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骑士』之试炼(三)
天空黑漆漆的,仿佛刚刚被墨汁染过了一般,偶有的几颗星子似是圆润的明月划过天际时洒落的几点光辉。
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凄静的月光下,只是间或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时间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又或许本就该是这般的安静。
与之相反的,是在草地上宅邸里人们的欢声笑语。
时间是晚上。
地点是在菲鲁特阵营的宅邸上。
人们在庆祝关于菲鲁特阵营成功讨伐『白鲸』的这一成就获得批准这件事。
然后是——
〔我的酸奶!冻酸奶啊!你知不知道我准备这些,已经很久了吗?!〕
迷雾退散,所有人都围在餐桌旁边。而莫旁边坐着,把他手上的酸奶抢过来的,是穿着典雅金黄色裙子的菲鲁特大人。
〔姆,只是拿了一、二瓶而已,小哥,不要这么小气嘛〕
只是嘴上说说,可菲鲁特大人还是紧攥着手上的四瓶酸奶,不肯放手。
〔你不知道冻酸奶配土豆丝才好吃吗?这把我馋成了什么样子呀?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你人性的扭曲呀?!〕
莫格想抓住菲鲁特手中的酸奶,用尽全力,脸部扭曲,可还是没办法抓到,冻酸奶被藏在了她的身后。
〔不管你怎么说我,这些酸奶就当是你送给我的,我可是好几个月没吃了啊!〕
虽然不轻言放弃,与,坚信男女平等是自己人生信条。但抢走面前好似被人包围的菲鲁特大人手中的酸奶,还是有勇无谋,下不去手。
〔你等着,等莱茵哈鲁特回来后,你就完了!〕
〔你居然拿莱茵哈鲁特来要挟我!真是太可恶了!但我可不管,在那之前我要将你的冻酸奶全部吃掉!〕
〔什么!居然是这么恶毒的想法,不行了,呃——〕
吐出舌头,假装无力的倒在椅子旁,全身不动,好像在等待着某个机会。
刚才还一脸得意的菲鲁特大人,还是在见到莫一反常态的动作后,关心的询问。
〔怎么了小哥,你不喝,那我喝咯——〕
菲鲁特大人拧开瓶子喝了一口,口感清爽,酸酸甜甜,喝起来非常的细腻绵软而又丝滑,而且也不是特别的腻人,而沉浸这舒爽的感觉之中,让她宁愿当一辈子的废人。
——咕噜咕噜咕噜
——啊啊啊!
莫愤怒的向前抓去。
〔还想得逞吗?〕
〔哼哼哼,别忘了,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诶,好机会,我抓,——嘿咻。〕
〔啊∽∽〕
趁菲鲁特大人松懈的瞬间,把她手上全部的酸奶夺了过来,快速喝掉一瓶后,将两瓶举在高空上,她够不到的地方。
而在看到菲鲁特够不到手中的酸奶后,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啊,还给我,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不行哟,不行哟,喝酸牛奶,可是长不高的哟,我说的!〕
啊——
〔嘿嘿,还想用脚踹我吗?不过我早就有先见之明了,这点小伎俩已经对我没用了!〕
〔你可恶,太可恶了,啊啊,好烦呐!〕
〔不要生气嘛,菲鲁特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考考你,答对了就可以给你喝好吧?还有珍藏版的哟!〕
摇晃着手中的酸奶,手靠在椅子上撑着脸颊。
〔我用莱茵哈鲁特的茶里必定没有糖作为代价来赌,
肯定是我赢!胜利之后的奖励嘛,就是你手中的所有冻酸奶!都—归—我!〕
气氛达到最高潮,把两瓶冻酸奶放到桌上,紧接着向她提问。
〔那么,菲鲁特大人,请问您,当上国王之后,有什么愿望呢?〕
〔不要搞错啦,我只是参加这件事,这个王选,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再呆下去啦!〕
察觉到莫的视线,菲鲁特吐气似在深思。
〔如果硬要说的话,哼哼哼——〕
菲鲁特似小猫一样咆哮着。
〔我讨厌贵族,我讨厌骑士,我讨厌这个王国内的所有东西,即是讨厌一切!〕
〔所以我要当上国王后,要推翻这个国家内的一切,让这个国家不再变得那么沉闷,人们都可以快乐的生活!!!〕
要说真心话的话,菲鲁特大人她人还真是激进,崇伟的目标差点就让这个中世纪的异世界转化为近代了。
排除充满感情的正面,察觉到周围人们的欢呼还没有停下,所以继续鼓掌回应这份喜悦。
〔不愧是菲鲁特大人,在下自愧不如,这一瓶给你了,要好好保管它!〕
接受莫的回答,菲鲁特大人伸手接住一瓶冻酸奶,同时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这瓶我会马上喝完的!〕
把酸奶放在口袋里后,又一次展现迷人的笑容。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呢?〕
菲鲁特大人眯着眼,满怀自信的准备接下这位骑士投过来的石矛。
〔那么,菲鲁特大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
黑色瞳孔所倒映着的脸凝固了,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大脑应该是宕机了吧?
〔你、你、你、你又在说什么呀?〕
这个问题的答案,身为十五岁花季少女的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开玩笑似的将自己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讨厌这个世界的一切!〕
憋红了脸,嘟着嘴说出了这番讨厌世界的话,可能就是现在的想法了吧?
等把酸奶拿过来,就把这个男人胖揍一顿,让他再不敢懈怠我菲鲁特大人,对,就这样做!
〔那么第三个问题,你喜不喜欢我?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哦〕
〔唔,你!〕
被拉入窒息的沼泽里。
〔那么第四个问题,你猜我喜不喜欢你?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哦〕
〔唔、这,我可不喜欢,对,不喜欢!〕
有些得意的仰着头,好像对自己的回答很自信。
〔哦∽是这样吗?看来这套说辞还不行啊,下次一定,争取用另一套说辞征服你!〕
脸上逐渐布满怒气。
〔……呵呵,你这样做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的!〕
〔诱拐幼女的罪责吗?不过我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律呢,应该没有吧,应该是没有的吧,对吧?为了菲鲁特大人?〕
〔我是幼女?〕
〔居、居然敢说出这么侮辱人的话!把我当成幼女是眼睛有问题吗!可恶!〕
当她战战兢兢地将脸前的手拿下,在菲鲁特大人眼前出现的景象是……
一个大拇指。
被五花大绑绷在脸上的平静感,竟然出卖了脑海中高高在上的菲鲁特特大人。原来脸颊变得通红了。
再次追加根源,原来是——
〔喜欢你哟,在坐的都喜欢哦,是like而不是love哦!〕
伴随着寂静之声响起,和还在怒吼的菲鲁特大人一起出现的,还有笔摩擦纸张的声音。
事到如今,众人,以及菲鲁特大人才开始理解到自己置身之处的真正意义。
所以没有必要特地冒着风险去做出跳海这种行为。
菲鲁特大人睁开了眼,试图找到让她变得如此难堪的人,而罪魁祸首——莫早已跑了,离开了宴席。
〔呃啊啊啊!一定要找到你!把你挫骨扬灰!〕
这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
现在躲在这阴暗的角落里,不时得用着门缝观察外面有光的世界。
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这种事,当然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自己也不可能经历过那么多时间轮回后变成了一个疯子吧,不可能吧?
有莱茵哈特大人的关心与帮助,有菲鲁特大人的捉弄与感谢,以及在宅邸大家的陪伴与支持。
都是精神支柱呀,怎么动也撼动不了的吧?
又将口袋中的一张贴纸拿了出来,贴纸上的人不用再多做说明了,是可望不可及,魂牵梦绕的蕾姆。
〔——再等一会儿,我就去接你!〕
但是必须要承认,既定之路离开的事实,所认识的世界离开的事实。
所以还是得要质疑自己所见的世界的真实性。
一直瞻前顾后,为了不存在的事自扰着。
莫挠挠头,感觉失去了目标。
现在的他正蜷缩在厕所里,明明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大家都在客厅上欢快的吃着饭。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在昏暗的角落里思考着。
【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
可笑的是,从上午到晚上还强装言笑的他,终于露出了犄角——悲观的哭着。
挤着眼泪,模糊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随后,莫将贴纸贴在手背上,而那里面再次影射了他魂牵梦萦的人。
【——相信我,马上就可以找你的,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求你了……】
蕾姆,似乎成了现在他前进的唯一目标。
雷姆,是想可遇而不可求,不是的吧……
所以为了她,还是得要坚持下去。
但回忆的瞬间,门被人踢了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声音在这个走廊处回荡。
〔莫!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出来!〕
即使是隔了一个门的声音,却还是能清楚的听到这是菲鲁特独有的。
以及不断传来的踢门声,但是莫却用身体抵住了门。承受着怪力的向前倾,还是奋力地往后抵抗着地让她进来。
〔我不会出去的,菲鲁特,不会出去的,不会!〕
〔为什么?!把我弄得这么尴尬?就想不了了之了?不可能的!〕
倾诉的声音又增加一个,就像烟火一样在周围炸开了,最后是绵绵不息的结束。
〔抱歉啊,但是,谁又希望,看到你们难过的表情呢?〕
可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踢门声悄然而止,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可能是产生幻觉了吧?
而在哭诉的同时,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空气也变得扭曲,那种痛苦又来了——
然而,这次莫咬紧牙关,紧缩着肌肉,用着身体和精神抵抗着这一次的『回溯』
没什么可理睬的,这次的痛苦他已经经历了不下百次了。
莫横向倒地,动弹不得。浑身力气被抽走,意识向远方摇曳。
只感到,玻璃破碎的声音,有谁跪在了自己的身边。
〔莫!你怎么啦?你怎么回事了呀!?〕
那人摇晃着莫的肩膀。传来了她的哭声,想要伸出手,却动弹不得。
原本粗犷的声音,此刻也变成了柔和的安眠曲,金黄的头发,红色的瞳孔,以及布满整个视线的橘色围裙。
——菲鲁特真乱来呀,这里可是二楼呀。
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只能托着头,拼命颤抖着。
〔到底怎么了呀?莫!回答我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哽咽而又温和,用力抱紧莫的身体。
原来还有人在乎自己时间回溯时的痛苦呀,不过抱歉了,这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庆幸我们能在上午再见吧。
不过好在的是,时间回溯的点永远都是那一个,只要度过了那次的死亡,接近死亡的时间后,存档点就会刷新。
〔——抱歉了,菲鲁特,我至少让你能够记住莫,这一名字,仅此而已〕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不行,必须要找到,让她停止哭泣的方法,毕竟又一次让她看到我受伤了,又一次让他看到她哭了,众人哭总比一个人哭好吧,还真是抱歉了,菲鲁特大人,是我的疏忽。
用手擦去了眼角流着泪水,也许在她红色瞳孔里,自己是突然倒下的,尽说说些死亡时才会说的煽情话,是中了什么致命毒的,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吧?
对于她娇小的身体,失去了力气的莫压在自己身上,还是过于沉重,但尽管这样,两人还是互相望着。
——有你们就足够了,真的。
——不用担心,你也……
不用担心,『雷姆,你也,我会记住你的!』
我为上个世界所说的话,就只有这么多了。
没什么可以想象的,意识被撕碎后,回到了之前,在早上——
【——莫,你这种状态可不行啊,与别人战斗的时候,愣神可是会被抓住破绽的呀!】
与声音同时响起的,是自己被冲击波击倒在地的痛苦声音,木剑从手中滑落,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一幕——
这是训练场,主观上已经进行了几千次的训练场,四周封闭中间是草坪,而站在最中央的,是红发青年,骑士莱茵哈鲁特。
——果然还是回到现在了吗?应该说,幸好如此吧。
希望这次是真的是时间回溯,这样,菲鲁特大人为我哭丧的事,就是未来的,可以改变的事情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确定一件事——
【那个,莱茵哈鲁特,你使用过『流光影』吗】
站起身,微微颤抖着的舌头好像冻僵了,慢慢吐露出热气。
如同被人束缚住了一样,眼睛里只有对面的少年,而看着的他,动作慢了下来。
这个问题的意义,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最后一定,一定要再次问他。
【『流光影』吗?抱歉,我并没有用过这种招式。】
——原来还是这样啊……
不过看着莱茵哈鲁特微微叹气的声音,不知为何还是有一种暖心感,从心中升起。
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在了这片自己所厌恶的草坪上,但还是要强装镇定的微笑。
踏在令人厌恶的草地上,举起剑再次做出来,那个姿势——左手成手刀状,右手拿着剑,立在胸前,剑端指向莱茵哈鲁特。
这次还要靠你啊,蕾姆——、!
〔——我要上了,莱茵哈鲁特!〕
〔——加油吧!〕
念想化作留影的瞬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哪怕下一次是被击飞,还是被击飞还好,只要能看到这努力的结果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