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莽一把
两把剪刃倒握在手,白泉伸直手臂左右死命一划,手指对准它们的眉心一戳,身前四只虫女即刻尸首分离,倒飞出去。
杀死多少虫女,已经记不清了。
白泉手指抚摸剪刀的边缘,它依旧锋利非凡,但刀身上已经有少许裂缝。那是无意间被某只虫女咬在口中大力挤压的结果。
依靠超高移速和灵敏的反应能力,白泉躲在一家生鲜蔬果超市里,屏息忍受腐烂许久已经爬满蛆虫蚊蝇的环境。藏身于此绝不是长久之计,但贸然突围绝对会被捅成蜂窝,再次被塞进那劳什子营养液里被当作原料。
怀中的八卦镜用塑料包裹着,没有沾染到血液,不到特殊的危急关头白泉暂时不准备使用掉一天仅有一次的仙魂攻击。
虫女硬化过的扁平脚掌“啪叽啪叽”踩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听不出具体数目,但与常人体型相仿的虫女可以靠人海战术轻易把他堆死。
曲掌扣住一块里面包裹青年男人的营养液,白泉将他拖拽出来放在地上,使劲按压人中后没发现什么反应,鼓起勇气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他在赌,他要赌这些营养液里面的人类还没有死,如果虫巢的侵入者不止他一个,或许还有活路。刚刚那名长相清秀的少女被他忘在原地,现在只能增加一个未知的变数。
青年的睫毛动了一下,白泉猛提一口气,对着另一侧脸颊又是一巴掌,然后提着他的脖子,举起来一脚踹向闻声而来的虫女们。
眼皮尚未摆脱胶状营养液的粘窒,青年口中爆出一道血箭喷在当头的虫女脸上,他的身躯被虫女锯子一样的前肢撕成碎块,踏在脚下。
“有活路!”
白泉手脚并用,举起一个铁质货架丢向虫女,极速后退隔开一段距离的同时把手掌插进两团营养液之中,托举内部活人的腋窝,将他们硬生生撕扯出干硬的外壳。
不再费时间唤醒他们,而是直接丢到绕过货架的虫女身上,白泉接着改变策略,砸开外壳后把里面的人类半个身子拽出营养液便像掷铁饼一般丢过去,脚上更是把一个个营养液当成大号的足球,一脚踢出不但能砸碎“蛋壳”,更能击倒一排没有躲闪意识的虫女。
噗呲!
跑出生鲜蔬果区域,即将走进消防通道的白泉双腿一软,两条带有倒刺的、粗糙的肢体从他的腹部穿透,倒钩的尖端依稀能看见粉白色的肠子。不再犹豫,单手插进怀里取出八卦镜,撕开塑料膜后在肠子上一抹,白泉嘴角抽搐,用尽力气咬住两腮,歪头把镜子往自己肩膀上一送。
“我辈修士,当除魔卫道!”
白泉没有回头去瞧这位“仙人”的模样,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剑鸣,肚子上两条倒钩爪子向后的拉力瞬间消失一空,身后接连不断的坍塌声响起,那道淡白色的身影缩进掉在地上的八卦镜,仿佛从未来过。生鲜超市里的大批虫女在这个瞬间也没有趁机蜂拥而上,而是发出畏惧的尖叫,纷纷退走。
嗞啦——
白泉撕下上衣,把两条钩爪顺着伤口从前面抽出,把滑腻柔软的肠子小心翼翼装回腹腔后,把衣服作为绷带在腰腹部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腰间两侧的肌肉传来提神的疼痛。
虫女的两条钩爪上浮现出行行文字,白泉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特性,从一旁的货架上掰下来一截铁管当作拐杖,他满满扶墙出门,看见一片废墟。
“好家伙,一剑横劈清场,这是地基都给打坏了?”
白泉收起八卦镜,用沾满血污的食梦貘手套抽出被染得血红的剪刀,他一手持杖一手护在胸前,慢悠悠扶着墙,挪向较近的那个滚梯。
只要跑到地上一层,一切就还有的玩!
以白泉为中心的五米区域内,一只活着的虫女也没有。它们像打探到大新闻的媒体记者,围在某个不存在的护栏外面,似是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翻过围墙把这个虫巢的侵扰者砍成薯片的契机。
蜗牛一般向前挪了十余米,白泉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的那片虫女好像不再继续靠近了,它们似乎在自己释放八卦镜仙魂的那个位置停了下来,塑料夹子一样的咀嚼声证明它们在啃食什么东西。
回头看清拿群虫女争抢的那件物品,白泉有种当场去世的冲动。
那是自己手贱用萃取仪式弄出来的营养液结晶体,抢在同伴前面的虫女用利爪切割这些晶体,贪婪地将他们叉起来送进嘴里,扭曲且刺耳的叫声如果白泉没理解错,意义和品尝到松软甜点的乞丐发出的愉悦呻吟差不多。
“……”
所以它们追杀我的唯一原因,是为了这东西?
顺手在墙上用血液勾勒出萃取的法阵,白泉口中嗡嗡作响放进去一块沾染杂质的营养液,片刻后手中多了一块罐头瓶大小的晶体。
在这块晶体成型,落入白泉手中的那个刹那,虫女族群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带有浓郁仇恨的怒吼,仿佛它们的圣物被一个卑劣的外来者用恶毒的手段盗走。
一道低平的抛物线在空中掠过,引得不少虫女飞奔过去争抢。
“起码还有五六百的虫女,我又不是母虫,就是把血流干了也不能喂饱啊……”
白泉内心思绪运转,忽然一阵眩晕,旋即右眼内部传来一阵刺痛。这猛烈的痛苦让他思绪停转,整个人半倒在墙上,仅能依靠腹部的伤口来分散疼痛。
“不行……得赶紧恢复身子!再拖下去肯定失血过多!”狠狠咬在手腕上,满嘴是血的白泉感受到左后侧腰部的疼痛,忽然想到一件曾困扰自己几天的谜团。
在与李凯初遇的那晚,他曾一人爆杀二十余人,战斗的那段记忆就像是被刻意删除了一般,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白泉在身体被重塑后一度怀疑是这份馈赠背后的代价,但又迟迟不敢将自己陷入特大的劣势而无从确认。
那时他只记得自己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心境,身体上的疼痛虽然也会传到大脑,但疼痛的传导速度被这种战斗本能强制按下,直到倒地抽搐,看见那枚巨大的带有无数瞳孔的眼珠与神秘笔记本的拉锯,才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算逑!”
在双臂外侧各划出一条伤口,白泉两手分别攥紧一把剪刃,一步蹬墙冲进虎视眈眈的虫女群内。
“今天老子就莽一把!我倒要看看,老子究竟是不是短命的鬼!”
李凯在贴身肉搏的教导是无价的。此刻白泉就像冲入狼群里的老山羊,看似强弩之末,实则双手每一次运动都会顺着某个关节切下一条肢体。
或是在胸口破开一个口子,让另一只手插入撕扯一提溜的脏器;或是手掌在脖颈滑过,而后静等头颅从肩膀上坠向地面;亦或者双手交叉翻飞,把扑到自己身上的虫女削成人棍,而后举起这截躯干,模仿棒球手挥棒狠狠砸向它身后包抄过来的同伴们。
右眼无意识间留下行行血泪,整个眼球悄然干瘪下去,恍若有三头六臂的白泉周身有一条虚幻的、粗壮的血管游走,有生命一般从他身上延伸出去,在半空中分叉分化,衍生出无数带有利齿的血盆巨口,在虫女的尸身上攫取一种虚无缥缈的事物后返回到白泉身边,再次钻进眼球里面。
就像数学书里一面灌水一面放水的游泳池,此时白泉的右眼始终保持在一种动态的、不固定的、既不干瘪也不饱满的状态。他的视野里一半是普通人的正常视线,另一半则是铺了一层血色的滤镜,这层滤镜之下的虫女们身上的弱点好似黑夜中的探照灯,一览无遗。
有的虫女面对白泉,它们的弱点就是不加遮掩的喉管和眼眶;有些虫女背对他,弱点就在凸出后背的脊椎;弯腰伺机待发的那些,它们的弱点比较隐蔽,只在下侧能攻击,在腰腹有大创伤的情况下难以膝顶攻击,只得反向操作,利用纤细的手指贯穿它们颅骨的缝隙,搅烂它们的大脑。
“出手必杀,一击杀不掉就像”
同那一夜的偷袭一样,游龙一般的“血管”捕食、回收、消化,压抑白泉的痛感神经,同时肆意修复他身上的各处创伤。
他杀得越多,那条血管越发凝实愈发粗壮,修补好身上大部分的创伤后,更是体现出“活着”的特性,只留一条与眼球同大的主脉维持和右眼的联系,鸠占鹊巢的支脉则一头刺穿捆缚肚子的布条,“咕嘟咕嘟”输送无色的物质到腹腔内部。
直到他手中那把具有锋利特性的超凡剪刀,那把即便没有踏入超凡领域、体内不含有任何种类灵性力量的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利器破碎掉,这种让他有些沉迷的成瘾性快感才慢慢褪去。
和第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神志是清醒的,他完整地体会到自己略显破碎的肉身修复的全过程。
那种滋生的肉芽和涌动的增生组织游走在眼球和身体各个伤口的“血管通路”内部,翻涌的血液在骨骼中央被排出,被输送到缺血的部位。
这种有违科学、医学以及生物学的“奇迹”是有代价的,他整个过程都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尤其是被倒刺戳穿的肠道内壁,那些褶皱的修复就像千万只蚂蚁在他烧红了的心脏上跳街舞,瘙痒且刺痛。
虚幻的“血管”支脉缩回到眼球内部,右眼再度饱满,血色滤镜不再覆盖眼眶的那个瞬间,白泉抽搐着,单膝跪倒在地。
危险仍在继续,虫女们仍旧从四面八方涌来,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