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母双亡
驿站内堂。
酒足饭饱,已是午夜,张三和李四识趣地招呼着小二带他们去客房休息。热闹的内堂,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锦衣卫百户张彩和御史夫人杨氏。
经过一番推杯换盏,杨氏早已酣醉,浑身无力地趴倒在餐桌上。烛光之下,她绯红的脸颊就像夜幕下的晚霞,醉态里带着一丝妩媚。
百户张彩见状,不由心中一荡,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随即起身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房内。张彩看着床上身姿曼妙的杨氏,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杨氏的美貌张彩早年间就有所耳闻,只是那个时候杨氏还是御史夫人,张彩就算有心接近也无机会。
奈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御史夫人成了阶下囚,已是囊中之物。想到这里,张彩的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今夜,唾手可得。
三更,鸡鸣。
杨氏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一阵头晕乏力,伸手四处摸索,却发现旁边睡着一个陌生男人,而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杨氏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想不妙:“肯定是酒里有药!”
这一刻,杨氏感觉天都要塌了,眼泪夺眶而出。
“自古女子的贞洁为要,如今遭奸人玷污,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杨氏越想越难过,随即穿上衣服拿起张彩挂在床头的绣春刀,准备了结自己。刀已架到脖子,杨氏突然迟疑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彩,心中满是不甘。暗自想道:“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张彩,不如先杀掉他,再自行了断。”
一时间,她悲愤交加,紧握着刀转身往张彩走去,正准备向张彩砍下去的时候,张彩醒了。
这似乎是锦衣卫特有的直觉,当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就有特别强烈的第六感。
张彩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明晃晃的刀映入眼帘。还没等杨氏反应过来,张彩就一把夺过刀,将杨氏推倒在地,呵斥道:“贱人!你竟敢谋杀我?”
“张彩你不得好死!”杨氏倒在地上流泪诅咒道。
“我怎么死,我不知道!不过,你若不听话,李兴怎么死,可是我说了算!”张彩把玩着刀邪魅的看着地上的杨氏,冷冷笑道。
“你……卑鄙……无耻……”杨氏气得发抖,指着张彩的鼻子骂道。
“我劝夫人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呢!可识别不了谁是父谁是子的呢!”张彩俯身上前,趴在杨氏耳旁柔声说道。
一语破防,杨氏瞬间像打了霜的茄子,失去了生机,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别伤害我儿子!我什么的都听你的……”
张彩听后十分得意,一面擦拭着杨氏的泪珠,一面将杨氏搀扶了起来,说道:“乖!这样就对了嘛!”
此时的杨氏,如同一只提线木偶,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只能任由张彩摆布。
次日清早,雪刚停。
山谷银装素裹,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偶尔传来几声鸡鸣,却不见一个行人。
此时,李兴刚睁开迷糊的双眼,只觉后脑勺一阵疼痛。他揉了揉脑袋,缓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搜寻妻子的身影。然而,直到太阳升起,残雪逐渐消融,也没见到妻子的影子。
正当李兴感到沮丧的时候,刚好看到百户张彩搂着自己的妻子杨氏从驿站内堂走出来。
这一刻,张彩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喘不上气来。明明很想大声呼喊杨氏的名字,却始终无法出声。还是儿子李明诚率先打破了沉默,一声懵懂的“娘亲!”,将杨氏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顿时,杨氏的泪眼簌簌落下,准备朝马厩方向奔去,却被张彩拦了下来。杨氏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马厩里的丈夫和儿子,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开口。李兴见状,内心充满自责。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独自感伤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无法保护自己也算了,还连累妻儿,真是可悲!”
就在那么一瞬间,李兴开始对自己一直效忠的皇权产生了动摇。回想自己一生,忠贞不二,换回的不过是连妻儿都无法保护的下场。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将双手紧握成拳。
此时,他多想冲上去把张彩猛揍一顿。可是,他只能做一个缩头乌龟。一个阶下囚,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他除了满腹经纶,满口道德谴责,什么都不会。又怎么能与拿刀耍棒的锦衣卫——张彩抗衡呢?
就在刚刚,张彩一把将杨氏抱上了马,而李兴站在流放队伍里,刚好目睹着这一切。杨氏在流泪,李兴的心在滴血。
一路上,张彩不断地轻薄杨氏。尽管杨氏拼命阻挠,不停地向李兴投出求救的目光,但是李兴压根不敢抬头,他害怕眼前无能为力的一幕,只是低着头跟着队伍前行。这一刻,他成了一个彻底的“懦夫”。杨氏见状心如死灰,因拗不过张彩,也只好委屈成全。
不知过了多久,流放队伍来到了一个瀑布附近,水流直击谷底的声音,响彻山谷,使得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倾耳听之。
此刻,杨氏一改往日的态度,对张彩柔声询问道:“这可是瀑布的声音?”
张彩见杨氏变得温柔可人,十分高兴,应声答道:“夫人好耳力,这就是瀑布的声音!”
杨氏又道:“在京都从未见过瀑布,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可观?”
张彩连忙答道:“夫人若想观赏,稍后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我陪夫人共赏就是了。”
“多谢大人。”
“只要夫人高兴就好!”
语罢。张彩便骑着马,领着众人来到了半山处。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正好能观看到整个瀑布的全貌。张彩将杨氏抱下马,牵着杨氏,往岩石上走去,令其余人等在岩石外等候。
一路上李兴看着张彩对杨氏又搂又抱,内心十分煎熬,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心上抓挠。这会子张彩又领着杨氏观瀑布,心中更不是滋味。
突然怀里的儿子,仰着圆圆的脑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问道:“爹,娘亲不要我们了吗?”
这一问,李兴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岩石上的二人。张彩正搂着杨氏,喜笑颜开。殊不知,此时的杨氏看着深不可测的瀑布,脸庞竟闪过一丝救赎。
“在此处,如同在画上一般,又好似仙境。此情此景,真想舞上一曲。”杨氏看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转身对张彩说道。
张彩久闻杨氏歌舞俱佳,一直没有机会一睹风采。如今杨氏主动要求,张彩心中暗喜,便松开了杨氏,往旁边退了几步。
只见,杨氏在岩石之上,临水起舞,衣袂飘飘,如同画中的九天仙女。正当大家沉浸在杨氏的曼妙舞姿之中,意犹未尽之时,人群中的李兴,一眼就看出了,这支舞是叫“生别离”,讲述的是霸王别姬的故事。
故事里,霸王穷途末路,虞姬吻剑自杀。想到这里,李兴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他用眼神祈求着杨氏不要干傻事。只见杨氏眼里噙着泪水,对他嫣然一笑,决裂地转身跃入万丈瀑布之中。
杨氏跃入瀑布的那一瞬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有李兴使尽全身力气,痛彻心扉地喊出了一声:“不要!”。只是这一声“不要”,早已被瀑布的流水声所遮掩,杨氏永远也听不见了。
李兴奋力的冲出人群,往岩石上奔去,找张彩拼命。张彩看着眼前的一幕愣在了原地,岩石之上早就没了杨氏起舞的身影,只有流犯李兴对他不满地撞击。张彩这才反应过来,杨氏跳水了。
看着眼前的李兴,张彩心中十分不爽,气愤道:“既然你们夫妻如此情深,那我就成全你们!”
语罢,张彩利落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只见鲜红的血液从刀尖慢慢滴落,在岩石上绽开成朵朵血花,李兴倒在了岩石上一动不动。
此时,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张彩看着手中滴血的刀,伫立了许久。
一阵哭喊声打破沉寂。
只见,人群一个长相俊俏的六七岁小孩,正揉着眼睛嚎啕大哭,这哭声让张彩更加心神不宁。
“张三赶紧想办法,让他不要哭了!”张彩盯着人群中的矮个总旗命令道。
只见,张三赶忙上前用手捂住了李明诚的嘴巴,却不料被李明诚狠狠的咬了一口。
“好呀!那个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矮个子总旗痛得不停甩手怒骂道。于是,用手轻轻打了两下李明诚的嘴巴。不承想,李明诚哭得更加厉害了。
“看来得用点狠的了!”矮个子总旗张三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红色小药丸,趁李明诚张口大哭的时候,塞进了他嘴里。
没一会功夫,李明诚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高个子总旗张四看着岩石上的尸体,上前向张彩寻问道:“百户,犯官李兴的尸身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张彩不耐烦的反问道。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扔到瀑布底下去好了。反正圣上的旨意也说了,活罪难逃。李兴死了圣上也不会追究。”张四答复道。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张彩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兴,收起绣春刀,像个没事人一样跨上了马。
“百户,这个小娃娃怎么办?”张三指了指怀里睡着的李明诚,睡着的样子十分可人。
“杀了他!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张彩闭着眼睛说道。
“还请百户开恩,小的自动那次抓捕行动,伤了要害,无法生育。我张家不能没后,这小子不如留给小的当儿子吧!”张三上前恳求道。
“我看你伤的是脑子!这小子可是看见我手刃他父亲的,日后长大了找我复仇怎么办?不如干脆杀了他,这样最好!”张彩看着张三十分严肃的解释道。
“百户放心,这个属下早就想好了。我手上有一偏方,名曰:忘忧丹。专门治那些受刺激的人,只要给他们吃了这个,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全部都会忘记。记忆如同白纸,一切重新开始!只要我给这小子喂上一颗,保证他会忘了他是谁。从明天开始他就是我张三的儿子了,长大后只会为百户大人效力。还请百户成全。”张三极力辩解道。因为他实在太喜欢李兴的儿子——李明诚,这娃娃不仅模样俊,而且体力和毅力都很好。流放路途遥远,能坚持的孩童真是少之又少。
“忘忧丹?!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张彩质问道。
“百户恕罪。祖宗有规矩,秘方外传者死,所以从未向外人提及。现如今我大龄无子嗣,无后为大。要不是和这娃娃有眼缘,又十分欢喜这娃娃,也不会破例用到这秘方。百户若对这个秘方感兴趣,小的双手奉上。只愿百户大人能成全小的。”张三跪在地上十分真诚地解释道。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这小子就归你了。不过,你得好好调教,日后为我所用。还有那忘忧丹秘方,可记得给我!”张彩诡笑道,语罢便策马扬长而去。
张三随即给李明诚喂了一颗“忘忧丹”,便抱着他跨上了马,跟着张彩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流放队伍终于达到了宾州。
此时,整个流放队伍剩下的人数,已屈指可数,一些体力不支的早已在路途暴毙。
张三为了保险起见,避免当日杀害御史夫妇的事情,日后被泄露出去,给剩下的人全部灌入了哑药。
因为只有他们说不了话,也就没人能告诉他的儿子——李明诚当年的真相了。他和张彩也就能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