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射而杀之

第69章 射而杀之

马车内外,都陷入了沉默。

车辚辚马萧萧。

依仗长戟上的铃铛还在叮叮作响,程鸿轻笑一声,「先生真的想听鸿一介贼人之言语吗?」

「但说无妨。」

儒雅的声音中,隐带笑意。

程鸿哼了一声,嗤笑道:「某怕鸿怒极之下,说出什么大不敬之言论,先生命人将鸿斩落于马下,鸿岂不冤枉?」

「哦?子高会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

「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我实不知!」

「先生真不知?」

「真不知!」

「哈!」

程鸿冷哼一声。

不再言语。

此人有病。

不是有病就是有目的。

尽管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程鸿懒得多想,因为他觉得此人是一个智障傻叉。

正常人是不能跟傻叉较真的,否则他会将你拉低到同一个档次,掉份儿。

逃荒经历……

那是一块连前身都有意无意的将其封闭在大脑最深处的一大段黑暗记忆。

从一开始认识眼前的世界开始,幼年的程鸿便将一切看在眼中,记在心中。

这是一段跟程鸿前世的记忆一样,永远无法磨灭,犹如梦魇一样的场景。

程鸿曾经自问,当他写下那个大大的「民」字时,其中是否有这一段记忆在驱使作祟?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当他想要做的事情尚未做到的时候,程鸿不想再将其拿出来言说。

然而,萧泽开口了,「子高,且说来,让我跟子贤听一听,我们两个老朽多年居于襄阳,中原之事知之甚少,正要开拓眼界,瞧瞧如今之中原是何等模样。」

「景恵公,此非是开拓眼界之事。」

「我知你意,但说无妨,在襄阳你尽可畅所欲言,若要论大不敬,我早当被抄家灭门尔!」

萧泽轻笑,「你莫非不知,我是极为推崇秦始皇帝的?」

程鸿略感惊讶。

这倒是从未听说。

「既然景恵公想听,那……鸿说来便是。」

「善。」

「先生,鸿尚在襁褓之时,正是永徽三年,时关中大旱,三州之地几成赤地;

永徽五年,北方大河决堤,中原洪水泛滥,河北、兖州恍似大泽,尸横遍野;

永徽六年,大旱大洪之后再起蝗灾,关中百姓祈天告地,血泪成行,鸿得以靠家严日日打猎为生勉强幸存;

永徽十一年,鸿早知事,时值中原瘟疫肆虐,关中封闭,挡在秦岭大河一线关外的流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万生民惶惶不可终日而死,饿殍遍野!

家严挟鸿一路自河北南下,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不喾于人间炼狱!直至带着鸿来到荆襄北部南阳大郡,方才勉强靠着景恵公的恩泽而得一口粮食幸存。

然则,十数年大灾大难,天下黎明水深火热之时,各地官员大族,却是仍旧不忘施暴于民,更有朝中女干佞蛊惑皇帝,大兴土木,穷奢极简!

中平元年元月元日,天下纷纷大势骤起,无可阻挡,终成红巾席卷之势!何也?!

敢问先生!此莫非是民之罪乎?」

程鸿侃侃而言,今日之程鸿,当是水贼之程鸿,无需任何顾忌,「如今的大梁,宛如一个背生痤疮之人,一眼望去,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鸿不知先生身穿儒袍,稳坐高堂,高谈阔论之时,可曾见过易子而食,赤地百里,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之场景?可曾喝过清澈见底的米汤?舔过坚如铁石的饭团?

中原尚未大乱之前,便早生民百遗一,况如今乎?」jj.br>

「……」

儒雅的中年男声没有打断程鸿的话,但程鸿分明看到萧泽嘴唇开阖,不知在默念什么。

程鸿不以为意,仍旧咄咄逼人,「先生,鸿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此等场景,让鸿如何能不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莫非先生没有心吗?!敢请先生教我!」

「唉……」

车内平静良久,萧泽开口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

子贤啊,却不知道你听闻子高这番话,心中是作何感想,子高之问,你又当如何回答……」

子贤?

程鸿默默听着。

不动声色。

却未曾察觉到,这一行车仗队伍中,竟是恍惚间传来阵阵低沉的哭声。

两位年轻将军均面露复杂,盯着程鸿。

车内,儒雅中年的声音传来,「主公,臣未曾亲身经历,更非心念天下苍生之人,本乃一小人尔,实无法共情,但从南下景象的流民一年四季不绝来看,程子高所言为真。」

程鸿闻言,默默抓紧了鞍上长弓,声音低沉,「敢问先生名讳?」

「苏哲。」

「苏哲先生,你可敢下车乎?」

中年儒雅的声音没有出现,反倒是萧泽轻声道:「子高意欲何为啊?」

「射而杀之!」

「为何?」

「此等膏粱冷血狗官,鸿当亲射之,剜其心肝验其黑白!」

「哈哈!」

车乘内,传来萧泽清朗的大笑,「苏子贤啊苏子贤的,你精明半生,想来是生了一副玲珑心窍,但子高所言却不无道理,却不知你这心肝是黑是败啊!」

苏哲长叹,「主公,吾等都没几年好活,某之心肝是黑是白,自有后人验证。」

话毕,声音渐高,「程子高,如你所言,你莫非是因为想要安民正国,方才弃暗投明,来投效朝廷为官,是想要做一个清官好官是吗?」

「弃暗投明?」

程鸿冷冷一笑,「若朝廷均是先生这般人,却不知何处是暗,何处是明!」

「哈哈!」

萧泽今日似乎很开心,一直在笑,「好了好了,你二人莫要再斗嘴了,都快到军营了。」

「唯!」

说话间。

一行人早出城外。

面前是一个绵延数十里的大营,大梁旗帜于风中猎猎作响,军营内山呼海啸,呼和震天,战马奔腾荡起漫天烟尘,滚滚绵延,遮天蔽日。

粗略望去,此一个军营竟看不出有多少人。

程鸿唯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多。

非常多。

俗话说人过一千,铺地连天,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程鸿见过千人军阵,委实震撼莫名,但是万人军阵,他还未曾见过。

今日一见,心中震撼仍旧无以复加。

赵子龙长坂坡单骑救主,单枪匹马冲杀五六千大军,挑杀百人全身而退。

此五六千大军,俱是骑兵,也是张飞在当阳桥接应赵云时遇到的追兵。

莫要觉得这较之演义中二十万大军七进七不算什么,程鸿前世蹦迪的时候曾经幻想。

若我是古代一个将军,偌大一个酒吧人山人海都是敌军,我会怎么死?

思来想去,程鸿只想到了一个死法:

踩死。

可一个酒吧才能放得下多少人?

跟诸多猛将兄相比,一个人在敌阵中杀死数百人。

什么神话故事啊!

就像杨再兴……

给他匹好马一杆长枪,他都敢冲百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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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贼开始走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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