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初要犯
羽毛被烧焦的糊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异常难闻,秦衍岑七宁白萍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秦衍三人在一旁驻足看着那孩童好久,才走上前去,冲着那孩童问话。
但那孩童理都没理几人,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烤得滋滋冒油的鸟,口中继续哼着方才的那首童谣。
岑七听出这童谣的意味,蹲下身,冲眼前的小孩道:“你说你要压秤砣?凭什么?”
那小孩古灵精怪的打量了岑七一眼,这才开口:“你又是什么东西?”
岑七眼睛瞪圆,回头看向秦衍:“他问我我是什么东西?”
秦衍没理会岑七,上前拱手一拜,和气问到:“此处是为何地?”
那孩童转眼看向秦衍,起先是半眯着眼,当看到秦衍的一瞬,瞳孔瞬间放大,眼皮一跳,脸上露出一刹那的吃惊之色,却很快不见。
“哦?你倒有趣。”
秦衍面无表情,左君游见了自己说有趣,怎么连这孩童见了自己也说有趣?
秦衍道:“我有趣在哪里?”
孩童摇摇头,将烤好的肥美鸟肉送进嘴里,秦衍看着孩童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想起方才在枯树林中见到这鸟诡异的样子,瞬间有些反胃。
那孩童将那鸟的肉啃食的一干二净,又把吃剩的鸟骨啃了又啃,最后嗦干净手指头的油水这才作罢。
那孩童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这才意犹未尽的回答起秦衍的疑问。
“因为你身上没有因果啊!”
秦衍鼻头一抽,昨日左君游也是如此讲的,不过左君游是打算吃了自己,而这孩童……
看样子只对那怪鸟的肉感兴趣。
“没有因果,很少见吗?”秦衍赶忙问。
那孩童指了指地上吃剩的骨头渣和火堆:“从这吃剩的骨头渣和灰烬中,你能推断出之前在这里有个人烤了鸟吃,但是没有这些骨头渣和灰,你就不能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同样的,你身上没有因果,我就不能知道你上辈子是谁,也就不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秦衍一脸茫然,这不是废话吗?
那孩童见秦衍没反应,继续道:“一般人在这荒野烤鸟吃了,谁还会管这骨头渣子和灰烬?不过有些人就了不起,他们活在世上不留一丝痕迹,可谓踏雪无痕。”
说话间,那孩童小手一挥,地上的骨头渣子,烧焦的灰烬一应消失,甚至火堆的原处竟无一丝火灼的痕迹。
那小孩指着地上,笑道:“你看,你就是那种了不起的人,历经轮回,不留痕迹。”
秦衍想到了什么,又问:“那神仙有因果吗?”
孩童天真的点点头:“有啊。”
秦衍沉默了。
而岑七和宁白萍则是沉溺在方才孩童的神通之中。
世间一切神奇之术,都是遵从大道的,这种术,叫功法,诸如太初正法,民间秘术。
但这孩童的一手小神通,却大有不同,使一个原先烧着火堆的地方恢复如初,这种术,那就是法术了。
是神仙才会有的。
岑七从震惊中迅速回过神来,问:“你是不是神仙?”
孩童摆摆手,指着身后的村子,道:“我打小生活在这里,没见过什么神仙。”
岑七听闻满脸失望,一旁的宁白萍脸上也不免有些失望之色。
孩童继续道:“娘亲说了,不能离开村子一千步远的地方。
”
秦衍一听这话,心中不禁疑惑:“这里不是谪仙谷吗?”
那孩童脸上满是惊恐:“谪仙谷……你们见到那座山门了?”
岑七一脸疑惑:“我们从那进来的,自然是见到那座山门了。”
那孩童听到这话,像是着魔一般,神色既慌张又兴奋,就在秦衍还想问这是哪里时,那孩童竟凭空消失,只留下一缕青烟在原地打转。
秦衍和岑七面面相觑。
宁白萍道:“这地方实在古怪。”
秦衍看着面前不远处的村子,道:“先进这村子看看,那孩子一准是回家了。”
就在几人将要进村之际,身后竟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知为何,岑七拉住秦衍宁白萍两人,就闪身躲到了一旁的乱世丛中,在一颗巨石背后窥视着来人。
秦衍忙问岑七:“谁来了?”
当岑七看清楚来人时,面色顿时紧张起来:“来的是崔家的门客,带头的那个叫霍聼,是崔泰他们家的管家,后面跟着的还有太初山的几个执事,不过我不认识。”
秦衍眉头一皱:“他们是如何受得了这里如此精纯霸道的灵气的?”
岑七道:“这些人大多都结出了顶上三花,屏气滤气对他们而言不在话下。”
岑七指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肥肥胖胖,穿得体面的中年男子,告诉秦衍那就是霍聼。
秦衍一脸不可置信:“他们能找到这里,难不成他们昨夜也看到紫光坠地了?”
岑七冷笑道:“他们明显是一路跟过来的,想把你做了。”
宁白萍道:“他们发现这谪仙谷,定会叫来其他人来!”
岑七猛拍大腿:“本以为这机缘让我们给得了,没想到让这帮尾巴给跟了过来。”
此时,秦衍已经悄悄拔出了剑,准备冲上去,先发制人。
岑七赶忙一把拉住了秦衍,低嗓道:“你能不能不这么彪?他们一行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人,你出去了不就送死吗?”
秦衍平静道:“要么我杀了他们,要么他们杀了我,总不是我躲在这里等他们来摘脑袋?”
岑七一脸哀求:“算我求你了,我现在就让我的死侍过来,你稍等片刻,到时候把他们全部活捉了,任你砍……”
秦衍不解:“你的死侍能打得过这些人?”
岑七一脸坏笑:“打得过吗?我的死侍可都各怀神通。”
秦衍又把剑合进鞘中。
岑七紧张的神态这才放松:“这不就成了吗,大丈夫要审时度势,要懂得忍让!”
秦衍点点头:“岑兄说得极是。”而后一屁股安稳的做了下来。
村口小路旁,油光满面的霍聼满脸喜色,指着面前的小村子,颇为得意的道:“想不到此间真有世外之地。”
霍聼对身旁的一位身材矮小,有些佝偻,并且上了年纪的太初山执事。
说道:“季执事,我们杀了那秦衍,挽我崔家和你太初山的名声,还能因发现此处秘境而平步青云,此行不虚啊。”
那执事没有回应霍聼,昂头负手,颇有一副自己才是领导者的意味:“贫道受太初正法,食太初道禄,杀秦衍,为我山门扫雪净庭,是分内之事,当然,也是你霍管家的本分,是也不是?”
霍聼嘴角微微抽动,双手不自觉地背到了身后,也不再用正眼去瞧那执事,眼睛看着一旁道:“我霍聼受恩崔家,也受传过太初正法,而今我崔家又是朝廷的座上宾,是吾皇的左膀,为家为国,我霍聼也是在所不辞。”
姓季的执事最终嘶了一声,转头看向霍聼:“霍管家的正法不过是些皮毛,怎能和我太初内门弟子相比?”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外秘境,理应由我太初山主导来挖掘探索,所以霍管家该如何做,你自己掂量着。”
霍聼闻言冷哼一声,甩开长袖,气呼呼地摇晃着肥重的身躯,远离了这位姓季的执事。
秦衍紧紧注视着这位大执事,只感觉这位执事背在身后的双手就像是一条尾巴,一条短肥的尾巴。
正对应上了书上说的一个成语——衣冠禽兽。
就在这时,一旁的宁白萍皱了皱眉头道:“秦公子,你前晚杀了督战使崔泰?”
秦衍点点头。
岑七一脸惊诧:“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连宁姑娘都知道这事了,这下太初山和崔家要在江湖上丢大脸了。”
“不过也对,不然崔家和太初山怎么会急着杀你呢?”
岑七一脸坏笑的看向秦衍。
秦衍反问:“你不是从太初山上下来的?太初山丢脸了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岑七摇摇头:“我上太初山只是为了学太初正法,再说了,太初山内部明争暗斗,刀光剑影的,满门弟子一个比一个精明市侩,我合不来,巴不得太初山早日没了呢。”
秦衍觉得岑七能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也属正常。
宁白萍继续道:“我还听说,前晚督战使崔泰是因为不让杏花庄的老弱妇孺出城,所以秦公子才杀了他?”
秦衍点点头:“他不讲道理,怪不得我。”
宁白萍长叹一口气道:“但秦公子知道离开杏花庄的百姓们现今如何?”
岑七一听宁白萍这话,眼神微眯,瞪向宁白萍:“嗯?”
宁白萍瞬间有所领会,赶紧住口。
秦衍察觉到异样,手中的剑直接出了鞘,厉声道:“说!”
宁白萍被秦衍这一声说给惊到浑身打颤。
岑七赶紧按下秦衍的剑:“你听我说……”
秦衍一把推开岑七,又咬着牙道:“你说!”
宁白萍这才犹犹豫豫道:“这次由朝廷亲点,奉命率领龙虎师征讨罗刹的,是崔家的崔文龙将军,你可知道?”
秦衍点点头,昨日岑七就对自己说过,这位崔将军正发出告示通缉自己。
宁白萍继续道:“前天夜里,你一杀死崔泰,三个时辰后,崔文龙就在中军大帐收到消息,第二日,崔文龙派人到杏花庄要人,结果那时你已带领所有杏花庄男丁去诱敌了。”
“崔文龙没要到人,也不知你死活,于是恼羞成怒,就伙同一个叫季化清的太初山执事,把退到后方的杏花村老弱妇孺全部给坑杀了,无一幸免,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岑七一旁颓然道:“你个蠢狐狸,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完了……”
秦衍双眼红润,手中的剑被捏得嗡嗡微颤。
宁白萍指着远处那个姓季的执事:“想必那个姓季的执事,就是季化清。”
秦衍明白了,昨日自己因左君游,在战场上露面,这才让他们盯上了自己。
不过秦衍心中却一个劲叫好,你杀我杏花庄老小妇孺,这不正好送上门来。对于秦衍,此刻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岑七一把勒住了秦衍的脖子,而后把秦衍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体底下。
但奈何秦衍力量非凡,一个转身,就反过来把岑七压在了身下。
秦衍捉剑横在身前,纵身跳出巨石之后,鼓动气海中的一缕正气,朝着那姓季的执事熟练的一剑斩出。
剑光火石间,那姓季的太初山执事,嘴角微挑,心中暗道:“可算找到你了。”
进而手掌一挥,化去了秦衍的剑气。
岑七双手捏住宁白萍的脑袋,使劲的摇晃:“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你化成人形的时候没化脑子吗?我兄弟要是出了事,我扒你的皮当褥子铺。”
宁白萍一脸无辜:“我也没想到……”
岑七无语至极:“他连左君游那等邪神都敢干的人,你说你没想到?”
岑七捶胸顿足:“我的两瓶天愈液,就这么没了?”
宁白萍一脸无奈:“你是在心疼你的药?”
岑七一副哭腔:“你懂什么?我对他是有兄弟情的,不光光是两瓶药的事。”
秦衍想要让剑气凝聚得更磅礴,更有势,但运气时发现,体内的一缕正气虽能淬炼体魄,但在战斗时根本不够用。
秦衍想要调用两个密藏中的真气,却发现自己早就将两个密藏封死。
秦衍只能暗叫倒霉,不敢站在远处以剑气相撼,变直接欺身压到那姓季的执事身前。
二人只见没了距离,那姓季的执事也动用不了功法,也只能慌忙抽出腰间的长刀,去和秦衍对起兵刃。
一旁的霍聼和几个下手呈合围之势,将秦衍和姓季的执事团团围住。
霍聼刚想起掌,一掌结果了秦衍,却被姓季的执事给挡了下来。
那姓季的执事一边用刀拆秦衍的剑,一边冲霍聼摇头:“不劳霍管家了,老朽倒想看看,一介平民,没有修炼,没有真气,他是如何杀得了崔泰督战使的。”
霍聼倒也不多手,你想秀那就让你秀。
秦衍的剑出得越发狠毒,时而双脚离地,呈以上犯下的攻势,时而躬身低腰,想要攻击这季姓执事的下盘。
不过那把刀在这季姓执事手中,就像是有了神一般,总能预判秦衍下一刻出剑的姿势和角度,甚至是力度。
那季姓执事一脸坏笑,有些玩味的看着卖力出剑的秦衍:“小子的剑使得不错,可惜,你杀了不该杀的人。”
“你也敢杀我太初山上下来的武师,这和作死何异?”
“老朽舞刀耍枪弄剑几十年,各式兵器样样精通,你和老朽比试兵器,还差了火候。”
噌!季姓执事手腕一折,那本来平出的刀身凭空急急地翻了个花。
秦衍因这老执事的话稍微有些分心,手中剑不经意间便被挑飞出去。
下一刻,刀刀架在了秦衍的喉咙上,秦衍双眼定神,鼻头抽了一下,转而笑了出来。
“黄口小儿终究不比武师,没有修为,你拿什么跟我斗?”说着季姓武师转头看向霍聼,继而道:“真不知道崔泰那个大头是怎么被你杀的!”
霍聼满脸胀红:“你……”
季姓执事脸色突变,调门身高:“我如何?”
霍聼如鲠在喉,便没再说话,只能咽一肚子气下去。
秦衍定定站着,厉声道:“你是不是叫季化清?”
季姓执事点点头,佝偻的身子,和老态的脸上尽显猥琐:“你还认得老夫?”
岑七右手双指猛然提起,紧紧夹住脖颈上的刀刃,将这执事手中的长刀踢掉。
进而一拳打到季化清的脸上:“我干不死你!”
见季化清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一旁的霍聼心中那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是没有表现在形骸之外。
季化清狭长的双眼微眯,如线的细眉扭曲起来,怒色在他的脸上一点点的升起来。
“好硬的反骨。”
说着,季化清掌中凝聚气力,一掌轰出,强大的真气直接将秦衍裹挟出百米远。
秦衍摔在地上又贴着地上的石子,滑行了几米远,这一摔,秦衍胸口的几根肋条完全断去。
口鼻中的血止不住的流。
秦衍想站起来,用双臂去支撑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臂也断了,季化清方才那一掌,真气雄厚,力道强劲。
秦衍隐约中还看见,在这一掌中,还若隐若现的带着一种法门,有几道蝌蚪文般的符文加持着,一般的武师哪里能打出如此一掌。
太初山之底蕴,由此可见。
秦衍在地上用双脚挣扎,却始终不能如愿的站起来,秦衍想要催动自己气海中的一缕正气游走全身,强势接上自己的断骨,却发现自己的筋脉像是被打上了封印,怎么也运行不通。
倒不是秦衍情轻敌,他早已想到自己会如此,不过,仇还得自己报,假他人之手报血仇,当真不算丈夫。
宁白萍看着秦衍倒在地上,流出一滩血,眉头紧凑,赶忙从自己腰畔摸出几支梅花镖。
但被岑七拉住了手:“你掺和什么?”
宁白萍觉得岑七完全不讲道理:“他都快死了。”
岑七一脸正色:“我比你想要他活着。”
宁白萍一脸怒色:“那你动手啊?袖手旁观有何用?”
“你若是怕了你现在离开,他于我有恩,我非救她不可!”
岑七一脸不悦道:“宁姑娘,你族人死活,全在我一句话。”
“我也没说不助他。”说罢,岑七便走出了巨石之后。
季化清重新拾起自己的长刀,走到秦衍面前,一脚踩在秦衍脸上,一脸讽笑:“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接着,一脚将秦衍踢得翻了个身,而后手中长刀扬起,毫不犹豫的挥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传来:“刀下留人!”
季化清转头看去,说话者正是岑七。
季化清手中的刀稳稳停住,转头看去,满脸诧异:“是你?”
季化清得到的线报,说秦衍跟一个太初山弟子一起向北逃窜了,但没想到那个太初山弟子就是岑七……
岑七一脸笑意:“师叔好。”
季化清笑道:“你想做什么?”
岑七拱手一拜:“从师叔刀下拿人。”
季化清笑得合不拢嘴:“今天就是你爹来了也拿不走他,他可是山门钦点的要犯。”
岑七一脸严肃道:“我的死侍就在暗处,师叔若是想今日归天,就杀了他!”
季化清一听这话,心头忌惮起来,他知道岑七说的死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季化清摆摆手:“你今天要是从老夫手下拿走他,那就算叛出师门了。”
“叛徒是什么下场,想必你比我清楚,好侄徒,莫闹,为了这么一个山门要犯,何苦呢?”
岑七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妈的,啰里啰嗦,老子不在乎你太初山什么名分,你让向掌门来都行,老子今天就反出太初山了。”
季化清厉声骂道:“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老夫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跟你好言相劝,不成想想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岑七气不打一处来,说看自己爹的面子,这不是戳着自己鼻子骂自己没本事吗?
岑七朗声道:“你今日杀他,我明日率铁骑踏平你太初山。”
霍聼赶紧走到岑七身旁,笑呵呵的拍了拍岑七后背,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季师叔也是为了你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踏平太初山这种话可不能妄言。”
岑七直接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撇到地上,一脸嫌弃地看向霍聼:“你算什么东西?”
“崔家鹰犬,有何资格拿你那贱手脏了我的袍子?”
霍聼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直接看向季化平,而后指着岑七道:“季执事,杀了他,杀了这兔崽子吧,这地方做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季化清甩手就将手中的刀插在了霍聼的脚跟前。
“这有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