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白
屋子并不大,王白鹤躺在一楼近玄关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些昏暗,那中年女子开了灯,才亮堂一些。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干枯的“人形骷髅”,老人身上一点血肉都瞧不见,只剩下一层皮贴着一副骸骨,比起人,更像是穿了人皮的怪物。
虽然姜麟极力掩饰,但还是吓了一跳,楚以心更是倒吸了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这老人便是王白鹤?
两人四目相对,俱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之处,忙道:“老师傅,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
“没...没事。”王白鹤看上去病得很重,但声音却意外的并不含糊,他张了张干瘪的嘴,很勉强地露出丝笑容道:“你们坐。”
那中年女人搬来了两张椅子,姜麟和楚以心一人一张,王白鹤又道:“丽娘,你...不用留着,出...出去吧!”
中年女人看了王白鹤一眼,见王白鹤眼神坚决,也只好一脸无奈地离开了。
中年女人走后,王白鹤缓缓地吸了口气道:“很...很多年前有个姓郑的教授来...找过我,你们是他的学生吧?”
他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姜麟原本想开门见山,但听到对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便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郑教授让我们来这里找您的。”
王白鹤叹了口气,脸上尽管瞧不出任何表情,但晦暗的眼睛中却似有羞愧:“当年我应该说实话的!”
说完,他也没继续询问姜麟其它,便自顾自地将藏了许多年的心事往外吐出,仿佛这些心事太重,好不容易有了聆听者,他迫不及待地想将它们从心上卸下来似的:“阿强他们自杀的原因并不是穷。”
“他们更不是自杀,而是报应。”
“都是报应啊!”
说着,他的嘴里忽然往外冒出了浓稠的血浆,但这血却和正常的不同,不仅黑而且泛着一股恶臭。
姜麟和楚以心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姜麟则连忙环顾了一圈周围,想找找毛巾一类可以用来擦拭的东西。
王白鹤咳嗽着制止了他,声音却好像更清楚了一些:“不...不用,我自作自受,不用。”
既然当事人这么说,姜麟便重新坐下,问道:“老师傅,您说的阿强是指林强、张勇和李学先他们吗?”
王白鹤微微颔首道:“对,就是他们。”
“你说他们不是自杀?”姜麟好奇道。他觉得自己这一趟应该是来对了,那三名工人的死果然另有隐情。
这“593”事件中,三名工人虽是第一批的受害者,但他们的背景和后来受害者的背景却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姜麟并不确定这代表了什么,若是“593”事件是这些工人的亡魂在作祟,那陶晴不至于查不出来,故而他先找了郑业成,想从他那里获取些信息。
如今看来,郑业成之所以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疑点,应该便是王白鹤撒了谎的缘故。
王白鹤扭动脖子,望向姜麟和楚以心,眼神茫然道:“你...你们相信鬼吗?”
听到熟悉的名词,姜麟并没有喜出望外,王白鹤口中的“鬼”未必便是他认识的“鬼”,因此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相信亲眼所见。”
倒是楚以心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信。”
姜麟不知道她是在迎合王白鹤,还是认真的,只能默默将这个回答记在心里。
王白鹤见两人都没有否认,
似乎有了答案,便道:“我...是不信的。”
“可是我...我却真的见到了鬼!”
王白鹤陷入了回忆,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声音也越来越大道:“那女鬼是阿强他们三人招来的,不,不能这么说,是阿强他们有错在先。”
“可是那是错吗?”
“那是罪!”
王白鹤的记忆似乎十分混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那天早上,我见到他们满身泥泞地回来我就知道出事了。”
“后...后来我在他们的工棚外面偷听,才知道这三个畜生竟然玷污了一个清白女子。”
“他...他们说那女人好细的胳膊,还说那女人一看就是没被男人疼过,我一听我就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我当时很生气!”
王白鹤忽然放声哭了起来:“我真的很生气!”
姜麟大概听明白了王白鹤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林强三人似乎玷污并且杀害了某个女子,很可能还抢了对方身上的钱财,那个女子后来化作了厉鬼复仇了林强三人。
而王白鹤在这个故事里是知情人的身份。
“后来呢?”姜麟问道。
王白鹤道:“后来?没有后来了,他们发现我在偷听,于是给了我一笔钱。”
“我当时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要养,那笔钱一扔到我面前,我就知道我的良心要被狗吃了。”
“不,我不能把我没本事当成借口,我有错,我也有罪!”
“所以她才会这么对我。”
王白鹤继续说道:“我1976年以后就被查出患了某种绝症。”
“可是我却活了五十年,那病让我痛的死去活来,让我的头发都掉光了,让我走不动路,让我看上去就像是个怪物。”
“可我还是活了五十年,我活得比死了还要痛苦。”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活,哪怕这是在惩罚我,我也想活。”
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惊惧。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惩罚我的女儿呢?”
“为什么她要让我的女儿也承受这份罪孽?”
“这是我的罪!”
“是我一个人的罪,这些痛苦,也应该我一个人......?”
王白鹤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就像热水壶的水烧到一半突然断电了一样,姜麟和楚以心都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大惊失色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们都经历过生命逝去,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
只好一个检查王白鹤的心跳,另一个匆匆忙忙去叫了王白鹤的女儿。
那名中年妇女进了屋就很冷静地检查了一番他的父亲,又在他身边守了足足一个小时,确认人真的没了呼吸,才嚎啕着哭出了声。
一直守在外面的中年人听到动静也进了屋,见到王白鹤的尸体,张了张嘴,未发一言。
许久,那中年女人才抽泣地渐渐恢复了理智,道:“您这一走,也算是解脱。”
接着,她便拿起手机拨通了巡捕司的电话,又井井有条地和殡仪馆商量好了入葬的事宜,最后才一个亲戚一个亲戚地通知过去。
做完这些事,她便从屋子里走出来,去了另一边的厨房拿了一个包裹出来递到站在玄关手足无措的姜麟手上:“这是她的东西,我爸虽然希望我拿着这些东西去巡捕司,但作为儿女,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既然你们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这个就交给你们。”
“麻烦你们一定交给南桐市的巡捕司,也把我爸当年犯的错...”
“不,犯的罪一并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