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坠
()7月31ri,深夜。
王佑走出酒,手里捏着一个信封,这是他这个月的打工钱。家境贫寒,又有老人重病,即便父母都在南边大城市拼命打工赚钱,仍然不够,所以高中三年,王佑一直在打工。
人的jing力是有限的,打工时间多了,学习时间自然少了,原本以优异成绩考入本县重点中学,班上按成绩排学号1号的王佑,这回只考了本二的分数。
高考已经结束,志愿已经填了,青山中医药大学针推系,倒不是王佑偏爱中医,奈何青山医科大学是本一,至于为什么执着于医学院校,无他,多年来目睹家里老人重病缠身,让王佑立下了从医的决心。
打工固然影响了成绩,但好处远远大于坏处,高一开始王佑就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了,大一的学费、生活费也都齐备了,更重要的是,在龙蛇混杂的酒打工三年,让他远比同龄人成熟。
王佑回头望了眼酒,明天就不来了,虽然青山中医药大学要9月6ri才开学,但他还是准备八月份休息一下,忙活了三年,是该停一停,静一静,想一想未来了。
而且眼看就要离开家乡前往省城上学,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重病的爷爷也被接过去照料,老家又没什么其他亲戚,或许以后寒暑假他直接留在省城打工,最多是去父母那边团聚团聚,那就很少回这个小县城了,所以王佑准备八月份在县里多转转,看看以前的小学、初中,追寻往ri的足迹,重拾一些回忆。
王佑骑上自行车,刚转过一个路口,视线扫过,心中一震,神情凝重起来,刹车,立地,沉声问道:“强子,你什么意思?”
前面赫然是强子一伙人,又有两人出现在后路,被包围了!
强子大笑:“什么意思?哈哈哈,王佑你是准大学生了,聪明人啊,难道看不明白吗?这是守株待兔啊,今天晚上,**就乖乖做只兔子!”
王佑深吸一口气,酒里有那种“兔子”,但王佑可不是,强子也不是,强子要他做的只是死兔子!
酒龙蛇混杂、良莠不齐,斗殴打架是家常便饭,**下药也习以为常,王佑在里面打工三年,图的只是薪水高,并不意味他接受或者喜欢这种灰se甚至黑se的环境,良心还是红的,血液尚未冷却,虽然大多时候明哲保身,但有时候还是“多管闲事”,凭着一些小动作、小聪明,坏过强子几次事,这便是双方的恩怨了。
王佑冷声道:“强子,你是不把虎哥放在眼里了?你吃了豹子胆了?”
虎哥是酒的老板,在县城灰se势力中也算一位大佬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自己人还算仗义,王佑不是虎哥的小弟,但打工三年,曾被虎哥当众夸过几次,在其他混混看来,他早已是虎哥的人了。
强子再次大笑:“王佑,你现在还是虎哥的人吗?你这蠢货不识抬举啊!没了虎哥这面大旗,你还能狐假虎威?你丫的到底是兔子还是狐狸啊?就算是狐狸,也是一只笨狐狸!”
王佑心中一沉,酒里有谁跟强子通风报信了?
今天辞工时,虎哥确实曾经招揽过他,说你小子虽然有些犟,但也不是不可雕的朽木,现在大学生也不值钱了,你丫的又不是上什么重点大学,出来还不是混ri子?没劲!干脆跟我混,老子看好你、培养你。
奈何王佑怎甘屈就?虽然平时看新闻,什么大学生毕业就失业啊,什么本科毕业起薪才两千啊,还不如他在酒赚的呢,但他还是拒绝了虎哥,即便拒绝时已经尽量以委婉的口气了,但虎哥被落了面子,脸se还是难看。
虎哥倒不至于拿王佑怎样,但也不再把王佑当自己人,不会再给王佑出头。虎哥还算个人物,但虎哥手下小人不少,平时也有看不惯王佑,认为他假清高的,是谁告诉强子了?大眼?蛮牛?刀疤?铁拳?
算了,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强子既然已经带人围住了他,那他今晚就凶多吉少了。
被杀倒不至于,这个偏远县城虽然比较乱,但出了命案还是会查一查的,可即便不至于死,手脚被打折甚至打断,重伤乃至于残废,这都是有可能的,王佑也曾听说过,强子是颇为凶残的。
对方总共八人,有钢管、甩棍、匕首,王佑又不是小说中的武林高手,只是普通人,虽然身体也很壮实,但对方哪个不壮实?一对一马马虎虎,一对八必败无疑。包围已成,无路可逃,打架也不是光靠拼命就能赢的,强子他们好勇斗狠,哪个不会拼命?
既然输定了,既然废定了,那干脆不反抗,咬牙闭目,乖乖让人揍到伤残?被揍的时候追悔过去不该多管闲事?
开什么玩笑!
即便反抗的结局一样甚至更惨,王佑也会反抗到底!至于悔不当初?尼玛的,老子十八岁了,得有个男人的样子!
耳濡目染,王佑心中也有凶xing,cao了一声,劈手卸下绑在他那辆老式自行车横梁上的钢管,在酒见多了斗殴,他早已备下了“利器”,这叫有备无患,此时此刻,即便用处不大,也绝不束手就擒!
看着王佑一棍子劈来,强子同样cao了一声,他们打惯了,自然不会畏惧敌人拼命,八人齐上,砰砰乓乓围殴起来。
一分钟后,王佑已经昏迷,强子尤不解气的踹了几脚,吐了口痰,接过同伙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被打伤的额头。
至少在前面十秒,王佑还有力量反抗时,劈头劈脸不闪不避的就追着强子一个人打,愣是打破了强子的额头,此时青一块红一块的高高肿起。
边上一个喽啰道:“强哥,这小子也有几分硬气,被我们少说打了七八十棍,一声不吭直到昏迷啊。”
强子哼道:“少说废话,他娘的,晦气,又得去老陈的黑心诊所了。”他踢了踢王佑的手脚,残忍道,“他的手脚都骨折了,但还不够,再打,打到粉碎xing骨折!再把手筋脚筋也挑了!”
“强哥,这太凶残了,不过我喜欢。”
“强哥,咱们再给这小子破个相,我来画一道十字疤。”
“强哥,这小子有眼无珠,竟敢得罪你,要不我挖了他的眼珠给你下酒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凶残之徒,王佑如同上了砧板等着宰杀一般,一番折腾后,眼睛倒是没挖,强子不是吃货,对眼珠子可没兴趣。
“强哥,搞定了,把这小子扔哪里?还是直接走人?”
强子沉吟了一下,废掉王佑是为了出气,但既然不敢直接杀掉,那么王佑醒来后或者是被路人发现后,都会报jing。强子并不怎么害怕别人报jing,这个偏远小县颇为混乱,黑恶势力嚣张,在白道上也多有勾结,只要王佑没有强力人物撑腰,就没什么好怕的。
强子真正顾忌的,仍然是虎哥。虽然是混社会的,强子也曾读过一些书,知道人之感情最是微妙,王佑落了虎哥的面子,教训一下自然无妨,但教训的这么惨,虎哥会不会有看法?
心念一转,强子道:“咱们乌头县,只是个破落地方,即便混好了,也没什么名堂。大家还记得猴子吗?这家伙去广南闯荡,前段时间打电话来邀我一起去,说的是一个天花乱坠,广南才是真正的花花世界,那里是犯罪分子的地狱,我们天生就适合在地狱生活。所以我决定去和猴子合流,去真正的大世界闯一闯。”
顾忌虎哥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厌倦小城又是一小部分,强子本就被猴子说的心动,当即决定走人。
这群混混都是没什么牵挂的,即便有父母家人,他们也不是孝子贤孙,所谓的“江湖义气”才是他们最看重的,既然强哥说要去广南,大伙儿便嚷嚷着同去,轻率的决定了未来。
至于王佑,则被扔到了一个垃圾堆里。
大约两小时后,王佑被几只在垃圾堆翻找食物的流浪猫惊醒。睁眼的那一刻,他发出嘶声,疼痛如chao水一般席卷而来,差点再度晕去。
王佑咬了咬舌头,满嘴血腥味,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判断起状况。
骨折,多处骨折,手脚完全动不了了,手筋脚筋也断了吗?
胸腹背脊火辣辣的疼,是被打出的瘀伤吗?或许不止外伤,都有内伤了!
脸上好疼,破相了?
好,男人无需在意相貌,但以后能站起来吗?身残志坚的大道理王佑懂,只是以他的心xing,他不愿意成为家里的累赘。
这里,是垃圾堆啊,真是不堪啊!只能等着清晨被人发现了。
躺在垃圾之上,目光却是高远,他现在动弹不得,也只能仰望星空,但无需泪流满面,十八岁,是成年人了,有抉择,有担当,不后悔。
王佑不会自怨自艾,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去报复,自己多半是残了,要想报复,只能借助外力,自家没什么关系,那么,舆论吗?
他想了一遍又一遍,既是为了完善自己未来的报复计划,又是集中jing神转移注意力来忘却疼痛。
直至他习惯了疼痛、做完了计划,仰望星空之时,终于开始有闲心数星星了。小城虽然落后,却有澄净的天空,能看到闪烁的星辰。
有人说,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对应的星辰,不知我又是哪颗?我如此惨状,那颗星辰也一定黯淡无光了?
正想着,忽然星空一道闪光,只见一星,大如斗,拖着星尘光屑,直落九天。
“流星?”
流星也是正常的天文现象,只是想着自己的境遇,该不会是自己命星陨落,要死了?
“呿,封建迷信,信不得。”
王佑安慰着自己,但下一刻,他就目瞪口呆了,那流星原本的轨迹是向西南的,怎么忽然转头,向自己这边来了?
流星会拐弯?拐弯也就罢了,还拐这么大的弯?若是还有力气,王佑一定大叫:“这不科学!”
但他更想叫的不是科学不科学,而是:“我该不会被流星砸死?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我身上吗?要不去买彩票?我ri!真砸过来了!”
光芒一闪,轰的一声,王佑再度晕去,晕去之前,仿佛听到一个粗豪而又沧桑的声音,笑着说道:“真是幸运……”
这话用的语言,明明听不懂,明明不是普通话,明明不是本地方言,为啥却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