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8 章 对练
张文生携礼再度来拜访时，身边还带了一个人。
本还在争执的两个人一听，喧闹的气氛倏地一静，瑶铃女直接把阁楼主人箍着腿抱起来，阁楼主人十分被动地坐在他的手臂上抱住他的脖子崩溃道：“你给我安排的这是什么鬼身份，我能不能正常一点啊，我不要这样见人！”
瑶铃女得意一笑，二话不说，人已经撒腿带着他跑出去了。
张文生二人刚到花厅，便见这家主人带着宠物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张文生仰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对纱后面目的好奇心更甚，同时仍在心生感慨。
瑶铃女却与张文生带来的另一个人对上了目光。
不是瑶台。
瑶铃女有点失望，在他自我介绍过后，还是笑着寒暄道：“我正无聊着呢，你们来的真是时候。”
张文生问道：“太太今日装束好生飒爽，与上一面大为不同，这是要去做什么？”
瑶铃女开心地应道：“在玩我的小宝贝啊！”
张文生：“？！”
瑶铃女热情道：“感激我收留招待，不如陪我做点别的，走！既然来了，我就领你们一起去玩玩，不尽兴，可是不会让你们走的！”
张文生为难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瑶铃女思索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道：“哪儿会，我很大方的，走吧！”
两位客人被瑶铃女赶鸭子上架带到了一处庭院里，里面尖刀利剑，矛枪长戟，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不一而足，排排列阵在旁。
瑶铃女把阁楼主人放下来，站在台上拿起一根长棍，神采飞扬地高声询问道：“客人有什么喜欢趁手的，尽可拿起来，我们来比试一番，本就是为了消遣时间，胜负不论，点到为止，如何？”
张文生为难道：“太太。”
瑶铃女闻声朝他看过去，想了想，而后又笑道：“度时无趣，凭此为好，我只是听闻连馆威名，期待之下有心讨教罢了，为防人家传出去又说我欺负人。”说着，瑶铃女指向苏彦忻道，“你们和他打，我在一旁看着，如何？”
跟在张文生身后的人当即站出来道：“既如此，我来会一会你，张画师是舞文弄墨之人，不懂拳脚之争。”说着，见瑶铃女往一旁退去，随即看着台上刚从人怀里落下来干杵在台上的苏彦忻，皱眉不满道，“可我不和柔弱之人打，没有意思。”
瑶铃女好整以暇地看了苏彦忻一眼，颇有些挑衅意味。
苏彦忻：“……”
瑶铃女慢悠悠地踱步，轻柔笑道：“你若欺负他，我自会想办法哄的，无论是谁被打得满地找牙，这儿都没别人窥见，尽情玩吧，他不会坏我们兴致，你也不必客气。你若能打得过他，我再应你也不迟啊。”
作为一个“聋子”，苏彦忻无法拒绝，只能继续干杵在原地，看那人随手取一样武器，而后带着质疑的神色走上台来。
瑶铃女站在台下，凑热闹一般袖手旁观，并从架上抽出一把刀扔给他。
苏彦忻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图，这几天在瑶铃女的刻意恶作剧下，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很羞耻没面子了，现在又要在心上人面前被打得满地找牙，那必然不可。
念及至此，苏彦忻也没心再装下去，很多此一举地将扔来的长刀反踢过头转手接住，无比潇洒地甩了两圈刀花之后甩衣矮身压腿，抱刀横在身前，蓄势待发，只待人来。
还等着接帽子的瑶铃女：“……”
虽然瑶铃女是有一半想要为难和摆脱他的意图，有时即便说要指导，也是单方面在顺着自己的心情练刀寻乐，只布置填鸭，并不指点检查，对于苏彦忻究竟练到何种程度，也根本无意操心。但苏彦忻却实打实觉得瑶铃女全心全意想要教他，所以无论是赏是罚，都一遍遍梳理着认真做了。
与别的刀法不同，那些都有长老和师父教习，自己虽然不常用起，可不管学到哪种境地都能托底，虽与凌云片雪相较既不精进也不甚熟练，但在与吴馆交流切磋又经实战练习之后，再捡起重练也容易。而瑶铃女刚开始学凌云片雪，瑶娘那种状态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去教的，且原本教瑶娘用刀的人也早就去世了，刀谱也找不到，最后自己只能用学来的其他刀法将它主动引出来，而后把招式记册练习，再于瑶娘和各长老师父手下挨打中慢慢摸索查漏补缺，所以对此印象尤为深刻，也更为熟练喜爱。
现在教苏彦忻，本就不用心，尤显得随意散漫，简单粗暴，和他对打也像在逗着人玩闹，做起来三心二意的，对他只有比自己弱不禁揍哭啼啼娇怯怯的模糊印象，无论怎么打怎么试都没有区别，而现在看起来，怎么还在人上风呢？
瑶铃女有些迟疑地思忖着。
之前自己在吴庄明帐下教习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算是临阵磨枪，根本就没有什么日久天长的水磨功夫，又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刀法陌生，练的更多是吴馆蓄势时所教的武功刀法，所以他也尽量去讨教吴馆的刀法然后再去教别人，这样也能省些工夫。凌云片雪虽然演示过，但行军赶的太急，时间又紧变动又快，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这方面仔细磋磨，即便是教也是为了保证威力，挑选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用以随身相辅。现在看来，难道自己现在连教细嫩柳条也是天赋异禀吗？
哇——那可真是了不得啊！
苏彦忻：“……”
苏彦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把人打败后扭头便见瑶铃女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以为自己的形象好歹挽回了一些，而在把客人送离之后，瑶铃女兴致勃勃地又把他拖到台上。
苏彦忻开心道：“我刚刚做的怎么样！”
瑶铃女：“我教的可真好！你居然都不垫底！”
苏彦忻：“……”
有没有可能，自己手脚没点本事的话，根本就活不下来呢。
但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见到自己教得好的话，是不是会觉得很开心？”
瑶铃女点头道：“是有点，不过想来他更弱些，还不足以证明什么。我再教你几招，你先好好练着，这下，如有难处可以来找我，我会看着你一些。当然，下次，还会再有好几波人跑过来试你，你若输了，不小心让人落在我的手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还能赢，我就……我就再教你几招，你继续练！”
苏彦忻：“……”
他爹生前都没这么拼过他。
但以瑶铃女的性格喜好来说，这确实已经算得上最好的奖励了，如此来看，好像是比先前要主动一些。
瑶铃女随后又问道：“你多大了？”
苏彦忻莫名其妙道：“虚长二十四岁，周岁的话，二十又二。”
瑶铃女思忖道：“按理说，你从瑶台手里逃到药玉阁楼当药人再做叶氏的暗桩，人应该很早熟啊，可怎么，最近越发感觉你还没有从前稳重了……都那么大的人了，以后有凌云片雪在，你不再需要哭哭啼啼地闹人了。”
苏彦忻：“……”
好用的办法不能一直用，得换策略。
瑶铃女话头一转，又恶劣道：“在人前你反抗我时再哭。”
苏彦忻当即反对道：“我不要！凭什么让别人看我那种模样，你这什么破爱好啊！”仟仟尛哾
“乖。”瑶铃女不怀好意道，“别只常对我偷偷哭嘛，这样没人知道的，把你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撒在我们需要的地方，会很方便的。”
苏彦忻：“我的清誉！我的形象！我就不！”
“……”瑶铃女捧着脸失望道，“真遗憾，我还想为了彰显前朝末代权贵的威风，紧跟潮流在他们面前过一把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瘾呢，你都不配合。”
瑶铃女饱含期待地看了一眼苏彦忻。
苏彦忻僵硬地杵在原地，原本一些有些强势的念头现如今已经被对方打消的七七八八，这次没有应声，显然即便会因此出现漏洞让瑶铃女逃走，也不会轻易给他这个机会。
“苏彦忻，之前经历种种，你都没有从人变鬼，不如好好保持下去，也不要在我身上破例，你协助叶氏，也并不是为了像他们那样让自己有胡作非为的底气吧。那样的话，我先前劳碌一番好像都是在拿着自己和他们的人命白日做梦，会很失望。”
苏彦忻依旧没有说话。
“既然达成目的，我不会再像前几日那样恶意戏弄你，但你如果敢辜负我赠刀的用意，我就算把凌云片雪折断熔了也不给你。”
瑶铃女见他沉默，也并不在意，反而笑了几声，再度取过刀抛给他。
张文生回去后，思索再三，还想去找瑶台。
可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馆徒调动，原本负责跟踪他的瑶台换成了另一个人来贴身保护他。
张文生心心念念，却念而不得，情绪有些许焦躁，看着身边的人，望眼欲穿之下，又下意识地开始旁敲侧击调查他的习性背景。
而在二人闲聊相谈之中，对方突然感慨道：“那男宠的刀法，有点眼熟。”
张文生魂不守舍地随口应道：“哪里眼熟？”
对方笑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先前曾与友人相聚，他做过吴庄明帐下阵前士卒，所以，他向我演示过吴庄吉和青槐练兵打仗时所展示过的部分身形刀法。可惜的是，时间太短，只是浅尝辄止地跟着印象练了两天，他便因众王生乱内部权利纷争，被其他王分领而走，另起了山头，所以只能搁置下来，如今对于青槐的刀法，仅剩些笼统印象和花架子，今日一见……他所用的招式身法，确实有点熟悉的青槐影子，不免怀念。”
张文生一愣，倏地站起身来。
对方看他这么激动，接着应道：“其实，也只是偶尔几处有些相似，其他招式，我见他自成一体，还是大有不同。”
张文生曾从瑶铃女刀下死命夺下过瑶台，那场面气氛如何，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深，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但此刻虽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错位感。
如果里面的人是瑶铃女，那等彪悍凶狠之势，他早就该察觉了，可那男宠却被人玩弄于掌心，显得花拳绣腿温和柔弱了些，对待区区馆徒，也不至于争执几十招才将人赶落台下。
禁脔？
太太？
狡猾多变，实不可不慎重。
他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见到瑶台了。
对方好奇道：“那个宅子，是前朝权贵藏匿私兵之处，吴庄明等众在途经之时，携兵将它攻下之后，便封门空旷下来，因为无人居住，便成了一座藏贼的荒宅，如今，居然被人收下了。”
张文生意味深长道：“如今，居然被人收下了……”
随后他笑道：“那位太太出身背景恐怕不俗，我先前听她言谈见她举止，也不似寻常人家能养就而成的。有心选择那处宅院，还以武会友，不知私下到底有何用意，吴庄明起事尚以叶氏名义招引各方势力做为保障，而连云倘若有她相助，你们馆主若真想做点什么，只怕会事半功倍吧。”
那人听得他言下之意，不禁沉吟道：“那位……夫人？”
张文生试探道：“是啊，某位前朝夫人，遥想昔日尊荣，再看今日萧条，于种种限制之下，对当今，很不满呢——”
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不语，张文生也不以为然道：“你把事情告诉连云，看他想怎么做，不日我还会再去拜访，她既然喜欢以武会友，那就让她尽情会吧，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位太太的斤两，到底有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