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深夜造访
郭高义其实并没有生气,他一辈子都是在替人治病,生离死别的事他见过太多了,家人焦急的情绪他自然看在眼里,也能理解。
随着三人的离开,郭高义大胆的问是不是和修行者打斗时受的伤;其实,以他活了大半辈子的眼力见,怎么可能看不出伤口的不同寻常。
在李槊点头承认后,他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是因为剑气仍在体内,导致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他在医界也算是小有名气,否则大将军李槊也不会派人去请他到府中来,虽然这种修行者剑气导致的伤口很罕见,但碰巧他族中传下来个土法子恰好能治。
问李槊要了碗、酒和药碾子后,让婢女继续帮忙按着伤口。
只见他自己则是在药箱中捣鼓着,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摆在床边。
等有下人送来他要的东西后,就开始忙活。
从瓶瓶罐罐中倒出一粒粒小药丸,放在碾子里碾碎后,把一部分倒在碗中,老人把碾子里的粉末倒在两个厚实的白布上,让小竹和小桑分别按在楚权肩头和腰腹的伤口处。
老人冲着柴七扬了扬手中的碾子,示意他照着自己的样子,把里面剩余的药粉用在缠满纱布的姚十身上。
姚十接过后,只得把姚十身上的白布揭开,再次上药。
随后,老人又把酒倒在碗里,一滩黑乎乎的药酒就成了。
如果说酒味醇香、沁人心脾,那么,加了一堆粉末的这一碗酒,散发出一股令人反胃的恶臭。
「这能行吗?」李秀婉捏着鼻子,有些怀疑这老头到底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
李韫峰拿胳膊肘轻轻捣了捣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幸运的是,她担心的老人会把那碗黑糊糊的东西喂楚权喝下去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郭高义拿手指沾了沾碗里的药水,然后从一旁的蜡烛上划过,手指上燃起淡淡的蓝火,然后,老人把燃着的手指插在碗里,满满一碗的黑色液体被点燃。
老人连忙甩了甩手指,手上的火焰熄灭后,等到碗里的火焰灭去,老人用纱布沾上药水,然后轻轻的沾了沾楚权胸口和手臂的伤口。
楚权虽然昏迷,但是从他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珠就知道,很疼!
小桑咬着嘴唇,没敢去看。
李秀婉咬着牙,仿佛是她自己躺在楚权的位置上一样。
最后,胸口和手臂伤口擦过药水后,老人从药箱中又摸出一个帕子,里面包裹着数十根银针。
老人拿起银针掠过蜡烛上的火焰,插在楚权的身上,不论是面部、头顶、胸口,还是手臂、指尖,甚至脚上都插满了银针。
郭高义说道:「这法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只能对付这种剑气导致伤口无法愈合的情况。」
「它只有这么一个作用。」老人再次强调。
所有人都清楚老人这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他祖辈为何会有应对修行者剑气的法子,他不知道,毕竟过去那么久,他的爷爷都说不清,他的父亲也说不清,更不要说他了。
郭高义要来纸笔,写下几十样药材的药方,说道:「血基本已经止住,但是他已经失血过多,所以需要些补气血的药。」
郭高义把方子递给李槊,继续道:「只需要按上面写的,煎好药后,一日两次即可。」
李槊接过药方后,对郭高义说道:「既然天色这么晚了,不如留宿府中,而且这药由你来煎,我才能放心。」
郭高义欲哭无泪,他写下如何煎,煎几个时辰,要多大的火候;又告诉李槊如何服用,就是为了离开这大将军府。
虽然他对自己医术极为放心,但是万一呢,万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家伙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得陪葬了?
但是,既然大将军都开口了,他又怎么敢推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只是……大将军,我万不敢保证他能醒来;他不止是受了这些外伤,体内脉象紊乱,恐怕五脏六腑都有损伤。」
「他能不能醒来全凭天意,若是他撑的过了今晚,就没什么大碍了,若是撑不过去……」
郭高义没有再往下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相信李槊懂其中意思。
李槊点了点头,片刻后,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姚十、赵虎和李柳阳三人:「劳烦你再帮他们医治一二。」
这次,老人心中庆幸,这几位伤的都要比床上那位轻许多。
又写下一个药方递给李槊。
李槊把方子交给管家,命他立刻找人去城中药铺子挨家挨户敲门,把上面的药材买来。
后者连忙去办。
闲暇时,徐思颖抱着李筱苒进来,小姑娘哭了好久,最后趴在妇人肩膀上睡着了。
李槊见到后,有些心疼小姑娘,想要伸手抱过孙女,不过脸上表情严肃,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只能作罢。
柴七带着另外三个受伤的家伙回侧屋休息。
妇人抱着李筱苒,在和丈夫李文打过招呼后,对李槊行礼后,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只留下郭高义、两个婢女和李槊的四个子女。
李槊一言不发,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息,房内气氛压抑至极。
不一会儿,离开不久的管家去而复返,说有人深夜求见。
……
符杏和碧桃站在台阶下方,愣愣出神。
符杏握在手里伞挡住了雨滴落下,但是怎么也挡住寒风。她忽然有些喜欢夏日的燥热了,夏日就应该是燥热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刺骨冰凉。
自嘲一笑,谁会在意她喜欢什么呢?
碧桃紧紧抿着嘴唇,不知道想着什么。
王建瓴在屋檐下见到这大将军府的门庭,心中忍不住赞叹,果然比他家的要气派的多。
自己家整扇门还没这一扇门大啊!
「爹,那管家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王建瓴抬头打量着四周,举着手里的灯笼这照照,那照照。
王水井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吱呀!
大门开出一条缝,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是一个少女。
小姑娘说道:「你们走侧门,这门坏了,打不开!」说完,啪的一下拍上门扉,丝毫不给王水井和王建瓴接话的机会。
王建瓴听到这话,心中愤怒:「爹!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让我们走侧门?」
王水井也当场愣在原地,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将军府的丫鬟都能这么嚣张跋扈。好歹找个好点的理由吧!编瞎话都不会。
吱呀,门打开了,你探出来给脑袋说门打不开,啪的一声又把门拍上。
你说这叫门坏了?
叹息一声,既然是来道歉的,这些气受了也就受了,总比于大将军交恶了的好。
接过儿子手中的灯笼,叹息道:「唉!走吧。」
「爹!」王建瓴喊道。
怎么能任凭一个丫鬟如此羞辱他们?
台阶下的碧桃眼神中充满了厌恶的看着大呼小叫的王建瓴,这台阶就好像给他搭的戏台子一样,而他就像是个逗人欢心的丑角。
最终,一行人还是来到侧门,比想象的要好很多,比寻常人家正门还要大气些。
王建瓴心中这才平衡不少,可接下来又让他愤怒至极。
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开。小巷的积水又是很多,鞋子都湿了,分明就是那个丫鬟戏耍他们!正要挥起没有受伤的手怒砸,就被他爹拦住。
「你安静点吧!」此时王水井心中也有了怒气。
若不是你惹出这档子破事,他也不用大晚上冒雨前来谢罪。
就在王建瓴又要砸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一个打着哈欠的女子站在门口,正是先前在正门处让他们吃了闭门羹的少女。
王水井抢在儿子前面说道:「我们前来拜见大将军。」
少女瞥了一眼王水井,转身让他们跟上,嘴里嘀咕道:「大晚上不睡觉,瞎跑什么?」
「什么?!」王建瓴怒喝。
少女扛着伞走在前面,对他愤怒的咆哮置若罔闻。
管家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在离小冬院不远的拱门下等待,半天不见有人过来,心急如焚。
「怎么还不来?」管家来回踱步,衣裳的下摆早就沾满了泥泞。
忽然,有亮光映入眼睛。
一行九人,最前方的那人正是让他最为担心的少女。
看样子倒是没出意外,管家长舒一口气。
可下一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啪!
清脆至极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王建瓴看着前面少女曼妙的身形,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摸向少女的腰肢。
可刚碰到时,少女就笑眯眯的转头看向他,笑容让他有些心慌。
果不其然,这性格泼辣的少女没有让他失望。少女轮圆了手臂,一巴掌抽在了他脸颊上。
王建瓴一脸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一个下人居然敢打他,而且是当着他爹的面。
他伸手捂着脸庞,说道:「你……你敢打我?」
「哎呦,我好怕啊!」少女学着他的语气说道,「你……你敢打我?」
王建瓴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
然而,少女模仿着他的口吻和他异口同声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王建瓴讥讽的看着眼前的丫鬟,说道:「我爹是朝廷正四品的中书侍郎,你爹是谁?」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王水井。
少女翻了个白眼:「呵呵。」
王水井终于开口:「此事,确实是我儿王建瓴有错在先。」
「但是,你一个下人,先前就处处刁难,已是尊卑不分,还怎敢出手伤人?这次我们是来大将军府赔罪道歉的,不愿再惹事生非,你同我儿行礼道歉,我们也可不再追究,此事也能就此揭过。」
王水井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如若不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