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阜城公子
大殷王朝,曲宁郡阜城,沈宅。
一身穿白衣的青年正躺在长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书,一张嘴旁边的丫鬟便递上了剥好的葡萄,此时已是夏末,夕阳西下,晚风吹来竟是十分凉爽,青年公子看上去也是十分惬意。
公子所住的小院名叫栖迟小院位于沈家大宅最东北边一角,位置最为优越,院子四周是一片小竹林,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门两侧写着对联「尽力量为善,养精神读书」,院子内有一座人工小假山,假山前面还有一处浅浅的小池塘,养着几锦鲤。
假山后面栽着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在院子中形成一块巨大的阴凉处,而青年公子便躺在这阴凉处,此刻整个院内只有他和他的贴身丫鬟。
丫鬟身着碧绿翠烟衫,长得蜂腰削肩,鸭蛋脸,丹凤眼柳叶眉,乌油头发,明艳动人。她一边熟练的剥着葡萄,一边温柔地说道:「二爷虽然放假在家,但是正经功课也别落下了才是。」说完,她朝着年轻公子手中的书投去一丝异样的眼光,随即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青年看得正起劲,一听这话,轻轻咳嗽一声,随即将头从书后面探了出来,一头茂密的黑发,如雕刻般分明,剑眉星目加上那口厚薄适中的红唇,仿佛是从诗句「公子世无双」中走出来一般,不愧是这阜城第一公子。
俊俏公子先是探出头来,随即故意将书递到丫鬟面前,挑了下眉说道:「我这不是在看书吗?」
俏丫鬟轻轻笑道:「二爷,你忘了,我和府内其他丫鬟可不一样,我可是识几个字的,你这本书讲的是四书啊,还啊」?丫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手将剥好的几颗葡萄一并塞进公子的嘴里,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神颇为玩味地盯着公子和他手中这本书。
似乎是被提醒了,公子轻轻合上书,一边嚼着瓜子,一边略微尴尬地说道:「我倒是忘了,咱们的微雨姐姐可是能读书断字之人,小子失敬了,恕罪」,青年坐直身子两手抱拳假装要起来给丫鬟行礼。
「你这没心肝的,我是好心提醒你,你还拿我取乐,信不信我现在去告诉夫人你箱子里装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称为微雨的俏丫鬟嗔怒道,手中剥葡萄的活儿立马就停了,公子一看眼前之人真生气了,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连忙低头陪笑道:「好姐姐,是我说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千万别去告诉夫人,大不了晚上你睡床,我睡地铺」。
微雨一听,随即抿嘴笑了起来:「又胡说了,我可不敢像你一样,说话做事没个章法,率性而为,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还不把我给活剥了不成,你是少爷,我是丫鬟,尊卑岂能乱了套,我就是提醒你,别净看些杂书,有空也看看正经书」。
公子听微雨这么一说,知道她没生气,再次嬉皮笑脸起来,这一个俊公子,一个俏丫鬟,两人神态自若,一时聊得眉飞色舞,这要是在外人看来,哪里还有点主仆的样子,倒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不成体统,不过在这公子的栖迟小院中,却是稀松平常。
而这位公子便是这阜城第一世家沈家的公子沈霁,由于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身边人都喊他沈二爷。这沈二爷不光长相出众,才智胆识更是一流,个性洒脱,喜交朋友。然而他和阜城其他的公子哥不同,不喜欢钻研儒家的四,反而将那些杂书视为宝贝,不管是奇人异事,天文地理,鬼魅怪谈,他都爱不释手。
虽然他就读于帝国四大书院之一的尼山学院,但是他却非常厌恶儒家的三,经常将那些读八股文考功名的人称之为榆木疙瘩,不屑与之为伍。
此刻陪在他身边的正是他的贴身丫鬟微雨,所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名唤作微雨的丫鬟不光长相不俗,才情更加不输于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因此也深得沈霁喜欢。
就在这主仆二人有说有笑之时,小院外面突然一阵骚动。丫鬟连忙站了起来,机敏过人的她已经嗅到了一丝异样,故而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仪态,防止有人进来。
而公子却依旧躺在长椅上,他伸出脖子向院外看去,对他来说,这阜城还没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紧张,当然除了自己的父亲沈行俭,那个不苟言笑,整天板着脸的中年男人。
不过这沈行俭常年在京任职,一般都是过节或者假期才回来,平时很少能见到他,而现在并非任何节日,所以沈霁压根就没想过父亲会回来。
两人就看这样看着院外,神色各异,忽然,从院外跑进来一仆人打扮的侍从,年纪约莫岁,他一进了院门就大声说道:「二爷,老爷回来了,马车已经停在府外了」。
这个年轻仆人名唤贾忠,是沈霁的心腹,最为听话,经常帮沈霁干些不着边际的事,刚才去厨房为公子寻点心之时,听见管家突然吩咐准备迎接老爷,便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这后院当中来给沈霁通风报信。
沈霁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贾忠连喊了三次,沈霁这才反应过来,吓得连忙从长椅上一跃而起,这贾忠和沈霁同岁,自幼就被卖到沈家来做家仆,和沈霁一起长大,所以二人感情颇厚,贾忠心想若是让老爷看见二爷正在读杂书,又免不了一顿责罚,说不定连带下人们一起受罚,故乘着老爷还没进府,连忙冒着风险跑到后院前来报信。
沈霁当下便慌了,立马让贾忠和微雨把自己的长椅给收了起来,自己则跑到后面书房,找了本《论语》开始假模假样的读起来。
而府外,沈家老爷沈行俭的马车已经停住,沈夫人容姿焕发,穿着一身绯色华服,仪态端庄干练,率领下人们来到府外迎接,沈夫人一边弯腰行礼,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恭迎老爷回府。」下人们则是一齐跪下,迎接沈老爷。
须臾,站在马车旁边的卫士将车帘掀开,一头带官纱,细眼长须,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在左右护卫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沈老爷迈着官步,中气十足,径直走到沈夫人身边,沈夫人再次轻轻弯腰行礼道:「老爷辛苦了,这次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声,好让府中有个准备」。
沈老爷则是淡淡一笑道:「朝廷安排,正好顺路回来看看,霁儿应该在家吧」。
沈夫人听罢,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说道:「霁儿学院放假,正在房内读书呢」。
沈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入府内,下人们也起身跟进,众人进府之后,沈家大门再次被关上。
此时的沈家开始热闹起来,老爷回来了,接风洗尘自然是少不了,下人们都在忙着准备晚上的晚宴。
沈老爷进府之后,没有先去自己屋内休息,而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沈霁的小院,他要亲自来察看下沈霁的表现,毕竟他这次抽空回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沈霁。
站在沈霁小院门口的贾忠一看老爷亲自来了,连忙跪下大声喊道:「参见老爷」。
沈老爷也没看他,「嗯」了一声,向着院内走去,里院的微雨听见声音,早已跪在一边。
「起来吧,二公子在里面吧」,沈老爷边走边问道。
微雨连忙抬头细声回答道:「二爷在书房呢」。
或许是许久没有来沈霁的院子,对于院内的丫鬟,沈老爷自然不熟悉,所以当微雨抬头之际,沈老爷眼前倒是一亮,暗暗思忖:这个丫头出落得还真是水灵。
而在书房内的沈二爷也已经听见父亲的声音,连忙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前,低头作揖,等候父亲,此时的他心中七上八下,十分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