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希望与过往
八十年代末,位于我国西部的,西川省渝州市炻柱县的某个乡村,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满头大汗的,扛着一辆老式的二八大杆,身后跟着一位气喘吁吁的中年人。这中年人一边费劲的追赶前面年轻人的脚步,一边用一块抹布一般的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黑漆漆的毛巾让原本就黢黑的脸,更加的黑了,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擦完汗把毛巾搭在肩上,还顺手抚了下颚并不是很长的山羊胡。此人名叫周和强,家住山顶的老鹰坪村,老鹰坪村不大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位于这座山的山顶之上。
周和强虽然是中年人,可是身体却很虚,一股弱不禁风的样子,等他喘匀了气,抬头看着眼前仿佛天梯一样崎岖笔直向上的山路,无奈的摇了摇头,充满感激的对年轻人说:“哎呀……春成吖,还好表叔这次遇上你了吖,要不然靠我自己扛回去,我这把老骨头非得得散架了哦,硬是感谢你了哇!‘’
王春成一只手牢牢抓紧肩膀上的自行车,一只手抹着额头的汗水,笑嘻嘻的说:“嗨吖没事的啊表叔,年轻人有的是力气。既然遇上了,帮您送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您们老鹰坪又没通公路,您费劲扛这自行车回去干嘛?”
听闻王春成的问话,周和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之前呐田坝村有个人欠我二十块钱,欠了两哒两年一直没还。本来说开春了还我,我勒要拿去买种子肥料噻,那个晓得现在都夏天了,还没钱给我。我今天又去问呐,他还是说没钱,还说我实在不行嘛,把这个自行车当给我算了,反正嘛钱是没得。没办法捞到一样算一样嘛,既然没钱我只能把自行车拿走噻,我这山下头又没地方放,只能扛回去了,没想到啊今天才把你给辛苦了喔。”
王春成憨厚的笑了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原来是这样啊,那还是有点恼火哦,没得事既然遇到了,我给您送到屋里头去,不得麻烦。”
周和强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这年轻人硬是好哈,你屋妈老汉身体还硬邦噻,今年种了几亩田地吖?”
王春成回道:“他们身体就那样了,山上山下的田地都种了的?……”
随着二人的闲聊,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也爬到了山顶老鹰坪村,放下自行车接过周和强老婆递过来的水瓢,喝了几口一边递还水瓢一边说:“那表叔表叔娘我就先回去了,回去的路不好走,再耍会走滴话怕是要摸黑陇屋哦。”说完就要往外走去。
周和强一把拉住王春成,一边递过一个煮好的鸡蛋说道:“哎呀你这小伙子才是哦,喊你在我屋吃饭,你非得讲理。你看这样吧,刚刚说你还没成家,这样我这下面院子,老闫家有个姑娘,今年呐刚刚十八岁左右,我看你小伙子也是个老实人,肯吃苦。我就喊你表叔娘去帮你说合说合,你先回去等我信,到时候等我说好了过来看人户。”
听闻此话王春成满脸的喜色,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那个不想找个媳妇成家。但是由于家境贫寒,家庭负担重,住得更是偏僻无比,也少有媒人愿意帮忙说亲。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愿意帮自己说亲,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吖。于是王春成一脸感激的说:“那才真是多谢表叔了,您这是帮我天大的忙啊。那表叔表叔娘你们先忙,我就先回去了,把这个好事告诉我屋妈老汉。”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往回走,身后隐隐传来周和强的声音:“你这孩子急什么嘛,路上慢点哈,你先回去等我问好后找人代信给你,你就过来看这姑娘,记住这是我们的约定哈,你别到时候放我鸽子哦,还有记得回去帮我跟你妈老汉带声好哦。”
顾不得后面的话语,王春成健步如飞,往家里赶去。他家住叁汇乡下坪村大榜组“王家坪”。这个地方就是典型的四川盆地地貌,但是它又有别于一般的盆地。一条大峡谷谷底一条还是土路的省道,这是去炻柱县城的必经之路。
下坪村是一块四面环山的半盆地,因为它是在半山腰突出一块平整的土地,就像一把宽大的太师椅,椅子面简称三坪又名土老坪。三坪分为上中下三个村,而王家坪位于椅子的左边扶手,左边扶手由大榜组、茶园组、草寨组,三个生产小组形成取名茶园坪划归下坪村。
右边的扶手就由老鹰坪村、赵星坪村、大坪村,三个村形成。
王家坪就位于大榜组身后的山顶之上,所以要回家他得由老鹰坪村下到山底,再爬上半山到达中坪村,再穿越整个中坪村,达到茶园坪,然后爬上山顶就到达他家,一趟路程大概需要三四个小时。所以虽然才到中午一点左右,但也得抓紧时间才能,天黑前赶回家。
王家坪就住着两户人家。邻居是一个寡妇,夫家姓刘早在三年前,死于意外触电,大儿子去了二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做了上门女婿,二儿子出门去浙江打工一去未归,小女儿嫁到下路镇苦竹村,所以家里就留下一个寡妇黄氏。至于王春成家里,父亲名叫王学生,母亲陈氏。上面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往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哥是母亲改嫁带来的,已经成家立业。二姐王润香三哥王正鹏,都在两三岁夭折,埋在当初居住的地方,四哥娶了四嫂后,现在已经分家了,五哥六哥在几年前相继病逝。五哥刚刚病逝五嫂就改嫁去了大歇乡,留下八个月大的女儿。现在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跟父母带着八个月大的侄女,住着两间刚盖的瓦房,边上的厢房已经分给四哥四嫂以及他们的三个小孩住。
本来王家原本家境也算得上富足的,居住的房屋都是四进四出的一大片宅子,可惜啊一场大火把王家原本的一切都付之一炬。王家一脉本就人丁凋零,到了父亲这一代,祖父只有父亲与叔叔两个孩子,当父亲与叔叔都还年幼的时候,祖父祖母就相继病逝,留下两个半大的孩子。
叔叔在选择离开,独自去投奔远在高山的一个亲戚,由于亲戚抚养能力有限,身为哥哥的父亲就把机会给了叔叔,而自己选择留下来,独自求生。在父亲的努力下,十五岁的他还是在被烧毁的废墟上,搭起一个能够住人的窝棚。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只能去给一家谭姓大户打短工为生。
好在由于父亲为人机灵正直且颇有头脑,跟随谭家多年胜得谭家主人的赏识。随着年纪增长,在大户主家的帮助下,父亲也拆掉窝棚,建起了两间瓦房,还娶到了隔着几座大山,家住“老鹰台”村的母亲。
正当父亲一家逐渐过上好日子时,主家谭姓大户却遭受了灭顶之灾,所有财产被没收充公不说,更是弄得家破人亡。由于主家的落魄,父亲的新家也遭受波及,首先没有了收入,而之前种植谭家的田地,自然也背充公另行分配。
不但如此由于之前依附谭家,当然也会为主家干一些违心的事情,谭家一倒台,那么之前跟随谭家的人,自然就树倒猢狲散了,更甚者有些人更会落井下石,转头去欺负谭家幸存之人,而附近受过谭家欺凌的人,现在自然也会怨恨于他。
由于父亲不忘谭家的恩情,也不愿意跟那些人同流合污自然而然的,父亲也沦为被打击的对象。曾经跟随父亲一起为谭家做事的人,也就是父亲那同姓同宗的几个兄弟,其中有居住在大榜组的王学刚,居住草寨组的王学木等人最为凶悍与忘恩负义。
稍微不如意他们就会纠结几个人,去将父亲打一顿出气,或者抢走父亲家里本就不多的粮食。为了家里大大小小七八张嘴有东西吃,父亲只能拖着疲惫不堪,饥饿难耐伤痕累累的身体,走遍整个乡邻四处求人借粮糊口,但是现在又有什么人会借给他。
一天一家人在家望眼欲穿的等待,那个时候的王春成以及弟弟妹妹们都没长大,饿的忍不住的时候,三兄妹就跑到悬崖边大石头上排排坐着,眼镜直直盯住上山的小路,看看有没有人上来,如果有人影上山,会不会是父亲回来了,因为父亲出门前跟孩子们有约定,今天天黑前一定会借到粮食回来,让大家吃个饱饭。
可是经过漫长的等待,并没能等回父亲带着粮食,而是别人跑来报信,“父亲病倒在借粮食的路上,需要家里去接他回来”。那个时候的穷人生病,没有去医院一说,只能靠土医生加上草药治疗,更多的是靠自己熬过来。万幸是父亲熬了过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谭家帮凶的身份吸引仇恨的能力慢慢淡去,自己一家也过上了稳定的生活,但是家里依然穷苦无比。
家里穷苦王春成跟他的哥哥弟弟妹妹,全部都没有上过学,一家人都没有文化哪里还有别的出路。只能守着那几亩后来政府分得的田地,种庄稼又没钱买肥料,收成寥寥无几。虽然也能简单糊口,但是家境却无力再做出更多改变。现在自己跟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家里劳动力也增加不少,家境也看到了改变的机会,只是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才是啊!
“哎……还是赶快回去吧,把这件有人帮忙说媒的事,告诉父母也算喜事一桩,也能让他们高兴高兴。”王春成心里想着这些往事,不免叹气。
叹完气再仰头看着上山的路,一块块凌乱的石块组成的小路笔直向上,犹如登天的天梯一般。歇完一口气他继续向上攀登,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生活有万般苦楚,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跟家人一起努力,永不放弃。自己以及家人总会过上好日子,如果自己这次能够被闫家姑娘看上,娶到了媳妇然后再生个儿子,生活依然充满着希望,心里有希望脚下走起路来更加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