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三章 为精铸排难 给酒癫安居

一0三章 为精铸排难 给酒癫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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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下有一长段文字说明,他无法低头去看到那些文字,因为他的头部被黑黑的尖钉固定了。(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请使用访问本站。他竟犯了什么罪,被死死钉在那里?他饿了喊要吃,他渴了喊要喝。可人们像不懂他的话,嗤嗤地朝他发笑。原来他脚下的文字说明,不要给他吃喝,让他死掉,像夹在书本内的蝴蝶一样。他有什么特殊的?他也是一张嘴里长白牙、鼻子中间挂、眉毛两边搭。

他听人议论,他的心透明,有什么典型性和特殊性,展示出来可供研究。他有些得意起来,以为自己成了什么英雄模范,展览出来让人楷模。

刘宝华来了,见他这样子伤心得哭了。她拔下他身上的钉子。他自由了,可他发现宝华反被钉到了板上。她为救他竞遭这种不幸。

他眼前突然一亮,接着听到有人喊他。他睁开眼,见面前一朵红红的花。再定睛一看,发觉是穿着红色太空棉袄的张益彩。

“你睡在这里要受凉的。”

“我睡了吗?”

“一定在做梦,只喊要拔钉子。”

他指着桌子的m件:“是被它害的。”

“莫想那些了。曹妈做好了饭菜在等你。”

他们出厂,借旁边住房窗玻璃透出的灰蒙蒙灯光,依稀可辨河堤轮廊。江风猎猎、毛毛雨扫在脸上冰冰冷冷。马涛骑似乎仍在梦幻中,路上几处映着亮的水坑,被细心的益彩提醒才避开。益彩说:“刚才宝华来电话。”

“说什么了?”

“她问德国买的两台机床的生产情况。还说林泽劲让她少购了一台磨床,要你重奖他。”

涛骑说:“宝华常问起新装置,我倒担心芙蓉要把她压垮:工房扩建,增加设备,买这厂的第三期付款时间又到了,还要筹资引进Ⅲ型的生产设备,现在芙蓉又提出年产上十万台规模的计划……”

益彩想起上次讲的那个童话故事。涛骑哥不可能离开芙蓉,正如芙蓉在宝华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一样。她说:“你们心上都承受了压力,又彼此都愿自己多承担一些,能让对方轻松一些。实际上你俩都轻松不了。”

涛骑说:“她希望芙蓉发展的心情太迫切。其实芙蓉现在有了基础,可依靠自身的力量逐渐发展起来。”

“你比她的心还切,恨不得一个晚上把天杀谷口夺回来。”

提到天杀谷口,涛骑想到刘爷爷对他的殷切期望,感叹道:“天杀谷口快过去半个世纪了,还是五分钟落后!我们中华儿女谁意识到这一点,谁都会有个紧迫感的呀!”

曹妈见涛骑回,忙端出热在锅里的饭菜。

涛骑说:“曹妈,你做好饭菜就吃,不用等我。”

曹妈说:“我早点晚点吃都没关系,你这样不按时吃饭易搞出胃病。这是宝华小姐关照过的。”

曹妈拿出了三套碗筷。益彩在家吃过了,还是端起了碗,在涛骑一侧坐下。曹妈晚上吃得少,很快撂下碗筷进厨房收拾去了。涛骑晚上好喝一盏高梁酒解乏,益彩陪他喝半盏。她从盘中翻出一个鸡棒送到涛骑碗里,涛骑反又夹给她,说:“按我们家里习惯,鸡棒给最小的吃。”

“那是指一家人。”

“你不常说是我妹妹吗?”

两人都笑了。

马涛骑一杯酒下喉,带发出装置加工的苦恼,说:“刚解决一个花瓣件加工,又出一个m铸件,把我难死了。”

益彩问清了情况说:“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涛骑怀疑地望着益彩:“你还认识哪个铸造高手?”

“一部调出一个杜镜,是**专攻精铸的研究生。为包缝机引进项目到意大利培训过半年。我同班同学谢星星与他谈过爱,所以我认识这个人。”

一事业部铸造工房前两条钢轨,在铺地一层厚厚媒灰中穿过宽敞的门洞,隐没在晦暗的烟尘中,工房旁的坪地里乱堆着报废的铸件。墙壁上涂抹的白粉斑斑脱落,可见火红年代留下的标语痕迹。进大型砂模工房,左侧是一个三百平方米的砂池,里面凹凸的沙模造型,像挖掘出土的一座猿人群居的洞穴遗址。浇注工具横七坚八地摊在地上。高架四十米长的传送带通向沙池,两台除沙机出发的噪音震耳欲聋。

马涛骑经过一车间到二车间精铸工房,头顶行车开动如雷霆滚过。在学习室遇见工段长赵德寿。他鼻上架一副老花眼镜,趴在桌上填生产日记。马涛骑向他问好,在他对面靠墙壁的长条铸铁架木板面的凳子上坐下。

赵师傅套上钢笔,往后靠到椅背上:“你找沈部长?”

现在沈自方被任命为一部部长,仇俊轩调生产处任副处长,又提升了罗光当副部长,曾立宪退休。马涛骑不知一部领导班子有这样大的变化。他问:“芙蓉铸件现在谁在抓?”

“还是沈部长负责,为m件铸造质量,他老婆费老鼻子劲了。”

“可是质量还很糟。”

赵德寿点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从掩盖住嘴的胡须间冒出。他说:“这个家伙指头大,结构特殊,我搞这行三十多年,没碰见过这样扎手的家伙。”

马涛骑来是打听张益彩说的那个人。他本可以叫人事科的人办,但调杜镜关系到m件铸造,而且对此人他听到了不同的反应,他得亲自调查了解。他问:“你是这里老人,肯定认识杜镜了?”

“烂熟的,你问他做什么?他三年前调到了教育处。我记得他离开这里说过一句话,我在大学里钻研了七年精铸,到这个厂才发现自己学错了专业。你看见了,铸造是下煤洞子,被人看不起,厂里妹子称这里是黑非洲,都不愿嫁到这里。”

马涛骑听话新鲜,问:“杜镜是因为在这里没找到老婆才调走的?”

赵德寿粗犷的笑声震得胡子抖动:“他倒是走桃花运,妹子跟着他屁股后追。”

他告诉马涛骑,杜镜来厂不久,工厂从意大利引进一条包缝机生产线。一批派到意大利的技术培训人员中,有个精密铸造专业的名额。按理,这样的美差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刚从学校门出来的伢子头上。当时车间老领导曾立宪呼声最高。他钻了三十多年煤洞子,好想退休前出趟国。年轻力壮的领导仇俊轩和沈自方也渴望出国镀金。车间技术组一帮老资格技术人员也个个喉咙里扯出手。连一直搞政治工作的谢子云车间书记,都想借此机会去逛逛罗马。他明知竟争不过曾立宪,但也不甘心让他得这个好处。杜镜聪明透顶,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主动靠近书记,常跑他家帮买米、买菜、扛煤气瓶子,很快得到了一家人的好感。书记女儿谢星星正逢芳龄,见杜镜长得修长身材,喝一肚子墨水,举止谈吐潇洒,与他谈上了爱,书记想助乘龙快婿出国,便以杜镜年轻、精铸研究生、有培养前途为由,歇力推荐。谢子云击败了曾立宪。可是杜镜出国回,到江西老家探亲,领着新婚妻子来厂,气得谢子云两眼翻白。杜镜知道在一车间的日子会难过,钻缝打洞调到了教育处。

马涛骑听了心思:“刚出大学门,他这一套本事从哪里学来的?”

他问赵师傅:“杜镜的技术到底怎样?”

“技术很傲。他来厂不久就发明了一种新型砂,获省科技一等发明奖。要是他还在这里,你这指头小的铸件,也许他拿得下来。”

马涛骑又到技术组了解杜镜的技术底细。大家公认他对精铸技术钻得很深。

这晚,马涛骑去杜镜家。他住北区临时家属房子。涛骑驾芙蓉摩托,走蹄南街经太阳广场上蹄北街。从游艺场过时,见灯光如昼。下班工人好带着儿女来玩,是湘岳最热闹的地方。马涛骑自姑姑死后没到这方来了。清冷下来的意识长河中忽然掠过一缕悲凉的思绪:姑姑摆脱芙蓉的沉重负载走了,也许她以为只梦里的芙蓉才是最美的?他觉得路面模糊起来,急忙杀住了车,掏出纸巾印干了眼角的泪水。

进入家属区路口,一堆人看热闹,堵了通道。他下车见一伙调皮细伢子在围观一个酒醉疯子。他听酒癫子唱道:

天也摇,

地也摇,

老子酒瓶抓得牢;

天也昏,

地也昏,

老子天地酒杯中。

一人顽皮伢子拍着手板在他跟前合唱:

老婆尿,

老婆尿,

一桶两桶口里倒。

酒癫子接应:

老陈窖,

老陈窖,

一缸两缸醉不倒。

围观者无不哈哈哄笑。马涛骑挤进人群,见醉汉是个青年,篷头垢面,嘴角粘着呕吐留下的残食,一副聊倒相,心里产生了同情。他向旁人打听,得知醉汉便是杜镜。他曾见过杜镜两次,怎么就变成了这模样?他搀扶他回家。

这一片四栋平房,原为建筑工程队住房。后来各单位瓜分,经修茸作探亲客房。杜镜妻子调来后没分到房,三年多了一直住在这里。妻子严小萍是职工医院护士。她上天亮班,吃过晚饭正准备睡一觉。见丈夫醉成烂泥,由人搀扶回,两撇浓眉如扬起的鞭子,两眼瞪得像铜锣,正要作威起高腔,见有生人在场,才作偃旗息鼓之势。她把摊在沙发上的毛巾、衣服和尿片拢到一端,请客人坐,又叫一个洗衣服的女孩:“妹妹,泡茶。”

马涛骑作了自我介绍,严小萍推出笑脸:“你是马博士,久闻大名。”

小妹子送来一杯茶。涛骑接杯时注意到她一双手生冻疮,红肿得成猪肺那样的颜色。严小萍介绍:“这是我妹,从老家来帮我带小孩。”

杜镜倒在隔壁房床上,仍在哼哼唧唧:“天也摇,地也摇,老子酒瓶抓得牢……”

严小萍烦心地关了房门。马涛骑有些不安,要把自己手里的一杯茶送进房里。严小萍阻拦道:“不要理他,房里有水。”

涛骑只好重新坐下。他注意到墙上贴的一帧毛笔字条:“人生难得一真醉。”是郑板桥字体,写得苍劲有力。落款名“千樽”。他赞道:“这字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还有谁能写出这种话?我撕了五次。让他丢丑,我懒得撕了。”

涛骑心思:“从这字的功底,可见杜镜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见严小萍脸色不平,不好再夸赞,只问:“杜镜常喝酒?”

这酒字一提,她憋满的一肚子气像有了一个排泄孔:“讲起来他也是颀士,比你博士只低得一级,可比你在厂的地位却相差天地了。”

“是吗?”

“你是大厂长,他还是教育处的小职员;你发明发动机进气新装置,全国大报小报电视广播大量宣传,你马涛骑名扬天下;而他发明型砂的奖状上落的是别人的名字,他的论文,别人拿到大会上去宣读。你来厂没结婚就分了一套房子,而他崽伢子都有了还住在这破探亲房里。”

马涛骑听了无言。

严小萍继续说:“他调到教育处首先还干得起劲。后来受挫折就精神不振,整天无所事事,与酒瓶子交朋友。现在又染上了打牌的毛病,虽没大赌,每天也有二三十元的输赢。这样搞得每月工资不够花,结婚父母给的一笔钱补贴着都花光了。这个月离发工资还有一周多,昨天我去买米还是借单位互助金的钱。孩子没人带,请不起保姆,他家父母退了休不愿来吃苦,我的父母还在工作,最后只好叫我妹妹来受罪。”

她说得可怜兮兮。马涛骑能理解严小萍,也能理解杜镜。人到了看不到前途时易自暴自弃,他不曾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他试图宽慰严小萍:“他喝酒是因他苦恼。他若改变一个工作环境,也许能振作起来。”

“他走倒霉运,到哪地方都不得志。”

“我调他到芙蓉厂去工作,你不反对吧?”

“你马博士看得起他,我心里高兴。你能让他戒酒戒牌,我会向你作揖磕头。”

“他今天醉了,我改日与他谈,请你多做促进工作。”

“你安排住房吗?”

马涛骑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问题,芙蓉厂对技术人员很照顾。”

“那就好,房子把我害苦了。”

第二天马涛骑到教育处办公室会杜镜。在招待所南侧太阳广场往蹄南街方向一百米处,工厂前年盖了一栋八层的职工教育楼。二楼南头为教育处的办公室。杜镜占有单独一间,这并不说明他享有和刘济云处长一样的待遇,因为杜镜办公室兼作储藏室,一大半地方被堆放的职工学习培训教材占用。杜镜的具体工作是作保管员。现在为工人考级、技术人员评职称考外语和计算机知识普及等,教育处组织的培训班五花八门,尽管有的班虎头蛇尾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大家领套教材的积极性还有。时而有人来领东西,上班八个小时,不能移动脚跟,会有多烦心,哪怕一天一人次或者根本没人来领,你也得等,因为你根本无法知道别人什么时候来。为了消磨时间,杜镜没事找事,研究起人才学来,且很快发生了兴趣,在办公室一坐,一天如与恋人泡在一块,不知时间如何过得那样快。后来他心灰意冷了,什么事不想做,在办公室闲得无聊,又如整日与老婆吵着离婚,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他想出法子,在门上挂出“安民告示”,规定上午十点以前为领取教材时间,其他时间为内务整理恕不对外。尽管有的单位有意见,来问内务整理时间怎么那样多,他笑答:“无可奉告”。这叫县官不如现管,别人无可奈何。

他在内务整理时间,请铁将军把门,自己到楼下去消遥。教育楼地处闹市,大小餐馆酒店比比皆是。他逐渐与酒交上了朋友。

这时,马涛骑随手拿了一本教材翻着,说:“严小萍跟你说过了吧?”

杜镜说:“她早饭时告诉我,你昨晚到过我家。”

马涛骑直载截了当地说:“你是专攻精铸的,你不愿从此放弃自己的专业吧?”

“专业……”他发出那种醉笑。

马涛骑从他嘴里闻到酒的气味。他说:“你到芙蓉厂去,我给你提供很好的工作条件。”

他嘴角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我这里是神仙呆的地方,你芙蓉厂哪有这里好?”他指着窗外沿蹄南街一线红绿商品广告招牌,“坐在我这办公室,推开窗户能闻到街上飘来的酒香,这有多过瘾!”

他在说酒癫话。涛骑打听了杜镜个性,知道应该如何去说服他:“你一定知道芙蓉有个新的进气装置,它的m件是精铸的。我们请一部协作生产,沈自方夫妇对这个铸件加工很认真负责,作了最大努力,但质量还是不行。有人说沈自方夫妇现在是湘岳精铸权威,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没第二个人能解决得了。我提出杜镜也许行。别人说:他行卵,只会扯长舌子舔酒杯底。我说不至于吧?”

杜镜眼里放出要跟谁拼斗的光亮:“娘的屁,小看人。这话是谁说的?”

“不只一个人这么说。”

“我杜镜在**七年是在舔酒杯底?我本来滴酒不粘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混得好点?我到厂不久就研究出一种新的铸造型砂。我去意大利培训时,希皮公司都有意要聘用我。我在专业上很想有造就,但我发现一部那地方搞阴谋的比干活的更吃香、更得势、更能获得成功。我发明型砂,荣誉落到曾立宪手里。我当时还是实习生,研究的每一步做法、试验出的参数都向他汇了报。他窃取了我的成果。后来竟争去意大利时,本人略施小计,让他气得翻白眼。”

杜镜想起那一时的得计不禁笑了。接着又恢复了那忿忿不平之态:“我知道铸造这一行我是干不成了。另外,工厂的铸造工作条件太差,工人得矽肺病的相当多。我想,凭我杜镜的脑袋瓜,到哪地方混不到一口饭吃。易书记当时愿接受我,我调到了教育处,在人材学这门新的学科领域稍用了一点功,专对人材的合理使用和流动的课题作过较深的研究。我走访了不少单位,作了详细调查。我发现我国使用人材方面的浪费比物质方面的浪费大得多。为引起社会重视,我撰写了一篇‘中国科技人员的合理流动与科技发展’的论文,在《科技日报》上发表,得到专家好评。去年由中国人材研究学会推荐,拙作定为十一月在南京召开的世界人材研讨会的发言稿,并指定我单位可派一名代表参加。当然这名代表应该是我,可是刚调来的处长刘济云把我挤到一边,厚着脸皮去参加了会。我不追求名利,但该归自己的这一份我还是要的。”

马涛骑说:“你若怀疑与我共事也会带来这些苦恼,你就不要到芙蓉厂来。”

“博士为人我早有所闻了。我先到你那里试一试,看芙蓉有没有足够让我戒酒的魅力。”

“行。不过你酒还是可以喝,但要适可而止。”

“不,对我来说,酒与事业是对立的!”

杜镜成天一身酒气,刘济云十分反感,只想找机会把他捧走。现在他提出要调芙蓉厂,刘济云心里怀疑,讥诮道:“你调芙蓉厂去扫马路?那里连个铸造工房都没有。”

马涛骑已给杜镜明确,他到厂,将主管芙蓉铸件制作。但他不愿向刘济云说明,只说:“马路也要人扫。你同意我调走了?”

“你是颀士,我个人怎么能作主?”

杜镜心思:“你还晓得我是颀士。”他哈哈笑道:“我是酒桶!”

“小杜,你在人材学方面下了些功夫,何不继续钻一钻?这个领域是冷门,易出成绩。”

这话的意思是刘济云要在他调动中设关卡了。他又以无所谓的口吻说:“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要谁给我一套住房,我就到哪里。”

“马涛骑有房子给你?”

“他答应了。”

“狗屁。他用纸扎出房子来?那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

刘济云嫉恨芙蓉今日的发展。当湘岳大量人才流向芙蓉时,他向林安元提出过“关闸”。林安元却抱另一种态度:“马涛骑胃口大,我让他撑死!”

芙蓉厂消化得很好。湘岳调去的一批技术骨干发挥了很大作用。林安元又有自我解嘲的另一种说法:“走吧,湘岳走掉两万人,我肩上的担子就轻了。”

这可是实话。为四万人找米下锅是件很伤脑筋的事。刘济云没这份烦恼。常言大河有水,小河满。而刘济云领导的教育处,大河没水他这小河也是满的。工厂现在办这个班那人班,他都要收管理费。虽收的钱不多,让人觉得平均每人付的钱只不过两包烟或一瓶酒的钱,可聚到刘济云手里就成一个相当数目了。这种外快不交国库,教育处在册十四人,每人每月捞的实惠要远远超过本身工资。当然分配贯彻多劳多得的原则,像杜镜这样的酒坛子,一分钱都没给。好在他不眼红,嘴巴也不讨嫌,酒喝得再醉,从没暴露过刘济云黑心分黑钱的事。就凭这一条,刘济云不舍得放他走。若是他走后,人事部门塞进一个什么皇亲国戚来补缺,他刘济云还得笑脸去奉承。

易锭书记先看不惯刘济云的一些作法,后来手里票子多了,也就与他拧到了一块。可对杜镜的调动问题两人意见不太统一。易锭对芙蓉没坏印象,且对马涛骑开拓精神十分敬佩,所以愿成人之美。刘济云不好为一个杜镜调动闹得将相不和,影响大好的经济形势,便采用了通常的踢皮球的方法,在杜镜的调动报告上批道:“请干部处定夺。”

干部处副处长诸益福收到转来的调动报告,见刘济云批字,看出他矛盾上交。干部处是陈金辉说了算的,她出差外省。出于慎重,诸益福在报告上批了一句“请李副厂长指示。”

李湘生到了退休年龄,早说要提拔个人事副厂长顶替他职务,林安元也有了人选,可上级组织部门一直没批下来。他在人事副厂长这位子上多年,办事认真,深得群众信任。过去与容昌理、刘河松都配合得很好。这林安元独断专行,人员调动和安排,根本不与他商量。厂长决定后只要他办,他成了一个办事员。干部处劳资处有事直接找厂长的多。现在林安元到B国参加新厂竣工移交仪式,由许筑家代厂长。这时他拿着杜镜调动报告,见教育处和干部处的批字,心里生气:一般技术干部调动,他们作出决定就是,何必这样推委?当然特殊人才或高级职称的工程技术人员调动要请示厂领导。杜镜研究生毕业,也可征求他的意见,但他们得有个明确态度。现在他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报告在桌上放了两天,直到马涛骑打电话来催问,才想到自己误了别人的事。他按章法把报告转到乔总那里,因工程技术人员在总工程师那里归口。

乔达光知马涛骑所需后,在报告上批示:“同意调动,请干部处立即办理杜镜离厂手续。”

杜镜接到调令,夫人提醒他先去看房子再办手续。

杜镜却说:“急什么?调令到了手,等于房子到了手。”

严小萍却说:“我打听过,芙蓉厂根本没空余家属宿舍,明年才有盖住房的计划,只怕是马涛骑为动你心,给你画饼充饥。”

“马博士不是那种江湖骗子。”

“只你死心眼。”

“我听说他也是死心眼。”

“我不与你争。你要他先带你去看房子。我们虽没钱装修,但搬进去前,室内墙壁总归要粉刷一下。”

老婆说得也有理。杜镜说:“好,我先去看房子,让你早放心。”

杜镜打电话,请马涛骑派人领他去看房子。这真把马涛骑难住了。顾小芹说:“你干脆向他讲清楚,暂时克服一下困难,明年盖了住房优先分一套给他。”

“我岂不失言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叫人腾出房来给他住。”

这“腾出”的话让马涛骑茅塞顿开:“呵!有了!”

“怎么有了?”

“暂时保密。”

马涛骑想到腾出自己住的四村二栋五层那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这个地段的房子难住进去。杜镜和严小萍看了房子喜出望外。

严小萍问:“这家人什么时候能搬走?”

“马上能腾出房子。”

“那就好。要不要到房产处先办登记手续?”

“我已经帮你们登记了。”

严小萍感激地说:“马博士真心细,考虑问题真周到。”

马涛骑腾出房给杜镜住,在芙蓉厂职工中传为佳话。张益彩以为涛骑哥欠考虑,说:“你搬出来住到老屋里?”

“暂时只有这样。”

“这是宝华的房子,符鲜清还常以主人身份住在里面。”

“我要与宝华说清这情况。”

“你去说,反让宝华误会。你最好不要改变老屋看房人的身份。”

涛骑觉得益彩说得有理,并请她不要把腾房的事告诉宝华。益彩却说:“小芹有点多嘴。”

“不过很多事我还要感谢她,我没勇气说的,她替我说了。”

“原来是你怂恿的。她知道了一部的铸造问题,二部的三维仪问题,现在她干脆向许筑家提出了收购二三部。她在拼命为芙蓉挣钱。”

马涛骑还躺在床上,听院子里益彩问曹妈:“我来叫涛骑哥堆雪人。他起床了没有?”

“他睡得晚,还在床上。”

院里一些树枝被雪压垮,翠竹弓而不断。益彩摇掉一根竹枝叶上的积雪,竿儿立即扬起头来。涛骑再无睡意。昨天觉得天特冷,没想到夜里下一场大雪。他穿了毛衣出来。曹妈提醒道:“穿这一点要感冒。”

“没事。”涛骑深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益彩披绿色中褛,内穿大翻领猩红长绒毛线衣,宛如绿叶托着一朵花蕾。她站在一株开得很艳的梅花树下喊:“涛骑哥,这梅花开得多好看!”

“太美了!我特别喜欢高枝梅花。你等一下,我给你照几张相。”

涛骑转身到屋里拿出相机,选好角度连连按动快门。曹妈来喊吃饭,益彩要给她照,叫她站到梅花下,她却说:“我老了,哪还配得上花。”

她就站在屋檐底下让益彩拍了一张。益彩又把相机塞到她手里:“给我和涛骑哥拍一张。”

曹妈说:“我不会,要搞烂机子。”

益彩说:“你镜头瞄着我们,按那红色的钮就行。”

曹妈心想:“男女又没结婚,怎么能一块照相?”她把相机还给益彩:“我真不会照,别浪费了胶卷。”

益彩叫过路的熟人帮他们照了。曹妈看了不顺眼,催道:“饭快要冷了。”

涛骑拉益彩一块过早。益彩说:“吃过早饭我们在院子里堆一人大雪人?”

“我要去会人。”

“星期天还不休息,去会谁?”

“钱校诚。”

“又出了表面处理问题?这芙蓉什么时候能让你安闲地度过一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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