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速之客
春色有三分,一分懒,一分愁,还有一分悠悠。
清晨时分,天尚未大亮,微青的天空透着份朦胧,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春风吹来,颇有丝凉意。
宅中下人早早便起了床,各自忙活着分内事,宅中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并未有人交头言语,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几只早起的云雀,在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像是烦人的闹钟,提醒着慵懒的世人,光阴能有几多时。
伴随着云雀催促声,由打垂花门,走进来一位面容姣好的丫环,身着淡黄衣裙,蹑手蹑脚穿过内院,来到东厢房门外,推开掩盖着露水的房门,轻挑门帘,侧身而入。
魏渊早早就醒了,见侍女进来,便坐了起来。每每想到自己前世,这个时辰应该刚睡不久,这一世自己却已经准备起床了,便觉得好笑。
并不是他变得如何自律,能有这般早起的习惯,全是仰仗这个落后的世界,没有电能相当于没有夜晚,半夜靠点蜡烛讨生活,让他这些年来始终无法接受。
无聊的夜晚,让他不得不养成早睡的习惯。早睡自然早起,虽然适应不了落后的生活,但被人服侍倒是习惯的很快。
看着丫环姐姐给自己穿好衣服,便起身下了床,来到自己厢房另一侧的卧室。天还蒙蒙亮,他双手摸索着拉开床帘,把被子中熟睡的静儿拽了起来。
刚到宅中的静儿,一直跟随着魏澜住在后罩房中,直到后来,小丫头执意要搬到东厢房去,说是老爷的命令,魏渊拗不过便也准了。
还有些迷糊的小丫头,刚刚醒来,双眼仍带着几分迷蒙,却掩不住原本的清澈明亮。嘴里嘟囔着跟少爷问早,便摸索着穿好衣服走出厢房,伸了个懒腰来到少爷身边,学着魏渊的模样,跟着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魏宅东厢房外,一对少男少女,边喊口号边做着广播体操,没错就是在学校课间经常做的那种。
四周忙碌的丫环们视若无睹,熟练地准备着宅中早膳,她们对自家少爷种种怪态奇语,早就习以为常。
魏渊在认真做着早操,比起当年在学校操场,做得可要标准许多。不知从何时起,对待前世留下的记忆,他的态度都要十分认真,生怕这些回忆在脑海中变的模糊,渐渐消失变成一个残留的梦境。
早年晨间,宅中老老少少除了魏澜,都要一早起床跟随着少爷做操,直到后来耽误了几次小姐用早膳,被姐姐一顿臭骂,此事便不了了之,现在身边也只剩静儿这个小跟班,还在坚持。
随着早操完美谢幕,两人便各自前去洗漱。丫环伺候着魏渊净面漱口,稍一歇息,喝了两杯茶,浑身上下收拾得紧衬利落,便打厢房出来,赶奔后罩房,去给姐姐请安。
进了房门,还没等魏澜因为昨日的事开口责骂,魏渊便赶忙抓起两个酱肉包子,头也不回地,向着屋外跑去,生怕挨上一脚。
一旁丫环都努力地憋着笑意,心里都清楚的很,除了自己小姐平日训斥几句,宅中这位小少爷哪有什么规矩可言,能老老实实呆在山中,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花园青石路上,魏渊嘴里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向着书房走去。
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书本和笔墨也早早备好,一个体貌素雅的丫环,看见今日少爷心情不错,便恭敬行过礼退了出去。
书房虽不算大,但装潢却极为雅致,书本淡淡的墨香,让人浮躁的心也能安静下来。教书的王老先生已在房中等着,魏渊草草见过礼,便落座啃起了肉包子,心里感叹着:果然还是上课的时候吃饭最香。
看着自己的学生,大快朵颐地吃着早饭,正想出言训斥,但想想自己肚子里这点墨水,心里便泛起嘀咕,自打受魏大人嘱托,来到宅中教书。
开始还好,以为只是管教一个顽童罢了,直到后来发现自己这个学生,小小年纪谈吐清晰,写的了文章做得了诗词,不过半年时间,自己便教无可教。
本以为自己这个先生算是做到头了,可没料到混着混着便到了今日,教书内容也从诗词歌赋变成了京城中人文趣事。
他那里会知道,表面六岁的魏渊,心里却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有志青年,虽说这个世界的文学不算差,但跟“唐诗宋词”、“四书五经”相比还是要逊色不少。
巳时刚过,魏渊行过礼目送先生离开,一天的课程就算是结束了,小跑着便出了书房,门外等候多时的静儿见状,急得大声嚷着:“小姐说了,今日不让你出去。”
两人前后脚跑出垂花门,来到外院当中,魏渊便听到宅门外人声嘈杂,马儿的喘息夹杂着“咯吱咯吱”木板碰撞的声音。
他心里顿时慌了,一个令魏渊恐惧的想法涌上心头:当年追杀自己的恶人,怕是要来灭口。
脑中还在思索着,身体却本能地闪进一旁倒座房,附身从门缝向外窥探着。
跟在魏渊身后的静儿见状,却呆愣在了原地。看着躲进屋中的傻少爷,又看向宅门外走进的男子,顿感脑子有些生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便索性低着脑袋蹲了下去,看着地下的蚂蚁发起呆,用行动诉说着:我可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瞧见。
躲在屋内的魏渊看着远处的静儿,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前世的记忆开始浮现,各种古装剧的桥段也在脑中放映着,什么杀手屠村,满门抄斩尸横遍野之类的悲剧,令他毛骨悚然。
想到这,魏渊心里更慌了,扒在门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外衣也渐渐被冷汗打湿。
门外男子弯腰拉起静儿,便向着内院走去,见状躲在门后的魏渊,心里开始纠结,一边是来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一边是宅中上下无数条人命……
最终还是情感打败了理智,虽然手上没有那些救命法宝,但是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要出大事,眼看大好时机就在跟前,魏渊心一横,想着:便赌这一次。
房门被踢开,魏渊没有一丝迟疑,似脱弓之箭,快步向前跑着,离男子大概还有半丈远,便双脚用力蹬地,借力跃向空中,右脚划过一个弧线,向着对方颈侧脉窦,便狠狠踢了下去。
“嘭”的一身闷响,魏渊只感觉自己大力的一脚,像是踢在了棉花上,力道顿时化于无形。余光看去,这才发觉,自己准厉的偷袭,却是早已被男子看破。
只见其左手环抱与胸前,手掌立于侧颈,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踢向自己的脚踝。
没等魏渊设法挣脱,身形便失去了重心,向着前方荡去,犹如旋转的风车,此时的他已经无力挣扎,只能心中默默想着:这次算是完犊子了,早知如此,就踢他下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