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梦魇
缠绵病榻的人,瘦了都快脱了相。
新梅红着眼圈,给七福晋掖着被角,哽咽着:「福晋,七爷就在外头,自您回来后,他一直都在守着呢。」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却对新梅的话置若罔闻。
她目光空洞,紧紧的盯着上头,像是要将那纯色的床寰盯出一个洞来。
「福晋…」新梅抽噎着,「奴婢早劝您与七爷服个软,服个软,您就是不听,如今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谁心疼您啊!」
「您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谁还会心疼您啊,福晋!」
说到后面,新梅已是语不成调,泪流满面,干脆趴在枕边痛哭出声。
「呜呜呜…福晋…」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七福晋终于开了口,那嗓音干涸的像被灼坏了似的,她缓缓偏过头,静静的望着新梅,新梅泪眼婆娑,抬起手背狠狠的擦拭着自己眼角。
「福晋,您渴不渴?奴婢去给您倒杯水吧。」
七福晋摇摇头,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却许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有门口吹来的风,携着一些盈淡的花香,将烛台上的光线吹的明明灭灭。
七福晋张了张口,新梅赶紧凑近去听。
「是不是要见七爷,七爷就在外头,奴婢去叫…」
「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贞宣了。」
新梅一愣。
又听七福晋絮絮叨叨的,像在自言自语。
「她在院子里玩儿,玩儿的累了就跑过来要我抱她,你做了些点心过来,咱们就准备一块儿吃,然后七爷来了,他还将那点心一块儿一块儿的掰碎,很小心的喂到贞宣嘴里。」
「贞宣一口喊着阿玛,一口喊着额娘。」
「那样的日子…」
「咳咳咳咳…」
七福晋重重的咳了几声,突然口中涌出血来,因为躺着,那些血又被倒灌回去,呛的她面目通红,瞳孔涣散。
「福晋!」
新梅惊叫一声,赶忙将人强硬的扶了起来,又手忙脚乱的给七福晋擦脸。
胤祐猛一抬头,心脏像是被人使劲拉扯了下,他推门进屋,入目便是片片猩红。
新梅回头,哭喊道:「七爷!您快看看福晋吧!」
胤祐缓缓坐过去,看着垂在床边那只如老树枯干的手,一时间心酸内疚冲上心间,总之是万分复杂。
七福晋只是瞟了他一眼,口中却在自顾自的说着刚才和新梅说的话。..
「那样的日子…那样的日子…」
「咳咳咳…」
「咳!」
她开始不停的呕血,胤祐眼红,忙将七福晋扶住,唤道:「福晋!」
突然,感觉袖口被用力攥紧,胤祐眼神微动,七福晋却吃力的仰起头,望着他,语气尖锐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外头在熬药,好了就给你端过来。」
胤祐的声音细听之下,也有着化不开的哽咽和酸涩。
郎中的话说的很明白,七福晋没救了,现在就是在熬时辰,这一分一刻,已是她生命的倒数。
「哦,你还想着能看看我。」
七福晋仿佛在笑,又仿佛是在讽刺,胤祐辨别不分明,也无心辨别。
「你好好养着…好好养…」
二人的对话像是有些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却也无人再去计较,七福晋松开了胤祐的袖口,慢慢说:「你知道吗?我刚才梦见贞宣了。」
「她抱着我给她缝的那个小狮头,站在河边,叫我额娘。」
「她还是那个模样,眉眼和你挺像的,笑起来也和你像,会有酒窝,就是不太明显。」
胤祐静静的听着,手终于覆上了七福晋的手背,颤声喊道:「颂慧…」
「贞宣说想我,我说额娘也想你,很快我们娘俩就团聚了。」
七福晋忽然悲恸大哭,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声音嘶哑的嚎哭着:「我的贞宣啊!额娘想的你好苦啊!额娘就快来见你!贞宣!你等着额娘啊!」
「颂慧!」
胤祐有些慌神,忙将人抱住,掉着眼泪喊道:「颂慧!颂慧!」
他只是喊着她的名字,显得那么无力。
安慰的话,欺瞒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新梅走出院子后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脚步声急促扑面而来,是侧福晋那拉氏。
身后还跟着文宜,富察敏敏。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是恐慌紧张的。
「如何?」那拉氏揪着绢子,蹙眉问道。
新梅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富察敏敏朝里望了一眼:「七爷在里头?」
新梅应着:「嗯,在呢。」
余十九刚刚过来,便听见文宜问着:「这光景约莫是真好不了了…那是不是赶紧叫小阿哥小格格们过来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