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不求长生,求白头
朝堂安稳了数日,再次不安稳起来是在御史台某位大人突然消失开始的。
“经查,罗大人与荆州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已经去大理寺了。”楚煜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就将此事揭过了。
不巧,罗大人前几日还在朝堂之上与皇帝论理,论的便是大夏之事,女子出嫁从夫,虽然大夏是由皇后献计拿下的,可既已经嫁给了陛下,那自然也该是陛下所有。
楚煜当时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朕记得,罗大人家中有一个女儿吧?”
当时那位罗大人就哑火了,楚煜却也没有说什么,没想到,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罗大人就下了大理寺了。
朝堂之上的人,不管是楚国而来的,还是曾经大梁遗留下的,这一年,被楚煜下放给他们的权力冲昏了头脑,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功绩。
却忘记了,这朝堂之上,君是君,臣是臣。
楚煜轻描淡写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朕今日有事要忙。”
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拽着皇帝问,楚煜起身离开了。
楚煜成亲当了爹之后,脾气越发好了,还能和这些大臣周旋一二,否则楚煜就直接重兵围了这大殿,谁反对,就杀谁。
楚煜下朝之后脚步匆匆的往云蓁蓁那边去,若非是云蓁蓁三令五申,如今他是皇帝了,不许在宫中用轻功,被人瞧见了不像样子,所以只能慢吞吞的走。
楚煜进宫之后,唐落月和唐夏已经等在那里了,云蓁蓁刚沐浴结束,穿着一身单薄的罩衣在屋子里面等着。
罩衣是用云烟细锦所制,和肌肤相碰,倒是不知道哪边更加柔软。
妙棋满是担忧“娘娘,昨个奴婢问过唐夏姑娘,她说这法子虽然稳妥,却是极疼痛的,我怕您受不住。”
他们家小姐从小就怕疼,如今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总比丢了性命强吧,我知道,我身上的毒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了,古有刮骨疗伤,我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却也差不多了。”
云蓁蓁确实有些紧张,上午的时候哄了哄三个孩子,然后让嬷嬷将人送走,这几日不许长公主来见她。
唐落月说过,这前三日是将多年淤积的毒素打散,是最为难受的,云蓁蓁怕会吓到孩子。
楚煜没让人通传,只看了一眼唐家父女,唐落月内心欲哭无泪,他又威胁我。
唐夏倒是沉稳得多,朝着楚煜行礼“陛下放心,唐夏会全力以赴。”
“朕要万无一失。”
“唐夏明白。”
云蓁蓁赤脚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楚煜走进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今日又有人为难你了?”
“能不能成,就看今日了,夫人不紧张吗?若是此次不成,我可不知道,再去哪里找一株黑灵芝了。”
云蓁蓁笑了笑“有陛下真龙护体,我还要担心吗?”
楚煜坐在旁边,喝了一口冷茶,云蓁蓁招手,让人去换了热茶来“如今快要到初冬的时候了,你少喝点凉的,别的不说,自己身体总是要顾忌的吧。”
“只是一杯凉茶而已,而且有皇后看着,朕就不会出事。”楚煜说完就去换衣服了,只剩下一个云蓁蓁,坐在床上默然无语。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威胁我一下。”
楚煜换了常服进来,云蓁蓁的药已经煎好了,喝了药,今日就可以开始施针了。
“那我可喝了,这个药有止痛的作用,若是再加大剂量,就要伤身了,我等一下若是疼的受不住了,你也别太慌张。”
“朕可是皇帝,不会那么轻易失了分寸的。”
云蓁蓁喝了眼前的药,不知是不是今日心境不同,好像这个药也没那么苦了。
唐夏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大大小小的银针数百根,楚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皇后娘娘,陛下,那我们就开始吧。”
“嗯,开始吧。”云蓁蓁让旁人都出去,然后脱去了罩衣,趴在了床上,楚煜坐在床边,这几年已经疏朗了不少的眉宇这个时候已经皱起来了。
云蓁蓁仍然是肌肤胜雪的模样,楚煜知道,自己家夫人的这一副身子,轻轻一握,就会留下令人遐想的红印。
这几年他不忘到处寻天材地宝给桃兮养着,让这个人不如初见那个时候,泛着病态的白,如今看着莹润了不少。
唐夏拿起一根极粗的针,对着云蓁蓁扎上去,银针刚刚入体的时候,云蓁蓁没察觉出什么来,可是那根针却越来越深。
这银针真的给人一种入骨的错觉。
楚煜看着都是心惊胆战,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根针一点点的没入云蓁蓁的身体。
楚煜忍不住握紧拳头,指尖有些尖锐,在掌心有些些微的疼痛,可他已经毫无所觉。
倒是云蓁蓁最后银针停下的时候,那股尖锐的疼痛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蔓延开来。
云蓁蓁咬牙,她从前不练武,当初缠着楚煜要学的时候,也不过是玩闹,楚煜也不会让她受伤,如今她才算是切实的疼了一次。
云蓁蓁去握楚煜的手“楚煜。”楚煜了然,张开手掌,将云蓁蓁的手握入掌心,声音有些干涩“别怕。”
云蓁蓁很想说一句,她不怕,怕的那个人是楚煜。
可即便是她现在说了,楚煜大概也听不进去了,而且她是真的很疼,明明只扎入了两针,怎么会这么疼。
云蓁蓁咬着唇瓣,只想着,或许当初她应该多疼一疼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忍不得疼痛。
“现在要第四根针了。”唐夏说了一句,阿素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云蓁蓁小口吸了凉气,才抑制住自己口中的声音,有些模糊的应了一声。
“若是疼的受不住了,便叫出来,宫里无关的人我都遣出去了,不会让人知道的。”
他们家桃兮什么都好,唯独那傲气,便是骨头断了,傲骨都不能断。
“不。”云蓁蓁从紧咬的牙关里吐出一个字,楚煜倒也不坚持,只是将另一只手递到云蓁蓁面前。
“那就咬着吧,再这样下去,咬到舌头怎么办?”楚煜的声音轻而柔。
云蓁蓁想要瞪他一眼,她又不是个傻的,便是再忍不住疼痛,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咬舌自尽,楚煜神色不变“夫人还是咬着吧,不然我怕等一会儿,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云蓁蓁的指尖毫不客气的在楚煜手心抓了一把,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记得,掌心皮肤嫩,若是伤了会很疼。
楚煜握着云蓁蓁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咬吧。”
“娘娘还是咬着吧,这最后一针主针才是关键,那样的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不乏咬舌之人。”
唐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整个人也有些紧绷,之前几针都没问题,可是最后一针的位置极为特殊,若是稍有不慎,皇后娘娘没有治好,往后反倒是站不起来了。
这怕是要诛九族吧,唐夏苦笑一声,她家中只姐妹二人,九族早就没有了,只是她们的那位爹爹,一向怕死的很。
唐夏挥去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中的银针落下。
楚煜感觉到手上一疼,他怀里的人呜咽了一声便没有了声息,
楚煜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扫向唐夏,唐夏继续拿着针“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娘娘只是痛晕过去了。”
唐夏说着继续开始扎针,这一次倒是快了不少,很快云蓁蓁的背上便扎满了银针。
“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娘娘中间醒来了,还是疼痛难忍,您便想个法子让她昏睡过去吧。”
唐夏安顿完就脚步虚软的往外走,阿素急忙上前,扶着人出去了。
妙棋站在旁边,拿着帕子擦拭着云蓁蓁面上的冷汗,虽然昏过去了,可是云蓁蓁这个时候,还在打着哆嗦。
楚煜也不能抚背安抚,只能抱着云蓁蓁,看着她疼。
“桃兮,我们又不要什么长命百岁,与天同寿,不过是想要白头偕老,怎么都要遭受这么多苦楚啊。”
云蓁蓁嘤咛了一声,显然是毫无意识了,楚煜看着云蓁蓁惨白的面色,还有汗湿的长发,不过刚开始,就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往后该如何啊?
楚煜摸了摸云蓁蓁滚烫的耳垂“我们家桃兮如此命运多舛,若是没有遇到我,可怎么办啊?”
若是没有遇到楚煜,没有遇到翻遍九州也要给她续命的人,是不是早就缠绵病榻,等着死亡来临了。
一炷香的时间,楚煜就坐在床边,半抱着云蓁蓁一动不动,如此她应该能好受一些。
云蓁蓁中途醒了一场,疼的泪眼朦胧,话都说不出一句来,楚煜只低声和她说话,从初见说到现在,连带着云蓁蓁没听到的那句话。
“若是这世上真有那邪魔功法,我便把自己的寿数给桃兮分一半,也好过让你受这个苦楚。”
云蓁蓁开不了口,只在心里笑,若是那样,万一到时候他们二人都得早逝呢?岂不可惜了。
“我自己什么伤没受过,什么疼没经过,当初为了活命,将整个齐安的大夫抓了个遍,到后来,不管我受了多重的伤,他们都不会担心,因为我总会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
“可是看着你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去那阎王殿里讨教讨教。”
云蓁蓁没好气的咬了这个人一口,真是口无遮拦。
“夫人这样好,也不知阎王为何不偏爱夫人几分,或者说,上天偏爱,这人世间却不肯?”
云蓁蓁想笑,可这个时候也笑不出来,她现在只能趴着,最多能咬一口楚煜横在面前的手臂。
“只这一次,夫人最后再疼一下。”楚煜哄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云蓁蓁因为疼痛而引来的轻颤,却一声不吭。
“云家的确将夫人教养的很好,只一点不好,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真把自己当成神明了吗?”
楚煜看着云蓁蓁这个时候还要忍着,心里有气,却也说不出来。
云蓁蓁原本白皙的背部渐渐出现了许多青紫,那颜色越来越浓烈,最后甚至变成了黑色。
楚煜看着心惊,除却少有的几次,云蓁蓁在他面前还不至于弱柳扶风,楚煜便总是想着,这个人倒也不至于真的成了美人灯,风吹即灭。
如今楚煜看到了,方知道这个人体内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我当初就不该信了你,让你生孩子,不过是三个小崽子罢了,若是真的让你雪上加霜该如何?”
楚煜恨恨的开口,云蓁蓁眸子半阖,没有开口,楚煜为她空悬六宫,朝堂之上已然是众说纷纭。
若是他们还没有孩子,楚煜该如何对抗那些人?
唐夏走进来,看到云蓁蓁背上的情况,还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拿出一柄小刀,在银针中间,黑色最浓郁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小口,里面溢出几滴浓黑的血液。
云蓁蓁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唐夏着急“陛下,这个时候不能让娘娘动,否则银针错位,今日就前功尽弃了。”
楚煜伸手,将云蓁蓁压住,冷声开口“继续。”
唐夏将针抽出,原本已经疼到麻木的后背这个时候突然又疼起来了,而且更加难以忍受。
云蓁蓁终于忍不住,咬着牙哭出声,楚煜隐约听到云蓁蓁的声音“楚煜,疼。”
“乖,马上就好。”楚煜手都在颤抖,可是却不敢松开云蓁蓁。
直到唐夏抽掉了最后一根针,云蓁蓁背部几乎全都被血雾所笼。
唐夏收起银针,将后背上的血擦拭干净“已经没事了,不过今日只清了一部分,明日我们继续。”
“这样的清毒要持续多久?”楚煜问了一句,唐夏没记错的话,云蓁蓁的治疗过程已经被楚煜问过无数次了。
“十五日,前三日会尤其疼一些,三日之后便不会如此难受了,父亲已经准备了药水,到时候给娘娘擦拭即可,千万要避开针眼。”
“将药水端进来,朕来就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伺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