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稚子
陈一帆带着两名刑房的衙役见陆子吟等人走进来后,连忙行礼。
「见过老父母。」
陆子吟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大人物的模样直接走到桌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随手接过了刑房小吏递上来的茶盏,放置一旁后,轻描淡写道:「谁让你动刑的?」
「这......」陈一帆不知道陆子吟为什么会这么问,只能低头说道:「回老父母,实在是这厮半天不招。」
「招......招什么?你倒是问啊......」
朱三一边疼的「嘶嘶」个不停,一边非***屈道:「您把俺抓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鞭打,叫俺招了,可要俺招什么,却半句话不问!」
「倒还显得冤枉你了?」陈一帆脸色不渝道:「我们找到你时,你都要翻墙跑了,有门不走非要翻墙,你自己犯了什么事,还不知情?」
「额......」
朱三一时语塞,好半天才低声道:「俺真的是第一次偷衙里的肉食,还请知县大人绕过俺。」
终究是很少说谎之人,那眼神躲闪的频率,都快赶上后世电风扇转动的频率了。
陆子吟将刚端起的茶盏用力的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旋即冷声道:「哼,事到临头还想撒谎?」
「你是看出了本官将你的毒药换成了细盐,这才知道东窗事发了,想要逃跑吧?」
来时的路上,陆子吟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那细盐虽叫细盐,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比之后世用作调味的细盐,要粗糙不少。
当时自己只着急给那白色粉末和细盐做个调换,却忘记了身为厨子的朱三,很容易就会发现粉末和盐晶的差异。
朱三见陆子吟连「毒药」二字都说出口了,顿时意识到完了,再加上陈一帆趁机又给了他两鞭子,内心与身体的双重摧残之下,他耷拉着脑袋终于招了:「是福来赌坊的赵管事让俺这么做的,他说那粉末只是泻药,吃了只会让人身体虚弱一阵。」
「狗都吃死了,你还敢说只是泻药?」
陈一帆见他还敢狡辩,又是两鞭子挥了上去。
这一次朱三却没有喊疼了,而是瞪大了眼珠,满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朱三,你平日里除了在衙内做事,便是回家休憩,怎么会认识福来赌坊的人?」
随同陆子吟进入刑房,一直没有说话的卢盛泯突然问道,让陆子吟忍不住侧目暗道:搞什么,抢老子的台词?独显你的能耐?
不过看在卢盛泯是在帮自己问话的份上,陆子吟倒也没有开口损他几句。
而朱三在听见卢盛泯的问话后,脸色无比灰败道:「俺是不沾赌,可是俺的那个逆子,却染上了赌瘾,短短七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输了快一百两银子,俺在县衙内当厨子这么多年,也才攒下五十余两......」
一个俗套而又狗血的故事,但却是赌坊这一类恶人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套路。
历朝历代不是没想过彻底禁赌,可这玩意来自于人心中想要不劳而获的欲望,禁是禁不完的,只能变相的遏制。
明初朱元璋时期不是没有禁过赌,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明中晚期的嘉靖二十一年,早已形同虚设。
陆子吟怜悯朱三的遭遇,却并不可怜他。
说到底,生子育子却不教子,和朱三本身也脱不了干系。
更别说为了替儿子还债,竟然想毒杀自己,单凭这一点,陆子吟下令杀了朱三都不为过!
不过可以杀,陆子吟却觉得没什么必要。
一个朱三不过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甚至陆子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福来赌坊的赵管事,怕也只是一个棋子。
如果不能除掉幕后黑手,就是杀掉再多棋子和工具人又有什么用?
一念至此,陆子吟恰好看见卢盛泯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趁机问道:「卢县丞福来赌坊是谁开的?」
「啊?回大人,福来赌坊是孙......」卢盛泯下意识的回了半句,很快他又立马闭嘴不言了。
「哦~!原来是孙尧啊。」
陆子吟是谁?雁过都要给它拔毛,狗来都要给一脚的人,岂会放过卢盛泯这个好靶子,直接揽过对方的肩膀,表现的十分亲热道:「多谢卢县丞的提醒,本官这就带着衙役去将福来赌坊给封了!」
「大......大人,下官要说的不是孙尧,而是孙......孙......孙......」
卢盛泯四十多岁,都已经当祖父的人了,何时遇见过陆子吟这种混不吝知县?
一时间想不出人名的他,差点被陆子吟给急成了口吃。
「好啦,本官已经知道了,卢县丞就安心回到签押房内办公。」
说罢,也不等卢盛泯再说些什么,直接就带着陈一帆等二十来名衙役、捕快,气势汹汹的出了县衙,朝着城东的福来赌坊赶去。
卢盛泯似乎没想到陆子吟不仅混不吝,还这么年轻气盛,眼见阻止不了对方后,只能无奈的摇头回去了。
只不过在人看不见的角落,卢盛泯的表情渐渐由郁结,变为了轻笑。
一个本地坏事做尽的乡绅地痞,一个毛都尚未长齐的稚子知县。
斗吧,最好是斗得头破血流,剑拔弩张才好。
「历朝历代敢开赌坊的能有几个善茬?」
「稚子就是稚子,以为贪了几个银子,就真能在越河县一手遮天了?」
「非得让你吃几个大亏,长点记性才是。」
......
福来赌坊外。
卢盛泯想象中的「暴力冲突」没有发生。
陆子吟带着陈一帆等人并没有直接出现赌坊外,而是来到了赌坊斜对面不远的一处茶楼中,安排了几件单间,让茶楼掌柜给他们弄来几坛烈酒与大肉吃食。
陆子吟不是舍不得砌上几壶好茶,和上几桌佳肴的钱银。
前世的社会经验,和对大明历史的了解,让他非常明白,对症下药才是良方。
「老父母,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封了这福来赌坊?」陈一帆原以为陆子吟是想让他们吃饱了再全心全意的办事情。
可谁知道吃喝完都快半个时辰了,陆子吟依旧翘着二郎腿,在雅座上喝着淡茶,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难道陆子吟就不怕福来赌坊的人收到风声,抢先一步潜逃吗?
陆子吟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还真信那卢盛泯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