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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天色太晚,所有的内衣店都关门了,我一定会冲进任何一间我最先看到的内衣店,疯狂地进去扫货,疯狂地看见什么就买什么的。我心里那种郁结难平铅灰色的情绪压抑的我实在无法喘息。
不能像平时那样买内衣发泄,我只好进了一家咖啡店。因为夜深,店里人很少,当我点了咖啡拿出镜子看到自己倦怠憔悴的神色时,我忽然想起沈桥今天讲过的那句诗“长门镇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我的心,在刹那间寂寥到荒凉,荒凉的一塌糊涂。
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我上了MN,发现竟然一个在线的都没有,原来连网络上都是一片荒凉,沙漠一样一望无际的荒凉,几千里外望不见人烟。
我点开了无名氏的小框框,问:“你在吗?老痞子,在吗?我心里好难受。”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只见他砰的一声浮了上来:“天,我藏在水底都被你喊上来了,怎么了?”
“我好难受。”我说。
“又为了你那个Q?”他问:“乖,都快12点了,早点洗澡睡觉吧。”
“我还没回家。”
“你在哪?”
我说了我现在在的那家咖啡店的名字。
他忽然应道:“那离我家很近么,开车只需要5分钟。”
我说:“你又不来见我,开车5分钟和50分钟,又有什么区别。”
“谁说我不来见你,”他回答:“我现在来见你好吗?”
我心里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一个网友见面,只不过是在心境灰暗的时候想和一个让我心理感觉安全的陌生人聊聊天,舒缓一下压抑的心情,“那么,你来见我,会把你的肩膀借给我靠一下么?”
“当然。”他飞快地回答:“不要说肩膀借给你,上床都行啊。”
他常常就这德行,嘴上过过瘾而已。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痞子式调侃,也根本不以为然“假如我是丑女,你都愿意和我上床?”
“唉,那就算是慈善演出好了,我就当为艺术献身了。”他一本正经地回复我。
“等我,大概10分钟左右就到。”说完这句,他匆匆下了线。
在我没见到无名氏之前,在我的想象里,他应该是30岁以上,外形有点粗放,甚至还有点不修边幅,类似于作家王小波的那种类型。他的头发应该很长,很乱七八糟,但是很干净;指甲很短,也很干净;他肯定不怎么会穿衣服不怎么会搭配,但是衣服总是很干净,一坐下会说句“女人你好”,然后随手把烟灰往烟灰缸里弹一弹,说声“靠,半夜你还在这里卖呆哪”。他不漂亮,但是应该还算倜傥;他不会很潇洒,但是绝对没有庸俗之气;他不做作不矫情,但是一个吟得出“薄命怜卿甘作妾,伤心恨我未成名”的男人,总是在心里还存有那么一丝一缕雅驯善感忧伤的格调的……
可是,当我看到真正的无名氏时,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瞬间被颠覆与推翻了。
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根本没把他和无名氏联系起来,他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去时,我正想对他说:“对不起,我在等人。”
还没等我发话,他却先一步告诉我:“我是无名氏。”
“你?”我惊讶地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泼了出来。
他很高,没落座之前我感觉他应该有180以上,身材颀长,脸属于俊美的类型,俊美的,在他出现时,让这个灯光昏暗的咖啡室的四壁都陡然闪亮了一下。
他穿着黑色外套和湖蓝色毛衣,很鲜辣的配色,都是杰尼亚当季的新款,因为是坐着,我没看出来他的牛仔裤是什么牌子,不过整体看上去像是刚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无懈可击。对了,他的右耳上,还戴着一个精致的银白色的耳环。幸好是哑光效果,看上去还比较低调蕴籍。
他喝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和许多雅痞的习惯一样,似乎擦着透明的保养指甲油,泛出一层类似于贝类的润泽光亮的色泽,他拿着杯子的手竟然还翘着兰花指。
最重要的是,他很年轻,相当年轻。这让我非常非常地失落:“多大了?”我心灰意冷地问。
“25。”他很诚实地回答。
靠!我在心里说了句粗话,这不是在消遣姐姐吗?网络可真会变魔术,真的把一个长相标致的小白脸,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糙老爷们。
我很失望,本来还想对他倾诉一下心里的郁闷,但是面对着这样的他,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本来,我以为自己会遇见一头老狼,谁想到,我遇见的竟是一只孔雀。我原本可以向老狼倾诉我的寂寥和伤悲,或者,和老狼一起对着月亮嚎叫一番,甚至是,对月把酒,以浇心头之块垒。
但是,现在在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只孔雀。我和孔雀能说些什么?说说他新款的湖蓝色毛衣和我今天穿的Bra其实是一个颜色,其实我也很喜欢湖水之蓝吗?
今天晚上,我对男人连续幻灭了两次。一次是爱情。一次是友情。
“你和我想象的一样。”他在我对面细细地打量我“漂亮,脱俗,又有点忧伤。”
“你和我想象的,太不一样了。”我艰难地回答:“我要那个又老,又丑,又穷,又痞的无名氏。”
“那样的无名氏,给了你安全感和信任感?”
“对。”
“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给你安全和信任的感觉,而我却不能?”
“对。”我回答,说着我站起身来“抱歉,我要回家了。晚安。”
“我叫文瑄,你叫什么?”他并不理会我的漠然,依然这么问道。
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他马上把姓去除,很自来熟地叫着我的名字道:“让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