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市还是上刑?
时之圣者也,时之凶者也。
在冼冰格看来,今天是他这一生中无比神圣的高光时刻。但愿今天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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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嗖嗖……
嘭!
“getoutofhere!”
“hurry!hurry!”
一个白皮肤的外国人大声呼喊着,飞快地推了一把正站在路边打电话的男子。
一个不大不小的釉陶花盆,从高层建筑上自由落体,飞快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路边一个没有来得及被收走的垃圾袋上,摔得粉身碎骨,路过的人们快步向后躲闪。
“握草,好险!”男子惊呼,心跳瞬间飙升到极限,“再晚一秒就真的没命了!”
顷刻间,救援车、警车从不同方向呼啸着、闪烁着,飞奔过来,活脱脱的一幅香港经典警匪片的场景。
男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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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小时,冼冰格就会和市长、冼氏金控集团的元老级人物携手按下长方形的橙色按钮,正式启动冼氏金控集团在香港证券交易所开市的敲钟仪式。
这是冼冰格用毕生心血换来的辉煌时刻。
为了不出差错,他和集团的高管人员、上市工作项目组提前几天就来到了坐落于香港中环干诺道中8号的国际金融中心交易广场。广场前的雕塑,让他感受到了资本的强悍力量。
这是两头牛,一头站立,一头俯卧。
它们目光深邃,炯炯有神,凝视着身着笔挺西装,身价以亿计、十亿计甚至百亿、千亿计的企业家和投资人,见证着一个又一个的造富神话,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的商界传奇。
在港交所里面,面积达3000平方米的金融大会堂金碧辉煌,宽敞明亮。圆形大厅的演播室屏幕前,汇集了冼氏金控集团的核心团队、众多投资人、生态链企业高管和商界大佬们。
现场一片欢腾。
“冼董,市长已经到了,在敲钟大厅的5号vip休息室等您过去。”秘书通报说。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说着,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为今天的敲钟仪式特意准备的鲜红色领带,向休息室走去。
距离休息室并不远,他却感觉走了许久,20年创业的辛酸渐渐浮上心头。想当初,冼氏金控集团起步时,只是一家从事证券咨询业务的金融服务公司,到今天已经拥有银行、保险、信托、证券、期货等金融全牌照,资产过千亿,在当地是当之无愧的特大型民营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直到今天来香港主板上市,在这其中经历的艰难困顿和酸甜苦辣,只有冼冰格自己最清楚。
“冼董——冼董冼董冼董!”
一个急促的声音,拦住了冼冰格和秘书的去路。此人是在集团分管行政人事工作的副总裁王力桂,也是冼氏金控集团元老级的人物,在集团的威望仅次于冼冰格。
“王总,有事以后再说。市长已经到了,我得马上过去,可不敢怠慢啊。”冼冰格也焦急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冼冰格问道。
“只是——林平说要见你!”
“等我忙完敲钟仪式吧。不就是见我嘛,你至于紧张兮兮吗?昨天不还见过呢吗?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似的!”冼冰格微怒,都这个时候了,作为公司的cfo、上市工作组的总牵头人,他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婆婆妈妈!
“只是,只是——他在楼顶,要……”
“快说啊!要什么?”冼冰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要跳楼!”
“你说啥?”
“要跳楼!!!”
“跳楼?你爷爷的!马上要敲钟了,他这是闹哪出?”冼冰格愤怒中带着一丝不安。
“可能是筹备上市这两年,他压力太大了吧!这年月,抑郁的人太多了!林平已经因为抑郁症的事情,吃药好久了。”
“前一阵还听说,万大公司的一个分公司总经理也是在项目完成后跳楼了。平时忙起来,想抑郁都没空,一旦忙出了结果,有时候突然就奔溃了。”冼冰格的秘书说道。
“你说得对,最近忙活上市的事情,真的是把他们财务条线的人累得像狗一样。再不敲钟,我都要得抑郁症了。”冼冰格似乎比平常说话时,少了一些中气。
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忙累和抑郁这么简单。
但既然他们这么说了,就暂且这么信吧。
“你们还愣着干嘛?”他指了指秘书:“你快去和市长解释一下,王总跟我去楼顶,快快快!”
到达楼顶后,只见行政部、财务部的几个同事,还有几名警察,在距离林平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
此时的林平,正站在楼顶的围墙上,一只脚已经跨过围墙上的铁栏,眉毛竖起,仿佛他心里的苦水,淹没了他对生活所有的期待。
今天是集团上市的重要日子!
商业伙伴来了!
市长来了!
林平竟然给我闹了这么一出!
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这哪里是上市,简直就是给我上刑啊!
冼冰格的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着……
但是,越是紧要关头,心里越是不能慌乱,这是他多年来在商场带兵打仗总结出的经验。
冼冰格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平,你这是干什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冼冰格一如既往地严肃,声音中却透着他对下属特有的关切。
“冼董,您不要过来。我太难了!真的很绝望!”
“上市是集团的大事情,市里也很关注,你又是总负责人,我知道你很难。但是,再有一小时,你手里的股份就可以让你实现财务自由。这一小时你都坚持不了吗?”
“那又如何?没有我,敲钟仪式还会照常进行;没有我,一切的一切都会照常!”
冼冰格点上一根烟,焦灼地在不远处踱来踱去。他轻轻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又望向远处的天空。说实话,叱咤金融界二十余年,冼冰格处理过数不尽的罗乱事情,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他不知道如何在楼顶上和自己的一名下属,确切地说是一名功臣进行对话。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远不止于此。
他甚至都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让林平先平静下来。
“冼董,我对不起您!”
“这是什么话!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我们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啊!”
“冼董,您没有对不起我,我今天给您惹事了,是我对不起您!”林平略带哭腔,双唇开始颤抖,“你把我当兄弟,可我想要把你当成什么人,你清楚的啊!”
林平对冼冰格的称呼从“您”切换到了“你”,这是从工作关系到私人关系的变换。他的心脏似乎是随着情绪和感情的起伏,在剧烈地跳动着。
面对林平突如其来的自白,冼冰格一时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