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夺得过公粮,躲不过……
「
现在手里凭空多出200万两银子来。
用来结清九边欠饷是杯水车薪。
用来收买京营将士,尤其是基层士兵的军心,倒是绰绰有余。
就算不够,朝廷上还有一堆四品以下的官儿呢,到时候再找他们「助饷」就是,虽然司官肯定没有堂官有钱,但架不住数量更多啊!
薅羊毛不能只盯着一头羊,得广撒网。
有陈阁老身先士卒当榜样,圣天子相信到众位臣工肯定慷慨解囊!
至于勋贵和皇族,那就算了。
有钱的都已经被压榨过一轮,其它的虽然名义上这个尉那个将军看起来挺唬人,实际上家底早空了。
当年土木堡一仗,勋贵和武官阶层被彻底打断了脊梁骨,有能力有血性的子弟都折在前线,现在京城里这些,和猪也差不多……
猪听到这话肯定不乐意,对人类朝廷而言,猪肉乃重要物资。
可眼下的崇祯帝肯定不这样认为,猪肉才几个钱一斤,一头猪撑死二两银子。
一拳打死的陈阁老可卖了30万两呢……
大明钱少……
可官多啊!
要是由着圣僧的性子,最好每天打死两三个。
半年下来,朝廷行政效率大幅度提升不说,还能多赚几个亿的银子……
只可惜,城外的李闯不给机会。……
……
方岳贡今天也是美的和什么似的。
作为户部尚书,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银库是归户部管的,他当司官的时候就去检查过。
空空荡荡,连老鼠都没。
临出门的时候,却发现一桩奇事。
在一架房梁上,搁着一个空杯子旁边还有一顶帽子,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历史悠久。
管库的小吏连忙解释,这空杯子和帽子是万历初年的管库人留下。
要知道银库是没有梯子的,因为用不着。
虽然银箱都是摞起来的。
早先库里银子多,都堆到齐房梁,上下不用梯子,踩着银箱便是。
当时的管库人,没事时就爬到房梁上坐着喝茶。
这帽子和茶杯就是当时人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再后来,银子越来越少,人离房梁的距离也就越来越大,再要上房梁终于虚妄……
管着空荡荡的国库,每天还要面对其他五部大佬要银子的纠缠。
若非心底还存了一口正气,方岳贡早就辞官不干。
他也知道,陈演魏藻德之流早就对户部虎视眈眈,他老方在这儿坐着,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干,也能镇压住某些蠢蠢欲动之徒。
方岳贡天天对着账本眼睛都看花了,所做的事情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或者寅吃卯粮,尽量的不让财政缺口变大……
有时候还得老着面皮去面对那些九边悍将……
他们是来讨债的。
大明本是文贵武贱,文见武高两级,然而堂堂户部尚书却得给五品副将配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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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过得真是……太憋屈了!
老方真的怕这些武官么?
堂堂尚书怕丘八,那传出去是笑话,尤其在京城,只要方老儿面孔一板,三品以下武官都不能活着离开。
方岳贡伏低做小,只是在牺牲自己的面皮,去向九边大将们示好,请他们以国事为重……
和王承恩一样,方岳贡也是聪明人,早就看出大明药丸。
抱着的心思也是,在其位谋其政。
倘若真到事不可为的哪天,以死殉国,算是对得起大明养士的传统了。
孰料,原本不怎么样的皇帝忽然开窍……
手段是残忍暴虐了些,可效果好啊。
方老儿甚至琢磨过,圣天子每天打死一个那该多好。
不但能来钱,还能清理女干臣,全部打杀,那肯定有冤枉的,可隔开了打,肯定有漏网的……
要是天子得知他是这个想法……那狗肉宴上肯定请老方做上手位。
随即老夫子一叠声罪过罪过……
他也是被陈演们欺压得狠了,才心生「歹念」。
更重要的是,皇帝不但免了他方岳贡的助饷银,这让他至少能给家人一个交代,别人当官都是越当钱越多,他倒好官越大收入越少,做到尚书位极人臣……
好嘛,干脆连宅子都典卖了。
家里老妻子女虽然嘴上不说,可眉宇间的阴云还是让他心痛。
为此,方岳贡深感圣恩,他当然知道那日天子虽然表面上说得粗鲁,实际上却暗含关爱之心。
为此他暗里下了决心,莫说是死,哪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必须替皇帝分忧解难!
皇帝还特别下旨,收到的银子一律进入户部国库,任何人不得挪用,除非有圣旨。
按理说这也不符合规矩,等于是把天下人的国库,变成了皇帝私人库房。
魏藻德等人在朝堂上表示反对-既然是国库,那就要按照常规做法,由内阁来决定怎么使用。
方岳贡不待天子开口便主动怼回去,「这银子,谁讹来……哦,老臣是说,谁…抢……不对……劫……也不对,嗯嗯,绑……不对…嗯……弄……对,弄来的银子,也不对。总之!谁出了最大的力,当然听谁的」
谁出力最大?
当然是皇帝了!
魏藻德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心说:「谁出力最大?当然是老夫!老子自己出了二十万两,还从陈演这死鬼头上硬生生多抠出十万两来……」
可怎么敢说出来呢……
除了在小本子上方岳贡的名字下再加个正字外,也只能吃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钱陛下……讹……收来,肯定是用到天下苍生。再有,李闯先锋就在二十里之外,事急从权!」
这话一出,龙颜大悦。
当堂,圣天子就分配银子的用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欠的军饷发下去,然后每人双饷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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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强调,所有收支完全由户部负责。
理论上负有监督之责的科道官,主要是御史台以及兵科户科给事中,想要给自己争取个监察权,好从中顺便揩收点漂没火耗,这是大明文官来钱的基本手段,光靠俸禄那谁来当官。
可看到天子握紧的拳头,便都果断不再说话,反而的磕头赞颂皇上圣明。
……
王承恩现在也很无奈。
他甚至有过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要是万岁还是原来那个人,咱家会不会轻松点……至少不用提心吊胆了。
以前也提心吊胆,主要是担心自己这条小命随时会完。
皇帝喜怒无常寡恩刻薄,是人人都知道的。
他拿文官没啥办法,可打不了文官还打不了太监?
那时候王承恩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中,自己这条命早就捏在圣天子手里,就算眼下不死,真到万事不可为的那天,他也跑不了。
既然早晚是个死么,那担心归担心,实际上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就好像未婚的姑娘偷情,肚子没大时天天怕,真要是怀上孽种了,反而一颗心放下,横竖横就是那样了!
但现在,这日子可太刺激了。
不管是在朝堂上抬死尸,还是跟着半夜去打狗,甚至窥探到了某些非人的存在。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忽然就蹦跶到自己眼前,只要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可完事后发现,现在做了也就做了,好像也没啥不良后,反而觉得日子有点奔头。
那晚天子独上煤山,王承恩实际已经猜到要对付的是谁,可从头到尾他都在装傻,为得也是这个国。
开心归开心,可怕也是真怕,尤其是今天,天子要玩微服私访。
这是历代帝王的传统艺能,大明也不例外,正德天子游龙戏凤和李凤姐那段故事,茶馆里津津乐道。
但那是时节还算河清海晏,天子微服,没有太大风险。
眼下……
王承恩倒是把顾虑说了。
天子的回到也如同意料之中一般,「怕个鸟,洒家禅杖在手,便是阎王也拍他个跟头!」
行吧……
王公公只提最后一个要求,那禅杖莫要带出去,太扎眼了。
天子还要反对。
王公公只能甩出杀手锏,「万岁,你这兵刃若是给衙役看到了,少不得立刻去掉锦衣卫带着强弓来……现在李闯先锋就在外面,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终天子拗不过他,双方达成妥协,禅杖放在皇宫,只随身带个拐杖-那根鹅蛋粗的椽子……
……
就在圣天子刚要更衣时,麻烦来了!
从夺舍那日算起,已经三天了。
作为皇帝而言,这三天不过是短短一瞬。
可朱由检不光是管辖广大帝国的君王,
他还是……
丈夫
年过三旬身体健康和结发妻子感情极好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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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是要收公粮的!
否则这良好的夫妻感情是怎么来的?
……
这三天他为了躲公粮可谓绞尽脑汁。
好歹是对付过去了。
然而终归有躲不过的……
因为……
……他还是个父亲……
别看原本的朱由检瘦瘦弱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可繁衍后代的能力着实不差。
光周皇后就给他生了三子三女,算上其它后妃所出,总计子女数量早早过了两位数。
只可惜这个时代医疗条件糟糕,哪怕生在天家,婴儿存活率也只有七成不到。
眼下只有四儿五女。
三日不见夫君,做妻子的尚可以忍受。
但孩儿们三天看不到爸爸,这如何忍得?
王承恩很快来禀报,太子爷带着弟弟妹妹来给父皇请安了。
原本是请早安的。
但鲁智深怕尴尬便借口天冷,皇儿们尚且年幼怕感风寒,便免了早请安的规矩。
这倒是让人无话可说。
太子朱慈烺,年方十六,已经到了可以监国的年纪。
此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孩儿拜见父皇,孩儿知到军情紧急,父皇日理万机,本不应来扰,只是,只是,弟妹年幼,每每念及父皇皆郁郁寡欢,最小的姝妹……」
说到这儿,太子顿了顿,轻微的叹了口气:「总在母后面前说父皇不要她了,夜夜都哭得无法入睡……所以,所以儿臣大胆,自作主张……」
「这……」圣天子一时脑筋短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扭头去找王承恩救驾,却不料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这泼才如此狡猾,下次吃狗决无他的份儿,是了!就让他在一旁伺候洒家,馋死这厮!」无能狂怒的暗骂几句后,还得对面现实。
「皇儿,你且起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忽然觉得大腿上一紧,随即耳朵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父皇,父皇我是姝儿,是姝儿,你怎么三天不来看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初时尖细娇嫩的童声还响,越到后来声音越轻,眼眶红红,小嘴憋憋,小脸蛋煞白,只是抱着天子的大腿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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