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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悦随手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表示路程太远,途中产生的高速过路费要由我们自行承担,他没有丁点迟疑一口应下,我心想这小子过年一定收了不少压岁钱,不像我,因为家境拮据每年的压岁钱都向母亲如数上交,能放进自己口袋的只剩下一点边角料。

“两位小同学,大过年的是去外地探亲吗?”司机闲聊道。

“算是吧。”坐在副驾驶的张启悦回应。

我坐在后排望着窗外的滚滚长江,内心异常平静。

“这座苏通大桥是去年刚刚通车的,它可是世界第一斜拉索桥,去年奥运圣火还在上面传递呢,全靠它了,从上海到启东总算告别了摆渡过江。”司机握着方向盘侃侃而谈。

我的思绪被拉回了2008年8月8日当天,奥运会开幕正值暑假,我被父亲带到奶奶家里小住,晚8点多周嘉雨来电兴奋的说:

“崇恩,你在看奥运会现场直播吗,真的太漂亮太震撼了。”

我能想象到她笑得有多开心,荧幕里百星齐聚引吭高歌,56个民族身穿奇装异服载歌载舞,我不禁感慨祖辈们洒下的热血终于让祖国这头沉睡的雄狮苏醒,只是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过漫长,代价太过沉重。

我和张启悦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了汇龙镇,在拉面馆填饱肚子后,我们在咖啡屋附近随处逛了逛买了点零食,张启悦说我们毕竟远道而来不能空着手,对于人情世故,他总是摸得透透的。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坐在店里心焦难安,索性站在门口等待,不久后我便看到周乐两姐妹在不远处正缓缓走来,周嘉雨似乎发现了我,她驻足定神看了看,确定是我以后她突然三步并作两步朝我奔来,她黯淡的眼眸里射出的光,像迷失在雪地的背包客看到熊熊篝火,她一把抱住了我,呜呜的哭声在一瞬间揉碎了我的心。

“崇恩...崇恩...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点语无伦次。

“我不放心你。”我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崇恩,爸爸走了,他再也不会牵着我的手到油菜花田里去散步了。”她抱我的手越来越紧。

那个时候我以为只要她在我的眼前,就能抓得住,留得下。

再次走进咖啡屋,我才感觉到原来店内橘黄色的灯光那么温馨,正对门口的墙面贴满了过客留下的小便条,大多都是XX,我们永远在一起之类的通俗情话。

我给周嘉雨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我希望她喝点甜的,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你们几点到的?”乐琦问。

“早到了,我们打车来的。”张启悦得意的说,仿佛想向乐琦邀功。

乐琦扬起眉:

“打车?你昨晚喝多了吧,酒还没醒呢。”

“崇恩,真的假的?”周嘉雨向我求证。

“没错,他仗义疏财,我就借坡下驴了。”我喝了口咖啡说。

乐琦嗤笑:

“呵,司机师傅嘴都笑歪了吧。”

我想起下车时司机的神态,和乐琦说的一模一样。

周嘉雨看向乐琦: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崇恩会来。”

“告诉你?告诉你你能让他来?再说了,你现在病恹恹的样子,我不得找个郎中给你看看。”

“是啊,对你来说这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乐琦和张启悦一唱一和。

张启悦说的没错,可惜我是个赤脚医生,面对后来的疑难杂症根本束手无策。

年后我和张启悦提着行李来到了实习单位,在宿舍布置好了一切也算是带着憧憬踏上社会,所谓的药业公司实际上就是一间专门加工中药药材的工厂,我起初以为炒制工只是卖卖苦力而已,没想到最后我还是为自己的天真买了单,厂房里高温掀起的热浪把整个空间变成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我挥舞起手中的铁铲反复翻炒炉里的中药,刺鼻的气味呛得我不停咳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直往下淌,张启悦乐观的说:

“没多大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一个月就给500,这是剥削,压迫!”

我虽然满口脏话但还是因为3公里外的周嘉雨决定坚持,张启悦要比我聪明得多,他为了偷懒无所不用其极,时常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溜得没影没边,躲去厕所抽烟能半个小时不见人,面对主任的疾言厉色他总是含糊其辞,他让我好好看好好学,别给万恶的资本家当了廉价劳动力,为了让我心领神会,他还肆意糟蹋了鲁迅先生的名言。

“偷懒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挤,总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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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月亮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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