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村,是一个典型的山区贫困村,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光棍村。
二十一年前,六姐出生在这里;十八年前,我出生在这里。
听母亲说,六姐出生后,六叔六婶办了满月宴、百日宴、周岁宴。因为小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新生娃了,这是大喜事。
但我出生后,父母没有办任何宴。因为我是男娃,我的出生除了让小村多一个光棍外,没有任何可喜。
从小到大,只有父母和六叔六婶叫我“小子”,其他人都叫我“小光棍”。
六姐也叫我“小光棍”,但不是因为这个词的正确含义,而是因为我身上多了一条“光”的“小棍”,六姐这么解释。
先前我以六姐的解释为准,觉的这个称呼挺合适。
后来理解了这个词的正确含义,仍觉的这个称呼挺合适。
我是小光棍,叔叔大爷们是大光棍。
小村男的除了父亲和六叔外,都是光棍——没觉的有何不妥。
小村没有学校,想上学只能去大村。
六叔虽有车,但忙挣钱,没时间每天接送六姐,又不忍心让六姐这么小就住校,所以找二大爷帮忙,从大村学校请了一名老师,来小村上课。
名义是小村村委请,实际是六叔给钱。
六姐的小学和初中,就是在小村村两委办公室上的。
以我的条件,本来没机会上学,纯是沾了六姐的光。
六姐初中毕业,我小学毕业。
毕业的假期,六叔六婶带六姐去了城里,再也没回来。
我也辍学了。
六姐走前,我只知道吃饭、睡觉、和六姐玩;六姐走后,我只知道吃饭、睡觉、帮父母种地。
十五岁的冬天,父亲因病去世。
临终前,他求二大爷一定带我去大村。
此后,除了吃饭、睡觉、帮母亲种地外,我还知道了一定要去大村——但不知道为什么。
十八岁的春天,二大爷终于带我去了大村,安排在村委食堂工作,负责刷盘洗碗。
周一到周六工作,周日休息,工资每月六百元。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小村。
工作辛苦,能适应。
社会关系和生活的变化,难适应。
刚去的第一个月,觉的在大村不好,还是在小村好。
但当我第一次把六百元交给母亲时,才明白父亲为什么求二大爷一定带我去大村。
“小子终于有出息了,能挣钱了!妈给你存的,等存够彩礼,咱说个媳妇。”母亲从未如此高兴。
从小到大,除了吃饭、睡觉、玩、种地、工作外,我还从没想过别的——比如人活的为了什么。
记的上小学时,老师讲过,加法公式是加数相加等于和。
母亲的话,让我想到“人活的为了什么”公式。
“挣钱”加“存够彩礼”加“说个媳妇”等于不再是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