事情始于我和韩珏的一次口角。
韩珏和我在二十七年前结婚,这么多年来,她为我诞下了一儿一女,女儿二十六岁已经出嫁,儿子二十四待业在家。当年的韩珏风情万种,是我们大学的学生主持(我本科是在河南一所普通院校),活跃在各个社团举办的活动中,我当时一下子就被这个衣着靓丽,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吸引了,我费了相当大的工夫才把她追到手。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地喜欢我,只是被女人心底的柔软一时控制——她被我感动了。我的温柔和体贴或许也是她一直没有选择离开我的原因吧,但我清楚,这种并非我本性的温柔和体贴终归有一天会过期,但男人的愚蠢通常在于认为对方会在保质期之前彻底爱上自己。事实上,这是痴人说梦。
婚后,我把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大都用在了科研上,虽然家和实验室都在BJ,但我几乎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当每一次浑身疲累地回到家中时,我多么渴望一顿做好的晚餐和一个温暖的怀抱啊。可这么多年来,她极少做饭,如电视剧中的阔太太一般精于打扮,整日与她的众多闺蜜们厮混在一起,年轻时是逛街、跳舞和喝酒,年纪大了则是麻将和广场舞。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长的一次半年才回过一次家。
我算是看得彻底了,这个女人和我膝下的一双儿女大概都只看中了我能为他们提供良好生活的赚钱能力。这种能力逐渐成为我和他们交流的唯一话题。女儿还好,去年刚刚嫁了人,可我那不成体统的儿子自高中肄业后便一直闲在家里。只是偶尔会和他的朋友们去酒吧、夜店、消费,我忙于科研,一直不大清楚家里的具体开支,直到那次我回家。
“老公地上脏咯,正好你回来。”韩珏坐姿优雅,斜倚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手机,见我进来,只说了这句话。
我会意,放下公文包,拿起拖把,将客厅的地板清洁了一遍。
“老公记得还一下这个月的账单。”韩珏起身,向我微笑道,交给我几张欠费单。
“你先别走,这个月怎么花销这么大?”我仔细查看着账单上的数字,被吓了一跳。
“不就几十万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你那科研经费随便抽一点不就还上了?”韩珏表情淡定,话倒是说得轻描淡写。
“我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外快也才六七万块钱,这账单上的三十多万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我第一次因为钱对她说出重话来。
“你吼什么?显得你才是一家之主是不是?还真是会窝里横呢。”韩珏抬头对上我的双眼,冷嘲道。
“我没有,那你到底花在哪儿了?总得跟我打个招呼吧。”
“花在哪儿?你还敢问花在哪儿?就你还是北大学院副院长呢,一个月往家里拿那么点儿钱够谁花?这现在BJ的花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买个LV的包包都还得横一横心呢。你看人家孙亚玲,她老公才是个破二本学校的院长,每月花个几十万都不带眨眼的,亏你还掌握着国家好几个大项目呢。我们娘俩委曲求全地跟着你,半点儿好都捞不上,偶尔花多点钱都要被你说的哟……”韩珏的嗓门逐渐变大,带着哭腔骂骂咧咧起来。
“就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我心里默默想着,心情逐渐烦躁。
“别哭了!”她絮絮叨叨的抱怨还在继续,我终于忍不了了。
“干什么呀老爸,别吵我睡觉。”儿子在午睡,他被我们弄出的动静吵醒了,走出卧室说了我一句。
“韩珏,你能不能知足啊?你嫁给我这二十七年里面,我亏待过你吗?你说孙亚玲人家奢侈,可你知不知道他老公这些钱都来路不正,指不定哪天就被抓进去了?”我尽可能控制着情绪。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蠢咯?好,你聪明,聪明得很,就我傻呗,傻得当初那么多人追我我非要嫁给你这个废物,我今天告诉你咯,李华丰!”
“我宁愿像苏亚玲那样快活几年,也不愿意一辈子都收着我委屈!”
“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嫁给你这个废物东西啊。”韩珏瘫坐在地上,头发也被自己弄乱,早失去了那阔太太的仪容,仿佛是她受了莫大的冤枉和委屈。
“呵呵。”我看她这副泼妇模样,与印象中那个青春靓丽,魅力摄人的韩珏判若两人,突然笑了。经年以来的克制与容忍,并非能使她的本性发生任何改变,我现在只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一行字:爱慕虚荣与虚伪。
你要是问我我后悔娶她吗?我的回答依然是不后悔。曾经在年轻时候,我和她都戴着一张名叫“礼仪”的面具,可一旦面具在婚后被卸下,她露出的面孔简直让我感到震惊,她是一个地道的二流货色,身上充满了物质欲、贪念、懒惰和攀比心,她像极了毛姆笔下的吉蒂,可我并不是足够爱吉蒂的沃尔特,我也不想做那个可悲愚蠢,头上戴着明晃晃绿帽的男人。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报复欲。
“你说你宁愿快活几年也不愿意缩手缩脚一辈子?”我冷冷地向她确认道。
“是!就是!我每个月好吃好喝,想买什么买什么,这样的神仙日子,我过几年也就值了。至于那种连买个名牌包都要看人脸色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大声哭诉着,声嘶力竭,喉管似乎被塞了一只正不断跳跃的虫子,我想当年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也如是吧。
我缄默着,韩珏倒在沙发上啜泣。
儿子从卧室内蹑手蹑脚地走出,在静默地近乎凝滞的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抱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我看到上面有个外星人头颅的标志。
“干什么去?”我没有扭头去看,声音低沉而沙哑。
“哦,爸,呃……我买,呃……借了同学的笔记本,现在去给人还了。”
“去吧。”我摆了摆手,懒得拆穿他,随即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爱你,至少曾经爱过。所以,你说的,我会帮你实现的。”
在离开之前,我丢给她这样一句话。
我一回到学校,坐在实验室的座位上,就开始为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懊悔不已,我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怎么能说出这样冲动且毫无责任感的话来。在我年少因贫困而无力上学的境况下,国家给了我莫大的支持,也正因如此,我才能从“山鸡”变“凤凰”,才能坐在BJ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办公室里接受着许多人的尊崇,才能赚得一份不菲的收入。
“哎,过几天回去跟韩珏认个错也就算了。”我心里这么想着,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中。
我对我的工作保持着极度的热爱与热忱,我喜欢看实验室里一群白大褂科研工作者们忙忙碌碌的身影,也喜欢去逗一逗那些用作实验对象的小动物们,更喜欢享受大家一起协同工作时井然有序的氛围。还有我那张有些杂乱的试验台,上面曾多次产出重大的科学成果,整个实验室的“白大褂”都在曾为之沸腾过。
小林小王的那个项目我也相当有兴趣。他们的想法有时候稚嫩,但毫无疑问他们是一群思想活跃又相当有趣的小孩儿,有时候一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反而能给你一些出其不意的灵感。所以那天他们找了我之后,我相当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我喜欢这群有理想、有斗志、有未来的小孩儿们。
过了大约一周左右,我收拾好心情,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还了那三十多万的欠款,又买了一束玫瑰花和一只口红作为礼物,打算向韩珏道歉。相必她看到还完之后的缴费提示,也会气消一点吧。
我站在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屏气凝神,准备好承受韩珏可能会骂出自己的所有词汇。我已预先准备好一个笑容,拿出家门钥匙,“咯嗒”一声,我捧好花束和礼物开门进入。
客厅内的布置和我那天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韩珏这次躺在了另一张长沙发上,更加不同的是,他整个上半身,也匍匐在韩珏的身上。
我的笑容像海潮一般迅速褪去,神情就像刚被浇铸好的青铜像一样一丝不动,一股愤怒,强烈的思绪逐渐冲上脑门,我知道我的那张枯树脸一定涨得像刚从炉子里拿出的烙铁一样通红。
“不,不是这样子的,华丰!”韩珏看到我的出现,一把推开那个老男人,她在慌张,在我面前,她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不自信的感觉,她一向盛气凌人。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的皮肤护理做得很好,如果不细看脸上的褶皱根本无从发觉,她简直就像三十岁的少妇,可此时,她脸上的面皮却在抖动着,嘴里说出的话简直没有丝毫逻辑。
那个老男人看到我,带了他的外套,低着头,弓着身子,迈着急匆匆的碎步子,从敞开的门口离开。我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韩珏。
“哦——”我把这字故意拖得很长,“原来我昨天还的三十多万是为了我的情敌,我们之间的第三者啊!”
“不,不是这样的,他,他只是……”
“哦——原来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你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啊!”
“华丰,我错了,我们还没有……”她跑过来,想要抱我,却被我狠狠推了一下,她摔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哦——还没有上床是不是?”
韩珏瘫坐在地上,她爬过来,紧紧抱着我已经僵硬的双腿,连声说着对不起。
“哦——没事的,韩珏。”我蹲下身子,打眼瞧着这张比我年轻几十岁的脸,上面使用过的高级护肤品和化妆品,大抵都是用我的褶子换来的吧。
我捧起这张精致的脸,上面流着两行滚烫的泪珠,我用比她粗糙得很多的手指轻轻为她擦拭着,动作像我年轻时候那么轻柔,那么熟练。
“没事的,韩珏,你不要难过,不要流泪。”我把脸贴近她的右侧脸颊,她的呼吸急促不安,我轻抚着她的秀发。
“华丰,别和我离婚好吗?我离不开你。”她的脸上梨花带雨,胳膊缠上我的脖颈。
“我爱的韩珏,我怎么舍得和你离婚呢?”我的语气温柔得要死,“我不会的。不仅如此,我还会更加珍惜你,让你过上真正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不不,我不大手大脚花钱了,我会做个好妻子的,我会学着给你做饭,我会……”她的眼泪像滂沱大雨在石板街一样不停地流淌着。
她还没有说完,我松开了她,再次把她甩在一边。
“呵呵。”我在离开家门时,留给她一个我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像年轻时一样。
……
我不是沃尔特,不会用生命去感化吉蒂,让她成为全新。
……
我把之前的一项生物制药技术以五千万的高价卖给了一家药品集团,这项技术事实上早已上缴国家,成为一项技术机密,我将这一笔巨款汇给了韩珏,连同房子、车子也都过户给了她。最后,我匿名向有关部门揭发了我自己,并收到了检举成功的费用。很快,调查人员一波波来到我的办公室,我撒出各种有不太明显漏洞的谎言,让警察得以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并最终证实我是一个为钱妥协的、势力的、媚俗的、不可不扣的、毫无冤情的、令人作呕的、虚伪的坏蛋。
从到公安局作笔录,到被拘留,再被定罪,再到法庭之上,最后被抓捕入狱,就在几周的时间内完成。我个人名誉牵扯太多,因而,直到我出现在法庭上被定罪,那些蠢货媒体们才有自己的敏感性,争相跳出来报道。
事情的发展完全合乎我的意料,这简直好极了。甚至,有个北大不知名的女学生还站出来说我曾经试图对她进行性侵,我在听到这项对我的指控时差点当着警察的面笑出声来。她长成这样我都能对她有反应有企图,那我是不是太过愚蠢了?当警察盘问我是否属实时,我坚决否认了。这方面的屎盆子我倒是不想扣在自己的头上。
把自己送进监狱——这是一项疯子才会有的举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么?没错!就是为了我亲爱的妻子韩珏和我拿一双可爱的儿女们呐。
她的老公,他们的父亲多么有本事啊,转瞬之间就能给他们弄来一笔五千万的巨款,可这是我的目的吗?不是。
我给这三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各留了一封信。但凡他们有一丝丝良知,就将陷入一辈子的恐慌和愧疚当中,总有一天,那笔钱会经不住他们花的,到时候,韩珏和我的儿子,这两个蠢蛋将陷入道德和物质的双重深渊中。
当然,如若他们竟然连这一点良知都没有,那在我眼里,如屎一样的钱将他们恶狠狠砸一顿,也算解气的。你想想,你将尿撒在一只狗身上,那只狗不仅不觉得肮脏反倒觉得如获至宝,这样的场景难道不算是一场令人发笑的荒诞喜剧吗?更何况,他们的下半生仍然会陷入到贫穷和孤立中去。
我甚至希望,他们一点良知都没有。
唯一我觉得尚有亏欠的,就是我们“海洋树”的小伙子了吧,他们是那样可爱、善良、富有智慧和同理心的年轻人呐,都有最美好的未来。
我的立项计划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我而收到影响,他们的计划会不会因为我有大变故?
“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吧,该做的事情,我都尽量做了。”我睁开双眼,四周的黑暗在肆意弥漫,我的“室友”翻了个身,床板吱吖作响,通风口处有风吹着尘埃进来,我再次闭上了眼。
天,总归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