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神灵
何塞是文盲这一点货真价实。
之前是修正院的刻意封锁知识，而现在好不容易宽松了点，给了本勉强能够看懂的玩意。如果他能够把那本安卡特送给他的砖头看完，还能对于这些事情有个大致的理解。
但奈何于事情是一个接一个，麻烦是一坨接一坨，就像是被子里永远杀不完的螨虫一样，何塞已经尽可能的抽时间去看书了，但是奈何于没文化的底子，更遑论是看书还容易犯困。
包括对于刚刚的一系列解说，他也没能听得太明白。
现在这东西应该还在摩托车车箱子里，也不知道车咋样了。
叹了口气，何塞看着黑板上那几条线。
按照工作经验来看，他也对于对手有个大概分类，正好也是六个类别。
只不过人家是基于官方标准，他是个人标准。
能轻松打得过的，需要动脑子才能打得过的，需要玩命才能打得过的，需要动脑子和玩命一起上才能打得过的，以及实在是打不过逃跑别犹豫的。
和黑板上这玩意差不多嘛。
放弃了思考的某个少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看着这位搭档在黑板上讲解的同时，他又想起来以前的日子。
师傅教他和师兄，师兄负责写他们两个人的作业，他负责搞两个人每天的运动数据。
然后等到第二天，师傅发现两份作业错得一样，运动数据因为先后体力有所差别导致效果不同。由此推断何塞抄答案，把他屁股打开花后挂树上装门面。
虽然有些心疼当时的屁股，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罗伯特莱尔顿...你这总喜欢背后搞事情的混账家伙，可别没了。
何塞嘟囔了一句，回过神来，看到了修斯正指着最上面的线条，面露犹豫。
“是神吧？”
他随口说道，内心是完全没什么心理负担。
一方面是无知者无畏，另外一方面对于这缺根筋的家伙来说，他以前又不是没和这些家伙，起码是这些家伙之一打过交道——理论上来说，他的命运还被某个没良心的乐子神捏在手里。
“额...你要先理解下...”修斯略带着惊慌的补充解释道。
“和你们三阶之后能够化身的神明侧写不一样，那是货真价实能够使用规则，祂们甚至本身就是象征规则一部分的生命存在，可以凭借单纯的想法来改变万物存在的形态。”
在修正院内部，对于神与主宰的区分就在于这里。
主宰们可以无止境的挥洒怒火，将象征自己欲望的毁灭之力倾倒在世界的碎片之中。祂们能够掀起灭世的风暴烈焰，招来粉碎的山崩海啸，一人将万军尽数毁灭。
但这远远比不上那些神明的威胁性。
龙脉长城可以帮助抵抗物理的破坏，但是面对深渊诸恶神的规则侵蚀性，是在构建之初并没有考虑到的内容。
“那真要遇到，我们用什么抵抗？”
何塞提问，手里举着半瓶还没喝干的矿泉水，红色外皮看上去还挺醒目。
“不知道，书里没写，考试不考。”
这回修斯倒是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不会有人看书是为了看书，而不是为了考试吧？
何塞挠了挠头，本来觉得自己捡了个智囊，配合他莽夫的属性，能够组成一个智勇双全的组合。现在看起来，队友估计是个知识有限，看着修斯那副愁眉苦脸好像要天塌的长相，
又想起来自己这个没啥智商缺心眼的家伙...
本以为是个低配青春版华生和福尔摩斯的探案，现在看起来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去敌人窝里钓鱼。
这么落后的水平，十有八九钓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了。”
何塞难得想到，不，应该是想起一个问题。
师傅三年前没告诉他答案，但是也许这几年科技进步能有个结论？
“深渊里有以太网络吗？”
按照密米尔对他的说明，在复兴战争时期，这东西应该是笼罩在全世界的奇迹造物，而现界再造终究只是过去完整世界的一部分。如果是收束之后，那宏大造物是如何在这狭隘世界里容身，会不会有一部分会落在深渊之内呢？
在那份现界光芒之外的黑暗领域里，有没有像他们一样，借用着以太力量来进行战争的对手？
何塞肯定是想不出来这种水平的问题，但是他记忆里师傅最后的几份没被封禁的手稿里，有着类似问题的提出。
“不知道。”
修斯翻了个白眼的同时反问道：“你当我是百科？这种专业问题，是我这种平常人能够学习到的东西吗？”
“额...”
这不是显得您聪明吗？
何塞还没来得及奉承两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只看见那个光头转过了身子，指着黑板上的那些条纹。
修斯叹了口气，结合自己头脑里的知识做出一点推测。
“区别于现界里生来脆弱的人类，在深渊中所出生的生命几乎生来就具有着一定的战斗能力，它们生来就是腐奴的位阶。”
“根植在它们身中的灾厄之力会随着成长和战斗中的互相吞食而变得愈发成熟与强大，在此基础上，你觉得它们会有什么必要来向人类一样，不辞辛苦得用仪式来升华自我？”
这些都只是书本外知识总结出来的推论，是修斯当年报名辅导班老师作为压轴冲刺时候出的题目。
尽管当年考试那坑爹的老师其实并没有压中。
“行，我大概懂了...”
何塞也不再多问，踢开被子，脱下了病号服，活动了下肌肉，拿起了修正院准备的替换服装。
“你要干嘛？”修斯意外的面露慌张。
“换衣服啊。”这里就两个大老爷们，难不成你还羞于见人了？
“以督察的身份，命令你去厕所处理此事。”光头一本正经的下达命令。两人看起来，何塞像个文弱书生，而修斯却像个粗野汉子。只是真得以行事风格来说，完全就是颠倒性的差异，碍于社会文明的要求，还有扣工资的威胁，少年不得不拎起衣服，转入厕所。
该上班了。
......
嗓子里咳出烟灰来，炽热的火焰血管里翻涌。
从那颗心脏里，之前借用的力量正在如同火焰般翻涌。
“不知道肛肠科能不能治这个啊？”
感受身体里灼烧的痛苦，本来还只停留在表面，现在却已经逐渐深入肺腑，罗伯特背靠在东港某条不知名街巷的墙壁上，在这快接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下，嘴中边缓缓吐出白雾的热气，边是和自己开着没大没小的玩笑。
罗伯特不是何塞，他的师弟打小就不是个爱学习的家伙。如果说师傅真得在知识方面有什么传承，那肯定只能指望他而不是那个缺心眼的师弟。不过学习下对方那习惯性的苦中作乐精神，好像也真得挺让人受用的。
他对于现状还是有个大概判断的。
胸口之前的那颗心脏植入，是对于身体的一个逆向升华。
正常被以太网络选中的术士，都是灵魂通过密仪进一步往前，肉身随着灵魂的拔高逐渐开始伸出对以太的适应性，进而依靠着这更上位的元素来完成升华。
那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是一个逆向过程。
先是改造肉体，再是植入灵魂。
换而言之，只要能够有办法毁去他的身体，也许就能够阻止那些人在背后所作出的一切计划。
自杀是一个合理的办法，但是罗伯特不想这么做。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小人罢了。
牺牲是美德，但不是责任，强迫着别人去做出牺牲的家伙不是没头脑的暴徒就是被鼓动的蠢货。如果非要说什么自私自利的尖酸评价，那他认了就是了。
活着是自己的事情，听别人话过日子那就是纯粹扯淡。
而且...他也有些其他想法需要实践一下...
外在的漆黑心脏又一次跳动，不属于他的力量再度被泵入身体。
痛苦地弯腰，罗伯特能够感知到，似乎是因为之前某一段时间的两者之间为了活命而达成的共同合意而产生的认同感，头脑防线里出现了一个破败的缺口。
而它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刺激，活性开始了进一步上升。
“不知道还能拖多久阿。”
眼睛模糊了一下，眼角里有着赤红色的液体流淌而出，可还没等到滴落的机会，就已经在向下的过程里被过于炽热的皮肤蒸干为红色的痕迹。
“你是被打了吗？”
披着红衣的女孩从街头另外一端走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来的棉花糖。
“从哪抢的？”罗伯特反问道。
并没有因为街巷里明显不正常的温度而退缩，相反的是随着她的前进，蔓延而开的冰冽气息，甚至隐隐约约的压制住了空气的燥热。
“热心群众送的。”她面不改色的说道。
具体情节包括但不限于：被刀指着，反杀，拿走钱包，自我请客...
那几个“热心”群众心脏被打穿的时候，那从皮肤上摸到的三十八度触感，比起她这副冰冷身体来说，确实是挺热的。
“热心？还有能比我心脏更热的？”
看到了盟友，罗伯特稍微松了口气，开了个粗糙的玩笑。
以他原来的性格是不会开这种恶劣玩笑的，但现在似乎是因为出现灵魂争夺的失衡，以至于他的头脑无法维持原来严谨认真的刻板人设。
“你还能支撑多久？”
歪过头来，银色发丝从面具缝隙里垂落，少女看着身前那颗又一次跳动的黑色心脏寻问道。
“也许明天就不行了。”
罗伯特只是在以一种磨练的心态接受这样的考验，以前和印度那些高僧交流的时候学过几节瑜伽课，只是他觉得，要是这种痛苦感来交代给那些家伙，怕不他们第二天就可能要得道高升了。
在这个被提前所设置好的局里，他本该是最不重要的献祭品。
但是他要活下来，不计代价的活下来，成为混乱局面的棋子。
为此现在他不得不承担这一份粉碎灵魂的痛苦。
“说好了，你要帮助我完成仪式的一部分。”
这是女孩的要求，也是让罗伯特翻盘的机会所在。
苦笑着倒在地上，这个比起何塞来说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苦笑：“在没有海洋的世界里，要去让一艘船沉没在水里，到底我们是荒谬本身，还是这个世界太过于离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