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玄天

“嗯？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眼前的景象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莫无道缓缓睁开了双眼，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干净简洁的房间，其间简单的放置着几张木质的桌椅，而自己，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换上了一套白色的衣衫，穿着十分舒适，不经意间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皂角的清香味道。

莫无道缓缓直起了身，透过一旁木桌上的铜镜看见了自己的脸庞，以往的灰泥污垢早已被尽数洗去，显出了原本白净而略为稚嫩的容貌，只是看上去形态消瘦，略显枯黄，或许是多日未曾进食的缘故，他全身依旧软绵无力。

“嘿！你怎么醒了？”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同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呼声。

莫无道自然而然地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着粉红衣裳的妙龄少女端着一个青瓷小碗缓缓走上前来，细看之下，正是密林之中那位刁蛮的小姐。

“这是哪儿那？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莫无道疑惑问道。

“这自然是玄天门了，你昏迷在那密林之中，还是我们将你救回来的！”唐婉灵端过那青瓷小碗，细声道：“来，你刚起来，这里是厨房熬的粥，你先尝尝吧。”话到此处，唐婉灵竟温和地将一调羹热粥轻轻伸了过来。

“呃？”第一次有如此妙龄少女主动喂自己吃东西，莫无道只觉得一阵忸怩，脸颊也是一阵发烫，连忙摆了摆手，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的，你身子还很虚弱，让师姐来照顾师弟也是应该的，呵呵！”

“嗯？师姐？师弟？什么意思？”听着唐婉灵的话，莫无道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

“哦，你还不知道吧，掌门师伯已经决定将你收入玄天门了。从此以后，你便是这玄天门的一员弟子，而且是辈分最小最小的弟子了，呵呵，小师弟。”做了十多年的小师妹，这次也终于可以当一回师姐了，唐婉灵感觉身心都舒畅了不少，满脸尽是笑意，对着眼前的小师弟说道。

“玄天门？很厉害吗？”莫无道狐疑地继续问道。

“那是当然的了。玄天门可是当今天下正道四大名门之一，弟子成千上万，道术博大精深，其中不乏一些绝世高手，掌门师伯天一道人更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在修真界的名望可是高得很的，有多少让争着抢着想要拜入玄天门下，可是还没那个机会呢！”唐婉灵煞有其事地说道，把这个修真界外的少年唬得一愣一愣的。

“听着是很厉害呀。”莫无道似乎对这唐婉灵的话深信不疑，但忽地道：“那为什么掌门真人会收我入玄天门呢？”

“这个……这个嘛……”唐婉灵瘪着嘴，皱了皱眉头，“这个”了半天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会儿你见了掌门师伯，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

“来，快点儿，你倒是快点儿啊！”唐婉灵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领着路，看着颇为欢快的样子。不过，让莫无道没想到的是，这看似娇弱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强悍的体力，蹦跳了小半个时辰，却依旧春风满面，没有丝毫疲惫的神色，而自己早已是在后面累得两腿发软，或许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吧。

“还没到啊？”莫无道有气无力地感叹道，心想这玄天门真是超乎自己想象的辽阔，不过，不知如果他知晓了这里只是玄天门五大主峰之一的紫阳峰上的一座主殿，又会作何感想。

“快点儿啊！你看，就是这了！”唐婉灵总算是停下了脚步，依旧满面笑意，抬头指了指眼前这幢气势恢宏的大殿。

莫无道也随之停下了脚步，顺着目光抬头望去。这是一幢无比宏伟的大殿，黛瓦灰墙，屋脊高耸，四个檐角如同四只尖锐有力的龙爪，带着一股凌厉气势，刺向了整个苍茫的天际。莫无道怔怔地站在了原地，又恍惚觉得眼前的大殿仿佛一只无比巨大的黑色怪物，正潜伏在不知名的阴暗处，暗自蓄力，只待给人致命一击。莫无道只觉得心中仿佛放着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稍微甩了甩脑袋，稳定心神后，再次向那大殿正门处望去。

“紫阳大殿。”却是四个黑底金字的恢宏大字，笔走龙蛇般，高高地悬立在整个大殿正门之上。

“紫阳大殿。”不知为何，莫无道又在心中低低地念了一遍。

……

往事，却如风。

醉笑，一梦中。

千年圣地，几多风雨，殊不知，

这个地方，埋葬着多少人的血与泪？

这个地方，又尘封着他们怎样的过往回忆？

不过今日，又有几人，还能记得曾经那些义薄云天的话语？还能记得那些早已黯淡的音容笑貌？

原来，都会散去的。

就让它散去吧，随着那滴误入红尘的晶莹泪水，随着那袭无暇胜雪的飘飘白衣，随着那叶薄若蝉翼的三尺长剑，随着那缕柔肠寸断的缠绵情思……

就这样，飘散，在天边，融入下一个轮回。

不能挽留，也无法挽留。

……

古香古色的黑色木门在莫无道的推动下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仿佛是因痛苦而轻轻呻吟，又好像是为那些亘古不变的宿命悄然发出的一声叹息。少年一步踏入了殿内，毫无声响，却不知道命运的轨迹已随着这轻轻的一步背离了最初的方向，让千万年后的他再也寻不回原来的模样。

莫无道怔然地向前看去，殿厅内恢宏华丽，大气非凡，虽不似人间君主王侯宫殿那般富丽堂皇，金玉镶嵌，但就此看去，这殿厅的古雅装饰，也是自有一番恢宏气势蕴藏其中的。大殿正上方的壁上，却仅挂着一字，“道”，如此一字，却有一人的高度，白色宣纸似乎也不染俗世尘埃，如雪般洁净无暇，就这样烘托着那个醒目而庞大的“道”字，初看这字，只觉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气势苍劲，仿佛突兀便在眼前；细看之下，这字除了走势遒劲，似鬼斧刀功所刻画而成外，却不知怎的生出一番风雨沧桑之韵，长久凝视，又感觉仿佛人间百般风味尽含其中，玄奥至极。殿厅顶高近十丈，四根需三人合抱的紫铜巨柱直直地耸立在大厅之上，上刻龙凤图案，张牙舞爪，驾雾吞云，栩栩如生，或许是人少的缘故，殿厅内看着极为空旷辽阔，气氛庄严肃静。大厅正上方端坐着一青衣老者，眉发花白，胡须及胸，看着颇有仙风道骨，飘然隐逸，极似仙翁下凡，让人生出一番膜拜之意。

老者左右各置两张黑檀木椅，分别端坐着三男一女。左侧上位依旧是一名鬓发花白的老者，神色肃然，不苟言笑，正紧紧地盯着莫无道，仿佛想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似的。被这老者用这目光看着，莫无道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也不敢再去看他一眼，只是怯怯地偏过了脑袋。

这面带厉色的老者下位是一名看似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身着素色道袍，面目平和，也眼神略带和色地看着莫无道。

青衣老者右侧为两名中年男子，应是年纪相仿，看着都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上位的男子身着浅绿色衣衫，面目端庄，略有和色。下位男子身着深蓝色衣衫，脸色平和，看不出其他什么表情。

“你叫莫无道，对吧？”坐在正上方的青衣老者出言打破了殿厅内的沉寂，和蔼地对着下方的少年问道。

“嗯，是。”感觉到殿内氛围肃然，莫无道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怯怯地回应道。

“你能否上来一些？”青衣老者依旧慈眉善目地问道。

“嗯？好吧。”尽管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莫无道依旧快步走到了几人跟前。

青衣老者缓缓站起了身，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了莫无道肩头，微闭双眼，似乎在探寻着什么。莫无道只觉得呼吸有些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半晌，青衣老者才收手坐回了原位，脸上并无其他表情。

“你弟弟叫莫无炎吧？”青衣老者忽然出声道。

“无炎？对，他是叫莫无炎，你们，你们寻着他了吗？”一听到弟弟的名字，莫无道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语气也带着一抹轻微的颤抖，急切出口问道。

“唉。”青衣老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先前我已遣人到那双月谷林中仔细寻找过，却未见令弟半分踪影。从那万丈悬崖中坠下，得以存活的机率实在是太过渺茫了……”

天空仿佛在这一刻黑了下来，莫无道眼中略过一丝悲戚，转而化作无尽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紧握双拳，指甲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只是全身略微颤抖的站在原地，轻轻啜泣着：“无炎……都怪哥，哥没能好好照顾你，无炎……呜呜……”

一旁的中年女子见到这幅场景，眼中也掠过一丝不忍，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微张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还是沉默了下去。

“小兄弟，你也勿需太过伤感，生老病死，是这红尘中人都会经历之事，谁也无法摆脱。况有千载聚散，一朝离合，这无常轮回，是你我都强求不了的。还望小兄弟你能看开些。”青衣老者顿了一顿，接着道：“故人已去，小兄弟，你只身一人，若无其他去处，我愿意将你收入玄天门，传你无上道法。况且，你身怀上古至宝，若是轻易涉身外界，露显端倪，怕是会被一些心术不正之人谋算，甚至性命堪忧。不知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莫无道渐渐地缓过了神色，眼中除了悲戚外还多了一丝迷惘。几日之间，那些曾经最为熟悉的音容笑貌都一一化作了渺渺烟云，仿佛这世上只留下了他一人，独自面对着漆黑的世界。

重云叠嶂，谁又能看清生命中那未知的方向？

又有谁，能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为他点亮一丝星光？

莫无道呆立良久后，用力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眼神中却彰显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他对着眼前的青衣老者，重重地点下了头。

“呵呵。”青衣老者看着莫无道的举动，似是大为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着身旁众人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那位师弟愿意将这小兄弟收入门下？”

一旁不苟言笑的老者缓缓道：“我天竹峰一脉门下弟子众多，尤其这几年来已招入大量新生弟子，如今却并没有再次招收的打算，而青月师妹的寒水峰一脉一向是只招收女弟子的。所以这事，就得看唐师弟与刘师弟二位的意思了。”

那被唤作青月的中年道姑也微微点头，似乎是赞同了此人的说法。

大殿右侧端坐的两名中年男子正是青木峰首座唐不言与云回峰首座刘正名，两人相对看了一眼，下位的刘正名便拂手站了起来，仔细地探看着殿厅正中的莫无道。却发现此人资质平庸，确实是与常人无异，并未其他出彩的地方。而细细探察之下，还发现这人经脉薄弱，气息不稳，体质方面竟还比常人都差上一两分，怕是这辈子潜心修炼都无法成为修真界惊艳卓绝的绝顶人物，顶多只能成为一名二流高手吧。刘正名如是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呵呵，我云回峰一脉也弟子甚多，虽然没有太多天资聪慧的人物，但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也实在让我够忙活了。况且，唐师兄青木峰一脉一向是我玄天门弟子最为单薄的一脉。所以，这小兄弟就让青木峰收纳了吧。”

“老狐狸！”看着刘正名脸上堆满的笑意，在场除了莫无道一人都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毕竟都是活了好几百岁的人，谁都看得出这刘正名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虽然也看出了莫无道的资质平庸无奇，但唐不言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也罢，就把他纳入我青木峰门下吧。”

“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兄弟，快来拜过你师尊吧！”一旁的青衣老者见唐不言是同意了，连忙朝着莫无道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生怕唐不言反悔似的。

“弟子莫无道，拜见师尊。”说着，莫无道“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唐不言叩过三个响头。

“好，你先起来吧。”

莫无道正欲站起身来，却忽然觉得一股柔力竟然将自己托了起来，顿时感觉这仙术真是奥妙不已。

唐不言接着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玄天门青木峰一脉的弟子了，你须得谨遵门规师训，勤奋修道，争取在这修真界闯出一番天地才是。”

“是，弟子谨遵师命！”莫无道重重地应道。

“好，你先下去吧。”

莫无道又朝着众人拜了一拜，这才退步走出了大殿。刚合上殿门，一旁便蹿出了一个粉红的身影，还未看清来人，耳畔却先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呵呵，小师弟，我听到了，我听到了，爹已经把你收入了青木峰门下，是吧，小师弟？”

听到声音，莫无道便清楚了来人的身份，定神一看，一袭粉衣，柳眉丹唇，双眸含笑，粉嫩的脸颊上还挂着两个深深的酒窝，正睁大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莫无道，此人不是唐婉灵又能是谁。

莫无道被唐婉灵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无奈地干咳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但忽地想起了唐婉灵所说的话语，乍然一惊，道：“什么？你说，青木峰首座，刚才我所拜师尊，竟是你爹？”

“呵呵，没错！放心吧，师姐不会怎么欺负你的。”唐婉灵笑靥如花，似乎这几日都颇为开心，特别是来了这看着呆头呆脑的小师弟，而且与自己都是青木峰一脉了，以后的日子怕是精彩得多了。

莫无道颇感愕然，一时竟呆立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同门了，走吧，小师弟，师姐先带你会青木峰吧！”

“啊？”莫无道仍然惊愕地半张着嘴，但下一刻，他的惊愕立马变作了惊悚。

“啊！救命啊……”

唐婉灵竟然迅速打出了一道剑诀，一把便拉起了莫无道御剑直冲云天，瞬间便来到了万尺高空。莫无道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张白净的脸竟又苍白了几分，双腿也开始止不住地打颤起来。不过不多一会儿，长剑总算是平稳了下来，莫无道的脸上这才缓和了几分，正想开口说话，却忽地感到一阵阵锐风如刀似剑般吹打在脸上，刮得人生疼不已，不经意地向身下瞄了一眼，那直上青天的高度却吓得莫无道半天张不开口来。

“啊！哈哈……好久没有这样飞过了……哈哈……”身在云天，唐婉灵孩子性情大起，竟笑呵呵地大喊了起来。

笑声清澈，似银铃悦耳，伴随着一路飞舞剑光，在这碧蓝无垠的天空之下，经久飘荡。

“掌门师兄，幻天古镜确实是在那少年体内吗？您可否探出什么异常之处？”大殿之内，只余下了包括掌教在内的五名首座发。双鬓尽白的老者，也便是那天竹峰首座天绝道人出口问道。

青衣老者抚过齐胸的花白胡须，微微叹过一口气，道：“天绝师弟，幻天古镜确实是在那少年体内。但是，刚才我暗运真气仔细查看过他周身各处经脉，却发现此人除了脉络略显薄弱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确实是与常人无异。而那幻天古镜，正安静处于那少年丹田之处无所响动。但那浩瀚无际的上古灵力充沛了他全身各处经脉要穴，却并未对其造成半分伤害。至于原因为何，为兄也甚是不解啊！”

“哦？竟有这般奇怪？”听着青衣老者的话，天绝道人也紧锁双眉，目光如炬，微低着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此子天资平常无奇，终生修炼怕是也难有所大作为。但那幻天古镜却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遁入了这平凡少年体内，想那上古至宝……哎，确实是有些暴殄天物啊！”云回峰首座刘正名忽然出声感叹道，语气中却是颇有几分痛心惋惜的感觉。

听到此话，唐不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虽然此人天资平庸，但那上古神器遁入他体内总比让那些魔教中人夺去了强吧！”

天绝道人听到唐不言所说，突然之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道：“不如我们强行从那少年体中逼出上古神器，再在本门之中寻一名天资聪慧，道行高深的人将其掌控，如此之下，幻天古镜也能发挥出更为强悍的威力，这样即不会湮没了这世间至宝，同时，也算是为我玄天门增强了一分力量啊……”

“哼！天绝师兄所说天资聪慧，道行高深的人莫不是就是你自己吧？”唐不言冷哼了一声，出言讥讽道。

“唐师弟，你说这话可是什么意思？”天绝道人一闻此言，立马“噌”的一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铁青，怒目而视，出口喝问道。

唐不言仿佛丝毫无所畏惧，依旧端坐在座位，冷声道：“上古神器已然识主，而师兄却还想将其强行夺取，莫不是想将其占为己有？况且，如此做法，又与那些魔教妖人有何分别？”

“满口胡言！我天绝只是一心想为玄天门着想，可为玄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无半分歪想杂念，而唐师弟竟然将我与那些魔教妖人混为一谈，可不知是何居心啊！”天绝道人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以手指着唐不言，满脸愤懑，说着自己对玄天门如何如何忠心的话语，就差指天发誓，以死明志了。

“师兄是何用心怕是只有你自己明白吧？”

“你……”

“住口！”一声断喝，生生地驱散了这大殿之上愈加浓烈的火药味，场面顿时变得一片肃然，却是那青衣老者天一道人开口了，“都活了好几百岁的人了。竟还在这大殿上竞相出言争执，就差大打出手了，这像话吗？！”

众人见天一道人动了真怒，都不敢再作言语。唐不言与天绝道人二人怒目互瞪了一眼，便冷着脸转过了头去，不再搭理对方。

“掌门师兄勿要生气，唐师兄与天绝师兄都是心直口快之人，言语之间，难免有所争端。”寒水峰首座青月真人出言和声劝道，“不过，这幻天古镜既然选择了它所认定的主人，相信其中必定是要一些因由的。我们外人确实不应该再去强行改变些什么，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听到此话，云回峰首座刘正名却还欲起身想说些什么，但见着这气氛尴尬，也不好再做言语，只得讪讪地坐回了原位。

天一道人负手背对着众人，双目凝视着这大殿正中用苍劲笔法所作的那个“道”字，白纸黑字，意走龙蛇，长久注视之下，让人感觉仿佛那字不是写在了宣纸上，而是狠狠地刻进了灵魂的最深处，他就这样静静地盯着那字，像是在思索什么，良久无语。

半晌，天一道人才微微地叹过一口气，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轻轻道：“唐师弟。”

“嗯？师兄？”唐不言似乎也没想到天一道人这时会叫自己，略感疑惑地应了一声。

“既然那小兄弟拜入了你青木峰门下，还望唐师弟以后还能照看着点。”

唐不言却并没有马上作答，略一沉吟，眼中却不经意地掠过一抹略带伤感的色彩，但很快便变得如古井般平静，他缓缓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弟子了……”

却是一句模糊至极的话语，让人不甚了解。但一旁几人这时却依然没有作何话语，唯有天一道人，依旧背对着众人，道：“也罢，至于那幻天古镜，今后也勿要再提了。你们，先下去吧。”

话语虽轻，却不容让人生出半分抗拒的念头。众人皆朝着天一道人拜了一拜，便返身退步，走出了大殿。

空旷而寂静的殿厅之中，仅余下了天一道人一人。他依旧没有转过身，仍然在静静地注视着那字。似乎透过那字，他看到了这世间更多未知的东西。半晌，仿佛是对自己，又仿佛是对眼前，他才缓缓道出几个字：“哎！正道沧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