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陈荣基的逆袭

第九十七章 陈荣基的逆袭

郭凯亮和陈荣基的交接办的很快,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过场走完,众位官员送郭凯亮上京,家私财货前几rì就派人送回乡,现如今,倒称得上轻车简从。

一行官员到了北门外,远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士绅乡民,领头的正是前山镇周树理,自从毕德胜到他家审了案子,这位前山镇首富对毕德胜是言听计从,眼下有这么一点小事情,张思道一提,他就乐颠颠的组织士绅,跑到了州府。

眼见大人们到了,周树理挥挥手,一大群敲打手奏起乐曲,从周围几个乡镇请的哭丧也开始本sè演出,因为都是专业的,那哭声,不免让人悲伤。

人群呼啦啦跪下,周树理大声疾呼:“天公不作美,让大人离开雷州,雷州不幸呼!”配合着身后的哭声,倒是有几分味道,这句话一出,身后就有青壮抬着十多把丈高的万名伞走了出来。

郭凯亮虽然早就知道有此安排,可这个场面还是让人感触,拿出丝绢抹了抹眼角,对身后的官员说道:“临走时得此殊荣,足以告慰平生”。

大家都是阿谀奉承几句,陈荣基冷哼一声,不做他话,郭凯亮使家人收了万名伞,一看上面的绸布条,不下几千人,感激的看了一眼毕德胜,毕德胜笑着拱拱手,郭凯亮也是会心一笑,心里寻思,陈荣基这个署理恐怕也做不了几天,这几rì受到的冷遇总会找机会寻回来。

收了万民伞,周树理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大声说道:“郭大人在任雷州,安地方,兴德教,沐子民,如今要走,雷州百姓无以为报,只能捐资修建一座功德碑,希望大人永沐雷州”。

“功德碑!”郭凯亮兴奋的满脸红光,结结巴巴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毕德胜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人,这也是百姓们的一片赤忱之心,还望大人接纳,莫要寒了大家的心”。

郭凯亮使劲的点点头,让周树理起身,周树理引着众人到了城门一边的高(岗)上,一块两丈高的石碑已经立在那里,不过身上还盖着厚厚的红布盖。

郭凯亮哆哆嗦嗦的接过绳头,一拉,红布落下,石碑方正底座,上书两行大字“廉洁如水,来不得半点污染,奉公如蚕,吐不完一身正气,下书rì期,落款是雷州乡民送黄堂郭公凯亮。

郭凯亮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给骗了,真的留下了一行眼泪,摩挲着光滑如镜的碑面,嘴里念叨着:“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周树理一挥手,就有人放起一万头的炮仗,硝烟弥漫,配合着山岗下撕心裂肺的痛哭,就连毕德胜都有些入了状态。

这样的大场面,雷州府倒是稀少,不少官员都暗自检讨,好说人家也是高升,真没必要得罪死了,赶紧让家人去准备礼物,陈荣基还是冷眼旁观,今天,毕德胜算是又出了彩,等一切结束,郭凯亮真的要走了,官员们送上程仪,可都是被婉拒,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官员,他开口说道:

“天明风清正午时,铜盘相送故迟迟,感君情重还君赐,不畏人知畏己知,诸位大人,郭某人今rì顿悟,大家也好意也心领了,大家珍重”说完拱拱手。

毕德胜听完这首诗,特别是那最后一句“不畏人知畏己知”真乃神来之笔,再看那郭凯亮,仿佛变了一个人,有些佝偻的身体变得挺拔,柔和的面庞也刚毅起来,难不成真的顿悟了,毕德胜摸摸头,抢着一步说道:

“大人且慢,下官的礼物你一定得收”。毕德胜说完从身后接过一个陶瓮,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郭凯亮一见,脸上出现笑意“这礼物,我非收不可”。

周围的官员们见了,围拢上来一看,坛子里面不是黄金白银,只是一瓮泥土,随即大家都恍然,这个毕德胜,真是不简单。

“雷州土,吾心遥之,吾心归之,吾心安之”郭凯亮说完,接过陶瓮,向乡绅,官员们行了一个罗圈礼,转身上了马车。

郭凯亮走了,走的轻快,毕德胜觉得郭凯亮在这离开雷州最后的时刻,显得那么有节cāo,或许是表象,或许是顿悟,又或许是做足了功夫,反正有那么一点不同。

郭凯亮一走,乡绅们也四散离开,官员们围在陈荣基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毕德胜就像圈外人,格格不入,眼见大家不理他,也就离开,没走两步,陈荣基就开口叫住他:“毕县令,明rì早间衙参,大人还得准时”。

“谨遵大人令”毕德胜转身,看到陈荣基眼睛中的那点冷芒,浑身不舒服,拱手应下,快步离开。

陈荣基看着毕德胜的身影,嘴角上翘,发出一声冷笑。

回了客栈,毕德胜寻来张思道,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陈荣基的表情,他着重说了出来,张思道寻思一阵,抚了抚长须“陈荣基这是要动手了,他知道,自己这个署理做不了多久,定会抓紧时间,赋税一道看来就是他下手的地方”。

“那怎么办?”。

“明rì不管他说什么,先应下来,此时不好以他冲撞,要不凭白得了个不尊上官的名头,咱们也没必要已他争执,他拖不起,我们拖得起,广州和京城都快有消息了,一会儿我修书一封,让高升和李宗昌到学政衙门活动一下,今年的府学考试先定在雷州,我算了一下,只要一二十人即可”。

“只是不知道,这一秀才,学政那边会要什么价格?”毕德胜聪明了,不会问一些白痴的问题,连官都能买,何况一个秀才,只是秀才之上的举人就有难度了,进士更不用说,所以有钱的乡绅大多都是买个监生或者秀才,能有些优待即可,举人,进士,那是给真正读书人用的。

“这就不是东翁该cāo心的了,县里连童子试都好些年没开,如今开了府试,乡绅们自会处理”。张思道住了嘴,想了想又说道:“东翁,这段时间圣上都没有回你的折子嘛?”。

毕德胜摇头:“没有,一共三份秘折,按照你的说法,一封汇报辖内民政,一封汇报剿灭乱民,一封汇报匡冲掠人贩卖,都没有回音”。

“哦,看来皇上这是要一次赏个够了”说着笑了出来。

第二rì,知府衙门衙参,通判黄创夏还是没到,听说夜里呕血三升,怕是有些不行了,家里已经派人到广州延请名医,只希望能救治一二,毕德胜一个人排在前头,身后跟着孙文扬还有一众雷州官员,陈荣基高坐上首,三通鼓后,朗声说到:

“本官虽为署理,可还是需实心办事,眼下国内不宁,朝廷征讨逆匪,处处需要钱粮,然则,地方上都督不利,银税流失,为皇上计,为朝廷计,当核实田亩,实征税款,过往亏欠,也要一力追缴,众位,大家为朝廷出力的时候到了”。

毕德胜不以为然,这陈荣基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屁股一坐上那个位子就开始发作。

“大人,我县内刚遭兵灾,另外去年各县民壮汇聚,都有我县供应,你给卑职三个月的时间,卑职整顿好善后,定要迎头追上”孙文扬出了列,慷慨说道。

“嗯,海康县确实有隐情,可推迟一二”说着看向毕德胜:“遂溪县无主官,也暂时无法开始,唯有徐闻县,近些年风调雨顺,虽有白莲教起义,可毕大人果决,旦夕剿灭,倒是没有造成多大危害,徐闻一地先行开展,正是时候”这话明着褒扬毕德胜,实际上把后路都堵截了,毕德胜心里有底,也不谦虚,出列拱手说道:

“为朝廷分忧,正是我等亲民官当为之事,就算大人不说,下官也打算照此实行,今rì散衙,下官就回徐闻,马上展开”。

陈荣基一愣,跟着木然的笑笑:“毕大人不愧是天子门生,我等表率,为了配合毕大人公务,知府衙门倒是可以派出几位干员,为毕大人分担一二”。

“大人客气,些许小事,徐闻县还能自己做,要是做不好,定会请府里支援”毕德胜回道。

“呵呵,也好,不过毕大人上任不到一年,原先徐闻就有亏欠,加上朝廷的加征,本官倒是帮忙列出了一个册子,至于总数,还望大人自己调查”陈荣基说完,旁边的师爷就递上一本小册子,陈荣基转手交给长随,长随下了堂,递到毕德胜手中。

毕德胜心里一惊,这是要硬xìng摊派了,接过册子粗粗一看,手上露出条条青筋,他上任一年不到,前头十年的亏欠都算在他的头上,征收赋税,本就不是件轻松事,按照朝廷惯例,实收任务的百分之六十就足以应付差事,征收超过九成就算中上,征收完成任务就是一个优等,像是去年的秋税,毕德胜超额完成,那就是一个卓异的考评。

不由毕德胜发怒,册子上单是借征就有三年,借征就是今年收明年的税,一般都发生在米脂丰腴之地,徐闻县按照前头的登记,只是一个中县,一借就是三年,还不得官(逼—)民反,朝廷本着遍地撒网的原则发下一条政令,各地都有权利根据本地情况夺情,可到了雷州府,竟然要照实了来,由此可见,陈荣基的心真是毒辣,为了一己之私,要害这徐闻一县之民。

除了借征,还有亩捐,每亩地加征五十文,这是地方军队的军饷来源,雷州府本就没有驻军,最大的团练还是他养着,哪来的征收必要,亩捐之外,还有田房契税,按照往常做法,只按金额征收,百分之三就为高税,如今二梁以上屋舍实收一梁一两,徐闻县城乃是新建,哪家的房子没有两根大梁,照着这个收法,升斗小民破家都有可能。

田赋也被攀附不少杂税,厘谷,每亩加征二钱银子,按粮津贴加征三钱银子,衙门的纸张钱,笔墨费,冬夏换季钱,河道,闸口,道学支应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正经田赋倒成了小头,全部算下来,徐闻县当缴白银不下二十万两,要是把粮食折上,三十万两打不住。

最可恶的是,册子上面的税收都不是没有出处,全都有上面的红头文件,可文件对文件,私底下都会给一些余地,所以报的比较高,就是让下面有回旋,只是陈荣基照实了征收,他这是连最起码的官声都不要了,他要是征收不利,知府就有权利弹劾,着眼处,陈荣基自己没拿一分钱,都是上缴,眼下朝廷财政困难各地推诿之际,毕德胜有个什么结果就不好说。

“大人,下官......没有意义”毕德胜到嘴边的话忍了下来,等府学开考,自会有农民投献有功名之人,除了正赋,其他的一分钱都收不到。

陈荣基似乎等着毕德胜翻脸,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脸上那木然的笑容也不见了,重新板起脸“上峰催讨rì促,那就给徐闻十rì之期,十rì过了,府里就派人助催,总要干出一番业绩来,等徐闻理顺了,其他各县比照办理”。

一干官员都知道这是拿毕德胜开刀,齐声应下,散了衙,毕德胜出了知府衙门,吐出一口浊气,相比起来,郭凯亮真比陈荣基厉害多了,如此yīn狠之人,怪不得一直扶不了正。

回到客栈,毕德胜把事情和张思道一说,张思道第一个反应就是提防陈荣基暗地里使坏。

“东翁,如此重税就算不收,只要传出风声也能引起不小风波,东翁就算征收不利,也有打官司的机会,陈荣基也不是十拿九稳,怕就怕他暗地里派人到徐闻煽动,百姓不明就里,要是有人盲从,起了纷争,东翁就是一个治下不严之罪,原先的白莲教之乱,那是例外,朝廷征缴几十年,知道他的隐秘,可平民作乱就不同,到时候吃罪不起”。

毕德胜一听有理“回去后就派人四处查看,另外我会使人盯着这陈荣基,他要是只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本官自会奉陪到底”。

张思道点点头,在熬个把月,应该就见分晓,倒是不怕陈荣基在玩出什么花样。

返回徐闻县,荒地改造已经键入尾声,徭役们为了争取那能够分配土地的名额,简直疯了一般,到了晚上也不收工,轮番的干,这个场面,毕德胜在后世记录解放以后的书籍电视上见过,套句俗套的话,就是充分调动了劳动人民的积极xìng,知府衙门安排的差事,他倒是丢在一边,连个告示都没有发出。

过了两天,知府衙门,陈荣基听着下面的汇报,嘴角上扬,要是毕德胜真的不管不顾,豁出去执行,再加上他手里又有兵马,弹压得力,他真是穷驴技穷了。

“十rì后在没有动作,就把税吏派遣下去,他定然会做抗争,到时候给我使劲的闹腾,我真希望他在像上次那样,把府里的税差打上一顿”。

“大人高见,另外暗地里是不是也可以动一动了,先让咱们的人下去放放风声也好”师爷凑上前,低声说道。

“嗯,这事情你张罗,千万办仔细了”陈荣基想了想,点头同意,他就是要让徐闻恐慌,恐慌了才好办事情。

京城,恭亲王府邸,身穿一身短打的爱新觉罗.奕?在院子里纳凉,他的身边,一位宫装少妇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婴儿伸手挠着妇人,宫装妇人躲避,怀中婴儿竟然呵呵......呵呵的笑着。

奕?在旁边也是开怀大笑,直起身,来到妇人身边“这个小崽子,就是不爱消停”说完小心的摸了摸婴儿的脸蛋,那婴儿被人坏了游戏,转眼哇哇哭出声,妇人打了他一下,哄着怀里的孩子:

“载俊乖啊,你可是国公爷,不能哭,都是你阿玛不好,额娘已经打了他......不哭,不哭”。

这一副天伦之乐羡煞旁人,特别是那怀中婴儿,出生之时,正好太平军攻克南京,一个月后已经被加封为国公,可见奕?红的发紫,而那宫装妇人正是奕?的大福晋,军机大臣桂良的女儿瓜儿佳.娴文,两人的恩爱,朝野之上也算是出了名。

门口传来一声咳嗽,破坏了这幅画卷,奕?皱皱眉,瓜儿佳.娴文笑着说道:“正事要紧,有你在,三阿哥都不好好休息”。

奕?点点头,要伸出手摸一摸那个止住哭的小人儿,可那婴儿又要哭出来,赶紧缩回手,往衣服上擦擦,出了照壁。

“什么事”转出院子,奕?就换上一副摸样,一身贵气,威严得很,他的身边,管家隆科多打了个千,低声说道:

“桂大人派人递了话,僧格林沁入了京城,皇上今儿个召见了他,听说进宫之前,还到了肃顺府上,两人原先在宗学就是好友,只怕要和在一起,另外太平军经垣曲入山过平阳(今山西临汾)、洪洞、黎城,东入直隶(约今河北),克临洺关(今河北永年)、邢北上藁城,东占深州(今河北深县稍事休整后即东进沧州,于三rì前占领静海和独流镇,距离京城不到一百五十里”。

“一群废物”奕?骂了一句,接着说道:“更衣,本王打算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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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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