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第70章 第 70 章

在犯下的罪孽无可辩驳的前提下,轻易写就的一个【死】字,就能作为了结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当事人保持从一始终的纯粹,坚守自己的目标不动摇,那么付出的代价、所谓的罪过,都与夙愿达成后潇洒离开的他无关。

然而,仅有寥寥无几的少数人知道,卫宫切嗣的弱点——也就是当下唯一可回转之处,便在于,他说是冷漠无情,好似无牵无挂,但其实并没有旁人所想的这么潇洒。

任何冠以“正义”却牵涉无辜的行为,皆非真正的“正义”,即使结果符合大众的利益,也无法以此掩盖茫茫雪地之下的血腥。

正因为男人深知这一点,面上波澜无惊,暗中把自己的每一笔血债记得清清楚楚,他才会在弥留之际,无比坚定地对因他陷入动摇的孩子说,他们不一样,诸伏景光永远不会变成卫宫切嗣。

复盘的时候,降谷零禁不住会想,如果叔叔真的没有心……或许更好,这样他就不会被日积月累膨胀的负罪感折磨,恨不得早点实现愿望,早点死掉。黑不黑白不白,夹在中间的人最痛苦。

“卫宫切嗣,你这个胆小鬼。”

说出这番话时,金发青年心里自然不好受,可他还是竭尽冷漠地缓缓陈述,直视男人漆黑双眼的目光绝不偏移。

他说的是实话。

但这并不全是粗劣的激将法,降谷零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自救,同时还妄图一箭三雕,救下笹谷椿,还有卫宫切嗣自己。

“我所认识的切嗣叔叔,虽然在某些事上确实相当执着,但绝不会顽固不宁到不知悔改。错了就是错了,犯罪就是犯罪,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话。”

“明知道能获得更多利益的最佳选择是什么,傻子才要故意不选——啊,这句话不是你说的,不过,你肯定会赞同我才对。”

“正确答案已经送到你的眼前了。没错,就是我们。”

降谷零道。

青年的眼睛很亮,如同自黑暗中升起的太阳那般炽热,猝然与之对视,视线免不了受到灼烫。

他又说:“叔叔,我叫降谷零。现在的你还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以后要做像你一样的正义伙伴。”

不知怎么突然拐到了自我介绍上,省略的看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部分。

真侄子被凭实力挤进大家庭的发小抢先了,不着痕迹瞥了这家伙一眼,紧跟着开口:“叔叔,我是诸伏景光,在过去……未来的十年里,深受你的关照。”

“……”

省略号之后的下文呢?

卫宫切嗣始终沉默不语,黝黑的眼神透不出半分心思,等待时间超过了三十秒,然而对面正襟危坐的两人却都没有要把真意戳破的意思。

这就没办法了。男人似是随时会被困倦压垮的眼睑低垂了数秒,错开两个年轻人不知是真有底气还是虚张声势的注视,油盐不进的表情丝毫不变——但在身周氛围陡转的瞬间,他切实是勾了勾嘴角。

“还有么?”

卫宫切嗣的轻笑稍纵即逝:“你们算不上什么证据。想用没有定数的未来限制我,筹码还不够。”

他心有愧疚不假,此刻受到了些许影响亦是真话,但,就算他们猜透了他的心思,这时的卫宫切嗣和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非亲非故,又凭什么要老实听话?

仿佛觉察到了男人加深的冷漠,诸伏景光略显受伤地捂住嘴:“咳,叔叔,你理解错了,我们不是在逼你多活十年好好赎罪,我们……”

“好吧摊牌了,我们,是在正当合法地道德绑架你!”

卫宫切嗣:“?”

搞不懂了是吧?没关系,不孝侄子立马亲身演绎什

么叫做新时代道德绑架。

“你奉行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收益,但凡是会阻挠你的人,无论年龄身份都不会心慈手软。可如果,是不牵涉其中,本身便很无辜的孩子呢?”

降谷零:“喏,叔叔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个叫诸伏景光的有为青年是不久后会上你户口本的侄子,在这里的时间线刚满七岁,小小年纪就与亲人离散,没有朋友天天自闭,身心健康受到了狂风骤雨的摧残——可想而知,要是没有那个可靠的长辈照拂,重新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他怎么顺利长成高大威猛的社会栋梁?”

卫宫切嗣:“……”

诸伏景光的嘴角抽了抽,不过不明显:“嗯,这个叫降谷零的上不了我们户口本的编外人员说得对,说是叔叔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也不为过……”

降谷零立即接道:“我也是,我小时候可不算老实听话的好学生,家里管不住我,放学跟人打架是常事,人际关系上和景半斤八两,没有一个靠谱的大人看着,会不会长歪实在不好说。”

“别的不提,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因为你才出现的啊,叔叔!”

这话说得好生铿锵,仿若感天动地的亲情就深含在这寥寥数语中,说话之人每一个微表情皆藏着戏,将眷念与憧憬融会贯通,如何不让人感慨万千。

作为同伙的真侄子看了都得含泪掩面。

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被他们气破功也就不奇怪了。

卫宫切嗣深吸气:“你们的意思是,如果卫宫切嗣不活下来,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世界上就会少两个社会栋梁?”

降谷零面色不改:“对。”

“我如果不收养你们,没有罪过也等于造孽?”

诸伏景光略显含糊:“唔,这么说稍微……嗯、嗯,也可以这么说?”

卫宫切嗣真笑了,当然是气的:“呵。”

接下来又是冷场。

黑发男人还是寡言少语,稍有波动的视线冷不防扫过摆满渐凉饭菜的桌面,他随即就在微顿后闭上眼,一幅暂时不想跟牛皮糖说话的样子——但胸口有了明显起伏,倏然冷下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对劲。

良心持续作痛的诸伏景光用眼神暗示降谷零:我就说不能胡搅蛮缠吧,看脸色他肯定没休息好,饭也没吃好,把叔叔气出问题了怎么办!

降谷零示意发小冷静:别着急,叔叔只是没见过像我们这么不要脸的……咳,没见过这种攻心的招数,等他缓过来就好了。

果真,男人很快平复完了心情,睁开的眼底暗沉沉的,方才那些能称之为鲜活的情绪如流沙般逝去,转瞬便挽留不住。

“或许吧,没有遇到叔叔你,我们也会为了不同的理由走上这条路。但这是假设,我只知道你的出现确确实实改变了什么,我们感激你,憧憬你,希望向你看齐,这是毋庸置疑的。”

降谷零在正色回应时,全然不知自己又一次无意间猜准了真相。

他心生怪异的时间太短,像是一捧水砸入热油,在陡然喧哗的炸裂声中,莫名地开始激昂,而等迸溅的油星恢复平静后,却又弥漫开淡淡的伤感,而这一整个过程拢共不过一瞬,散得太快,几乎不给留意的机会。

降谷零本人果然没能把它抓住,他的专注全放在了卫宫切嗣身上,临近迸发的节点,胸腔内澎湃的浪潮呼之欲出。

“叔叔,我想问你一件事。”

“……”

“传说中的地狱,存在么?”

卫宫切嗣沉默片刻,方道:“存在。”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两人并没有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却也不曾显出骇然或

畏惧。

此先只是偶然萌发的怀疑,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心头瞬间漏出的空洞被酸楚填堵,面上反而再做不出别的反应。

苦涩盘旋了许久,他们道歉:“对不起,不该说你是不负责任的胆小鬼。”

原来,男人早就明白自己最后的归处是哪儿了。

的确是他们费尽心思阻拦他,把他前往应去之所赎罪的时间往后延长。

可是……

“你现在还不能走。”

倔强的声音打破沉寂,好似又要翻来覆去纠缠同一个话题。

不对。

这次分明增添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能把世界变得更好的力量还没有耗尽,怎么可以结束?说成赎罪也好,残喘于世的你还能做很多事。不只是收养了几个孩子,照顾他们衣食住行,让他们顺利长大成人——你做的,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概括的事情!”

膝盖猛然触地,发出音量不小的砰响,金发青年言语激昂间直起身,手掌避开盘碟,按住受到磕碰微微晃动的桌面,右臂不由分手横过面对面保持的间距,抓住男人的左肩,脑袋随着身体前倾,他绽出火苗的瞳孔几乎要撞到对方脸上。

“你不想承认也没用了!”

难为情的分量微乎其微,年轻人不肯削减自己灼热的气焰,自要将憋了太久的真实想法一股脑全吐露出口:“跨越时间来到你面前的这两个人,就是继承了你的意志的前行者!”

卫宫切嗣死寂的瞳孔倏然放大。

诸伏景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身后,第一时间低下了头,不去看他,却伸手牢牢抱住他,埋首在他拉出清瘦轮廓的风衣背面。

青年坚定不移的低语透入耳膜,带着和时刻揣在怀里的警徽一般坚韧的倔强:

“卫宫切嗣的错误不能一笔勾销,但是,被卫宫切嗣拯救的我,会贯彻自己所选择的正义,拯救更多的人,改变更多人的命运,直到我的生命燃尽。”

“所以……能给我遵循内心的机会吗,叔叔?”

“……”

“…………”

双方的坚持在无声中拉扯对峙,看不见的火花溅射开来,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重新泛起了点点涟漪。

“谁教的你们,像这样不要脸地耍赖。”

是男人先开的口,似乎侧面宣告了某两个狡猾投机者的胜利。

但卫宫切嗣,或者说终于忍不住漏出一点真实心音的NPC默想,要是这两个家伙敢答一句“你”,别怪他以权谋私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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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画成了酒厂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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