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筹粮
齐王深知若想让人敬服,就必须要立威,立威就要找典型,合该这丁大牙倒霉,撞到了枪口上,齐王这边反倒是瞌睡遇到枕头。干净利索的处理了这丁大牙,一来宣告天下,这别人不敢动的丁家,他敢动,别人不敢惹的丁家,他敢惹,二来则是震慑国内宵小,前方战事吃紧,谁敢扰乱后方安宁,就别怪他杀人。
太仓之粮已然快要见底,于默老头本来说是还可以坚持半月,但当齐王亲自看了后,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这哪里还能坚持半月,最多十天怕已是极限了。齐王本来就不善经济之学,这种钱粮之事他更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而今一下子摊上这一堆的麻烦事儿,只觉得脑壳儿疼,一时也没了主意。
在回内阁的路上,齐王沉默无语,打仗需要粮草,五十万大军每日粮草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齐王以前不懂这些,只晓得快意恩仇,纵马杀敌,而今自己当家做主,方知柴米油盐贵。
内阁里几个老头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死气沉沉,都不说话,就这么干瞪着。
「国战才四个月,国库就空了,现在快要弹尽粮绝了,首要问题就是筹粮,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今天要想不出个对策,谁也别想回家!」齐王耍起了无赖,既然他自己不好过,那么大家一起不好过,凭什么吃亏的总是自己,说完还扫了一圈身边的几个老头。
对于这个无赖王爷,这几个老头显然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听了这话,还是差一点惊掉下巴,这事情要是能解决,何至于拖这么久,难不成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于默老头本身就有一股子书生身上的傲意,根本就瞧不起这个行伍出身的兵痞王爷,对其所言总不以为意,可今天他亲眼看到这齐王竟然连丁家之人都敢杀,此举着实让他惊惧不已,若非他放纵手下,这丁家之奴也不敢公然盗取太仓之粮啊。正在为如何弥补想着对策时,他突然灵光一现,虽然丁家前朝是四世三公之家,然而如今却是改弦更张,弃本逐末,选择经商,文人士子中多有不屑,既然这齐王今日处理了丁大牙,算是得罪了丁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王爷,丁家,或许可以解决钱粮之事。」于默老头,眼神里的狡黠一闪而过,他要弥补过时,就要有人倒霉,这很公平。
能在朝堂之上混到须发花白,这群老头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怨,谁会去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就这一句话,每个人的心思都在飞快的权衡,沉默,安静,就是在这沉默安静中决定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张可久军人本性,快人快语,他第一个打破这份安静,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既然丁家可以解决粮草,就找丁家解决嘛,还等个锤子哦,前方战士可是等着米粮下锅,你们这些人婆婆妈妈,权衡算计,一点都不干脆。」
宰相李瀚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白了于默一眼,心里暗道:「这话你也敢说,丁家虽富,它岂会甘心吐出到嘴的钱粮?你这话说出,不是逼着在座所有人站队吗?罢了,听者有份,吴国若战败,谁能独善其身,就牺牲这丁家一下了。」
「老臣有一计,不知王爷可愿听否?」李瀚无奈摇头,这种断人财路的事情看来他是没少干啊。
「李老头,我这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急得团团转,你还在那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齐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目光转向李瀚,急声开口。
「丁家富甲天下,前朝四世三公,今日王爷斩杀丁心然,丁家定然已知。王爷可差遣一人持您亲笔到丁家借粮五十万担,它若借,可解前军燃眉之急,若不借,则还可以有后续计划逼着它借。」李瀚接着说道:「王爷也该有两手准备,代邑、常熟二郡,自古繁华,有天下粮仓之喻,到这二地征粮,二十万担应不成问题。」
李瀚说完,眼光突然间就昏暗了好多,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
要说这李瀚能做到宰相这个位置,眼光确实有毒辣之处。他一眼就看出了于默献言的狠辣之处,他用的是阳谋,妙就妙在,点到为止。向丁家借粮,这谁都可以想到的办法,重点就在于谁开口提出,既然选择了开口,得罪一个丁家是得罪,得罪其他氏族就不在话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五
「谁去丁家,谁去代邑常熟,宰相可有人选?」齐王深深地看了李瀚一眼,第一次他觉得这个老头还挺有意思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爷何必再问?」李瀚看了一眼张可久,又看了一眼阁外。随后看向齐王,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老狐狸啊,一群老狐狸!」齐王暗道。
「张老头,我修书一封,你去丁家走一趟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能解前方缺粮之危,别说是个小小的丁家,就算是阴曹地府老子亦去得。粉身碎骨老子都不怕,老子还怕啥?」张可久精神抖擞,说完,爽朗一笑。
「诸位大臣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家吧。」齐王说道。
四周人离去,烛火夜初静。齐王独自坐在内阁的椅子上,他叫来了冯悦。看着眼前的沙盘,怀念着以前纵横沙场的岁月,而今换了个身份,换作自己运筹帷幄,这感觉没以前好,以前虽累却是身体的累,休息一夜就可恢复过来,现在也累,却是心累,是会失眠的那种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前方激战正酣,想不想去前方?」齐王没有看冯悦,只是盯着眼前的沙盘,悠悠开口。
「做梦都想,请王爷吩咐,万死不辞!」冯悦难以置信,自从跟着齐王后,还以为再难以回到魂牵梦绕的前方,一时间激动不已。
「有一个差事,你若接了,就可以去前方,就是不知你敢不敢接?」齐王扭头看了冯悦一眼。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冯悦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你准备准备,带上十个精明能干的手下,去代邑、常熟二地,征粮三十万担,然后,沿水路北去东门,再走陆路向东将粮草运抵寒山,到时你就留在寒山,听陛下调遣。」齐王指着地图说道。
「你可先去代邑,那里的守备是盛子期,他曾是我的下属,战场受伤,退了下来,说起来你和他还有过一面之缘,我修书一封,到时候若遇到麻烦,可请他相助。」齐王想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东南两郡虽说富丽繁华,但人心狡诈,不用些手段,你怕是筹不来粮食,你可有什么主意?」
「属下不才,倒有一计。」
「说来听听。」
「小时候在家听戏,一个地主老财掉进了钱眼儿里,整天琢磨着怎么捞钱,有一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好,这地主老财就宴请大家,说要庆祝一番,可他见乡亲们拿的谢礼太少就让家仆把门给关了,不让人离开,还到各家各户去要谢礼,不然不放人。」冯悦娓娓道来,显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故事很不错。
「有意思,有意思。」齐王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冯悦不仅武艺不凡,还很有主意,倒是可以好好培养一番,毕竟将来的天下还是要交到下一代手中的。
「你明天就出发,冯家也在代郡,你到时可以回家看看。」齐王起身,准备回府。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累,他是万万没想到的,第一天上班,就找到了解决粮草的办法,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尽管一波三折,却也是有些意外之喜。
翌日晌午,张可久气冲冲来到了内阁,还没进去就大骂起来,「好一个丁家,也太不给面子了,老子就借五十万担粮食,非但不给,还给我讨价还价,只给了二十万担,老子又不是不还,娘的,要不是前方战事吃紧,谁稀罕你那点钱粮,哼!」越想越气的张老头,暴脾气上头,一直骂了一路,直到进入内阁才停了下来。
显然,几个老头对于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若是换了别人怕是二十万担都借不来,还多亏了这个兵部尚书张老头,撒泼无赖,诉苦装穷,三十六计轮番上演,才死皮赖脸的舔来了这二十万担粮食,为了掩盖自己委曲求全的真相,还一路骂骂咧咧的回来,真是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还要倒倒压箱底的演技了,连他自己都感慨社会不好混啊。
冯悦轻车熟路,快马加鞭,用了五天时间就赶到了代郡,到了代郡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齐王书信,求见了代郡守备盛子期,他二人都在齐王帐下效力过,只是盛子期跟齐王的时间早,冯悦是后来才跟的齐王,两人虽有一面之缘,却没有在一起共过事。
两人一见如故,冯悦道明来意,借了二百士兵离去,不在话下。
又两天后,冯悦走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押着三十万担粮草沿河北上,只是他这一去,江湖上多了一个传说,一夜之间在代邑、常熟两地成为热谈,说的是一个地主老财宴请乡亲们的故事,(啊,呸,不对,从来。)说的是一个少年英雄打土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