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唯有自强
在张万里跟着李高远苦练的时候,孟成志也在跟着他的老师修行。
其师唤作孟欢欢,是个精瘦的老人,下巴有着一撮山羊胡,是孟氏的旁系子弟。
“成志,家主让你拜师李高远,自有其谋划。只是如今你未能功成,家主可有别的交待?”
坐在太师椅上,孟欢欢伸手捏住几根胡须,张嘴问道。
“无妨,西新知和白子瑜都按照计划,拜师成功了,少了一个李高远,也无伤大雅。”
孟成志‘吭哧吭哧’吃掉一根人参,感觉修为有所精进,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倒是张万里那个贱民,可不能轻饶了。”
一想到自己当众败给张万里,孟成志心中就越发恼怒,开口说道:
“废了那家伙的修为,我要当众打到他下跪。”
孟欢欢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条计策,开口说道:
“拜师礼的时候,我观庞铁有意讨好你,被张万里折辱,你为何不趁机与他交好?”
眼见孟成志眼中满是不屑,孟欢欢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劝道:
“庞铁虽是不成器,但门下好歹也有几个弟子,对付张万里还是手拿把掐的。”
“以公子之尊贵,即便打败了张万里,那也是他的福气。”
“倒是庞铁的那几个弟子,同样都是苦出身,让他们去打压张万里,倒是恰如其分。”
孟成志略作沉思,觉着孟欢欢说的有几分道理。
况且,想要完成家主的谋划,身边也确实需要几个干脏活的人,这个庞铁倒颇为合适。
当下,孟成志也不迟疑了,让孟欢欢准备了一份礼物,提着便去拜访庞铁了。
.......
刚结束了一天苦练的张万里对此一无所知,这会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宿舍走呢。
“砰。”
摔倒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张万里才提起一股劲,盘膝坐好,开始修行。
“咦,灵气运转的速度,好像快了几分。”
刚一开始修行,张万里便察觉到了变化,自己的修行速度,要比昨日快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经脉所能承受的极限,也有了很大的提升,能够修行的时间也变长了。
这就好像吃饭,吃得快了,吃的多了,吃成胖子也就更加轻松了。
“咚,就你他妈叫张万里啊?”
突然之间,张万里的宿舍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就你小子在拜师礼上羞辱我老师?”
被这声一惊,正在修行的张万里岔了气,闷吭了一声,脸色涨红。
“你是何人?居然擅闯我的宿舍?”
张万里抬起头,双眼赤红地看着来人。
“庞铁是我的老师,你小子折辱了他老人家,我作为弟子替他来收拾你。”
踹门的,乃是庞铁门下弟子,唤作杨桐,练气中期修为。
“折辱?他自己不自重,我何曾折辱他了?”
张万里站起身,走到杨桐的面前,丝毫不惧地说道:“院规有云,无故擅闯他人宿舍者,杖三十。这位师兄,你是自己去领罚,还是让我去禀告教习?”
“你敢?”
杨桐怒喝一声,抬拳就朝张万里打来。
却见张万里不躲不闪,甚至还把脸往前凑了些许,“持强凌弱者,充入边军,斩同境之敌,方准返。”
“哼。”
杨桐怒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敢对张万里下手。
“看来师兄是不敢违反院规的嘛。
”
张万里一边把他往旁边扒拉,一边说道:“那就劳烦师兄让一下,我要去见教习。”
“你...”
杨桐怒极,抬掌就向张万里抓去。
按照他的想法,张万里不过刚刚开始修行,如何能躲过他的擒拿?
却不想,张万里腰间一拧,脚下几个闪动,就摆脱了他的擒拿。
“好混账,你居然还敢躲?”
杨桐抬手再去抓,张万里索性也不急着去告状了,和他纠缠了起来。
张万里的境界到底是低了一个档次,只能勉强支撑,以躲闪为主。
不过两人交手的动静,还是传了出去,不大一会就有教习赶了过来。
“住手,你们两个居然敢在道院之内斗殴?”
如同抓小鸡一般,将张万里揪在手中,孟欢欢高声说道:“好你个张万里,原本都说你张狂,我还不信,今日却是见到了。”
“不过刚刚入学,居然就敢对学长动手?”
说话的时候,他还刻意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张万里被他提在手中的窘迫。
张万里挣扎不脱,只能高声说道:“教习明鉴,分明是这位师兄趁我修行之时,踹开了我的房门,还要与我动手,我不过防卫罢了。”
“满口胡言。”
孟欢欢呵斥了一声,“分明是你不尊师兄在先。”
却听远处有声音传来,“孟教习办事,何其有趣?分明是两个人动手,怎么只为难我师弟?”
来者正是羌愧,浓密的大胡子上,还沾着几滴酒水。
“我办事,还需要像你解释不成?”
孟欢欢也是没有料到,羌愧来的这般快,当下冷着脸说道。
“倒是不用向我解释,只是总该向道院解释的。”
说了这么一句,羌愧向周围高声说道:“诸位,烦请替我将萧师请来。”
羌愧口中的这位萧师,是道院中专门负责院规的教习,因执法严苛无私,被称为萧铁面。
孟欢欢暗道一声要遭,说起来也是没想到,杨桐这废物高了一个小境界,居然都拿不下张万里。
“不过是士子之间玩闹,何必惊动萧铁面?”
孟欢欢服了个软,却不料羌愧没有半点就坡下驴的意思,反而高声呵斥道:
“孟欢欢,你是什么人物?居然敢将道院妖孽,我师弟子提在手中?”
孟欢欢连忙将张万里放了下来,却不曾有半点歉意。
‘锵’,腰间环首刀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出鞘,只是面前这人的实力非他可以匹敌。
“好教教习知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张万里只得将环首刀推了回去,怒声说道。
“随你。”
孟欢欢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不大一会,萧铁面就来了,分别问过当事人后,便要宣判。
一旁的羌华眨巴了几下眼睛,自己的小师弟怎么跟老师一样憨傻?这种时候,怎么能说的这么保守呢?
“敢告于萧师,杨桐踹门之时,我师弟正在修行,惊扰之下灵气失控,伤了经脉。”
“可恨这贼子,居然还趁机欺辱我师弟,要对他动手,以至我师弟伤上加伤。”
说着,羌愧还抬起袖子,在眼角擦拭了几下,好一副苦主模样。
“师兄,其实...”
羌愧连忙踹了张万里一下,低声喝道:“你个呆子,闭嘴。”
“萧师,这羌愧满口胡言...”
杨桐连忙辩解,却被羌愧打断了,“我如何是胡言?你的脚印还在我师弟的门上,你对我师弟下手,也是众人所见,你还想抵赖不成?”
“士子杨桐,无故擅闯他人宿舍,仗责三十,还妄图欺压新生,念在其谋未能得逞,免去充军之苦,只仗六十。”
加起来,便是仗责九十。
倘若照实了打,能要了杨桐半条命,
“另,士子张万里伤势颇重,一应疗伤花销,皆由杨桐承担。”
在萧铁面的注视下,杨桐只能听声称是。
“好了,都散了吧。”
眼见事情落下帷幕,羌愧又高声喊道:“大家都散了吧,不过是杨桐欺我师弟未成,孟教习拉偏架而已,没有什么好看的。”
连喊了几声,众多围观的士子才散去。
等人走光了以后,羌愧才兴冲冲地拍着张万里的肩膀,开口说道:“师弟呀,你修行的资源这不就有了吗?”
“啊?”
张万里还有些懵,这怎么又和修行资源扯上关系了?
“你没听萧师说吗?一应花销都由杨桐承担。”
“你伤了经脉,买点好东西拓宽一下经脉,不过分吧?”
“你心中着急,为了更快地养好伤,买一些宝贝,补充一下灵气不过分吧?”
“你伤了内脏,买一些药草,滋补一下身体,不过分吧?”
羌愧兴冲冲地算着,对乡下老实孩子张万里的内心,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原来这世上的事,不光都是埋头硬干,也有这般奸诈的做法。
“小师弟啊,你就是太老实了,以后多跟师兄学着点。”
说完这些,羌愧正色问道:“关于杨桐,你如何看?”
“等我学了神通,定要找杨桐斗上一场,以今日之仇?”
张万里迟疑些许,继续说道:“杨桐不足为虑,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战而胜之。”
“只是他身后的孟成志,有些难办。”
羌愧饶有兴趣,看来小师弟只是呆,不是傻,便开口问道:“如何难办?”
“杨桐此来,多半是孟成志指使的。今日他能指派杨桐,明日就能指派其他人,不可不防。”
“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张万里心中生出些许无力感,孟成志背后的老世族,实在有些庞大了。
“这倒的确。”
羌愧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师弟只管将杨桐踩在脚下,见他一次揍他一次,让他在道院无法立足。”
“届时,孟成志肯定要为杨桐出头,不然以后谁还会为他办事?”
“只要和孟成志扯上一点关系,自然有人愿意帮师弟出头。”
“届时,师弟要收拾孟成志,也会轻松许多。”
张万里来了兴趣,张嘴问道:“这是为何?”
“今上登基以来,定下了东出国策,这些年来与魏国是一战方歇,一战又起。”
羌愧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
“但在掀起与魏国的国战之前,仍有一个腋肘之患需要解决。”
“那便是义渠,而且对义渠用兵就在这几年了。”
说到这里,羌愧又问道:“师弟你可知,孟成志三人为何要来陇西道院?咸阳道院岂不是更好?”
听羌愧说到此处,张万里如何还能不明白,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摘桃子。”
这些年,凡秦魏两国大战,义渠必然要趁机犯境,每次陇西军民都是苦苦支撑。
好容易将义渠削弱了,要一举灭之了,孟成志三人却跑来摘桃子了?
早些年,为何不见老世族有援助的举动?
这就好比,有人辛辛苦苦攒了钱,盖了新房,掏了彩礼,最后却被一个陌生人,占了房子,抢了媳妇。
憋屈,实在是憋屈。
“道院中看他们三人不爽的,大有人在。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出面,师弟只要把由头递到他们面前就好。”
听得此言,张万里心中猜想,羌愧如此帮自己,多半也有陇西羌氏的意志在其中。
作为陇西郡唯一的豪门,对于老世族突然挤入陇西郡,羌氏岂能不防备?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算张万里要考虑的,也不是他能参与的。
“多谢师兄解惑。”
张万里欠身要拜,却被羌愧一把拉住了。
“你我师兄弟,何必如此生疏?”
“过几日,你就该出任务了,我想办法运作一二,让你跟着我出去。”
为了防止培养出来的士子中看不中用,道院会经常下发一些任务给士子,以此磨练他们。
若是能完成,自然可以获得道院贡献,不管是换取修行资源,还是法门神通,都可以。
若是完不成,自然也有处罚,严重的,甚至会被开除。
又交代了张万里几句,羌愧起身便要告辞。
“我明日让人买些修行用的宝物给你送来,你只管用。”
“反正有杨桐承担,他若是付不起,我就去找庞铁,谅他们也不敢赖账。”
张万里口中称谢,将这一人情记在了心中。
杨桐不敢赖羌愧的账,可不是不敢赖他的账。
送走了羌愧,张万里抬头望着漫天星辰,突然有些悲伤。
孟成志有老世族可以依靠,羌愧有陇西羌氏可以依靠,他张万里呢?
唯有自强。
“睡咯,明天早起修行。”
“等老子实力强了,就没人敢欺辱了。”
睡梦之中,张万里仿佛看见了一个男子,虽是弯腰驼背,两鬓斑白,却也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