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衣冠冢
楚权第二日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小冬别院的床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子。
摸了摸身体,有摸了摸左手手腕,心中大惊。
连忙坐起,看见内甲和一只两指宽的银色手镯都放在床边,还有剑林书院的令牌;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昨日在酒楼里喝醉了酒,记不得是怎么回来的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脱的衣服。
婢女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
他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后,推门而出。看见柴七、姚十和赵虎三人就坐在亭子里吃着包子,却没有看见李柳阳。
「将军,你醒了,你啥时候酒量变得这么差了?」赵虎朝嘴里塞着包子,嘲笑的说道。
楚权不理会这个经常皮痒的家伙,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柳阳呢?」
「还睡着呢。」姚十说。
楚权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昨晚,你们谁帮我脱的衣服?」
柴七嘴也不闲着,不停往嘴里塞着包子,说道:「不是我,我昨天也喝醉了,还是赵虎背我回来的。」
「是我背你回来的,但至于谁脱得你衣服,肯定不是我。」姚十连忙摆手,撇清关系,然后双手护在胸前,做出娇柔做作的模样,「将军,你不会失身了吧……这可跟我没有关系啊!我可不会负责的。」
楚权拿起食盒里的包子,塞到他嘴里,「吃你的吧!吃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随后,也拿起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心中有了大致猜测,如果不是姚十她你们四人,就只有可能是那两个婢女了。
「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楚权突然又问。
姚十收起嬉笑的表情,正了正神色,说道:「派出去的弟兄还没有传信回来,不过想来,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楚权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姚十撇了撇嘴,佯装生气的拍开肩膀上的手:「跟兄弟还这么见外。」
……
楚权在四年前当了将军之后,就开始培养亲信,不停的派人查,当年是何人在柳芽县大肆屠戮;另外也在不断寻找着索素阿姊的下落,他相信她还活着。
他在初春时等了数日没有等到索素回来,却遇到去怀桑县招兵的李槊,一路跟着后者进了军营。
结果,被巡逻的士兵当作探子绑到军帐。
李槊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他说他要活下去,为亲人报仇。
李槊心中对这个跟着自己进了军营的小家伙,有些刮目相看,心想:
能一路尾随自己,他还没有察觉,是个做斥候的料。
然后,就把他带到新兵训练的营房。
在后来的三个月里,楚权极为用功,普通士兵如何训练,他就如何。比同龄人高大的他,在军队士卒面前显得瘦弱不堪。
但是,教头教的刀、剑他学的最快。立起来的棍棒比三个他还要高,棍棒在他手里就像是长槊一样,耍的也是有模有样。
教头不愿埋没他,就把他带到大将军李槊面前,让大将军亲自培养楚权。
入夏时,楚权六岁生辰刚过不久,祈求李槊能替他安葬了父母,后者答应。
李槊陪楚权回到柳芽县时,即使是手上染满鲜血的李槊,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这是被屠了城!
半年时光过去,那座城就像是一座鬼城,毫无生气。
可能是下过暴雨的原因,大多数被烧的焦黑的房屋和腐臭尸体,被冲进城东边的一座峡谷里。
断壁残垣和尸体残骸在百丈峡谷里堆积如山,像一座埋尸坑。
头顶乌鸦盘旋不散,尸臭引来蝇虫飞绕。峡谷中没有水,只生长着些许绿茵。堆积成山的尸骸和焦炭,与那些生机盎然的绿色格格不入。
楚权坐在悬崖边哭泣,找到父母的尸首已经没有可能,就连衣冠冢……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跑回原先的楚家大院,他的卧房是如今城中唯一还算完整的房屋。正是因为他的房屋没有着火,他才侥幸活了下来。
从房屋中翻出些许老旧物件,当作是父母遗物。
又花了数日,在城中还算完整的房屋内,搜寻出十余件残缺不全的物件。
最终,他在城南的祖坟边简简单单替父母建了衣冠冢;在旁边,也替所有乡亲们建了一座。
李槊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帮他挖坑、埋土;帮他砍下树木,借他短刀刻字。
「父亲楚忠来母亲王萍之墓。」
「柳芽县乡邻之墓。」
临走前,楚权将一把火丢入山谷,乌鸦哀鸣不止。
回到军营,李槊便把他收为义子。
楚权一直心中存有疑问,足足数万人的县城被屠,朝中却对此事不闻不问,似乎根本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直到一天,李槊进京述职时上奏,请圣上查明此事;可是皇帝派去的官员,说是匪患屠城,此时就在朝廷中盖棺定论了。
李槊后返回军中不久后,告诉楚权,事后他写信向朝中好友询问,回信的好友猜测,可能有权势滔天的朝中重臣将此事压下。
……
楚权眼神晦暗,他早就猜测不可能是简单山匪。山匪可没有本事屠杀数万人,也没能耐搞到手可以洒满整座城的猛火油。
「四年了,终于有线索了吗?」楚权心想。
他期待这一天太久了。
楚权吃完两个包子后,拍了拍手,起身准备回屋。
赵虎惊呼一声:「哦,对了将军,大将军昨晚来找你,看你喝的不省人事就走了,然后让小竹告诉你,说等你醒了以后,去正堂找他。」
「你怎么知道?还有,为什么刚才不说?」楚权问道。
赵虎挠了挠头:「小竹有事出去了,让我转告你,我刚才给忘了。」说完,伸手去拿食盒里的包子,却被楚权一巴掌拍开,后者拿了一个包子,瞪了他一眼。
走到门口的楚权,咬了一口包子,转身说:「赵虎,等我回来!」
赵虎哭丧着脸,没有食欲再去吃包子:「完了完了,又要挨打了……」
其余两人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来到正堂的楚权,见主位上坐着头发花白的李槊。
主位两侧,分别端坐着两个中年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