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仲荣&；徐轩（一）
“为什么？”杨慧的脸色苍白而憔悴，语气强硬而倔强，有着与他人同样的尊敬，也有着他人没有的亲近与疏远。
“这是他应受的惩罚！”仲荣一脸的平淡，似乎没有因为杨慧的出现而诧异，更没有因她的无礼而愤怒。
“这样的惩罚，对任何武者来说都太重了，即便他是一个九日武者，却仍然没有完成的可能。你根本就是不想让他在生存基地，你根本就是在逼他去送死！”杨慧的声音没有了不满，却要比任何的大吼大叫歇斯底里更加令人心悸。
“如果他是一般的武者，我这完全是在逼着他去送死。可是，他不是一般的九日武者。否则，你又怎么会喜欢他？”仲荣的语气依旧平和。
谁能想到，神一般的仲荣战神竟然允许一个少女在自己面前大吼大叫，却全然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介意。如果仔细观察，甚至可以发现仲荣战神眼中深藏的一抹愉悦。
“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可是他们最后却全都死了！我的职责我会去履行，可是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杨慧强忍的泪水终于流出，晶莹剔透仿如珍珠。突破为日阶武者的杨慧，就像一朵盈盈盛开的雪莲，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变得更加动人。白皙娇艳的面庞，就像徐轩初见她时看到的眼睛一样，纯洁到没有丝毫杂质！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他们正确的选择。他们的牺牲，换取的是人类的延续！你，也是一样。徐轩，同样如此。
在三年多前，在通往战区的地铁上，我见过他。那时候的他刚刚突破为武者，却有着一种微弱、却很强很强的力量。在从宣武区到第四战区的三个小时的行程中，他一直都在控制着身上的肌肉不断运动，相信这是他训练力量掌控的一种方法。他很刻苦，所以我对他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赞同。”
仲荣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着，就像对自己的后辈讲述自己的故事，哪里还有战神的样子。而杨慧也沉默的听着，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满是说不清的情感。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嗯，那种眼神很奇怪。似乎他被吓到了，却不是被我的模样吓到，而是被一个本不该出现、或者说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被吓到。他当时还叫了一声‘夫子’。后来我顺便查了一下，原来这小子从小的时候就爱看《论语》，对于孔夫子更是痴迷的很。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是，那个在网上风靡一时的‘再世孔门生’就是他！”仲荣有些唏嘘，有些感慨。
杨慧却真的愣住了。“再世孔门生”，风靡网络世界十多年之久的孔学专家。他的第一篇博客就是论述孔子的样貌，并列出了详细佐证。当时年仅六岁的杨慧看到这篇博文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再世孔门生”一定是自己家族的人，否则他怎么会将孔子描述成了他呢？杨慧清楚的记得，那天她高兴的拽着“神”头顶上几根稀少的头发玩了一个下午，直到那个“神”连连求饶，她才意犹未尽的松手。
此后，“再世孔门生”相继发出博文，对《论语》做了详尽的批注解释，与当世主流注释有着极大的差别。但是，谁都不能否认的是，在“再世孔门生”注释下的《论语》，所有有争议的地方豁然贯通！“再世孔门生”也被冠以“孔学第一人”的称号。
再往后，“再世孔门生”做了好多孔子、孔子学生的专题博客。孔子在他的笔下，变得有血有肉、有喜有怒，变得丰满；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孔子也会讲笑话，也会做错事。
当然，似乎所有的明星都要经历无数的吐槽，或者说只有经历过无数吐槽的人才能成为明星。这里面的辩证关系，总是很复杂。而再世孔门生，也摆脱不了这个怪圈。
对再世孔门生所讲的“孔子其实很丑”，污言秽语满天飞。很多人难以接受，甚至要求相关部门以“污蔑诽谤罪”将再世孔门生判刑；而再世所说的“七十二贤以吃盐而得名”，更是引起了所有孔学爱好者的集体围攻。但是，再世好像没有一点树大招风的自觉，对于所有的攻讦谩骂一概无视，依然固我。
但是，当有人将再世比作是孔门生中“朽木难雕”的宰予时，却出乎意料的受到了再世的反击。而且再世的反击博文中，用词之犀利、造句之刻毒、气势之澎湃，让人拍案叫绝，简直忘了这就是一篇刻毒无比的骂人的文章。似乎被再世突然爆发的小宇宙吓到了，网络上的骂声少了很多，而再世的支持者多了很多。
再世的崛起，是网络的一个神话。而再世的身份，却和他文章的根据一样神秘。没有人知道再世是谁，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年龄多大。自从一个顶级黑客想黒进再世的电脑，却反而莫名其妙的将自己珍藏的艺术照片晒到网上以后，再世的电脑就仿佛变成了世间最坚固的堡垒——电脑防火墙之中的“传承之光”。
大约是五年前，再世再放大招，一篇名为《修心三境界》的文章一度占据了网络点击榜的榜首。
“心，是什么？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心，是思想，是精神，是灵魂。没有了心的修炼，就像没有线的风筝；没有了修心的修炼，就是用劣质线条帮着的风筝，随时都会断。
所以，要修炼，先修心！
华夏历来，对修心有着独到的研究。从最古老的巫术、到百家争鸣的春秋、到后来的各种教派（僧、道、西方教派等），无一不蕴含着修心的法门。
本文章所作，系再世梦中与孔夫子相会，夫子亲授。再世遵照夫子嘱托，将夫子对修心的理解写出，供所有武者参阅。谨以此文，纪念夫子！”
……
“修心第一重境界：明心见性、直指本心，看透一切虚妄，反照自我。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智慧的人就如流水一般会随着时势的变化不断调整自己的思维，以使自己适应不断变化的形势，真正仁德的人应当像高山一样安于寂静，给人一种沉稳、踏实之感……忠孝仁义礼智信，无一不是修心正途。‘夫子之文可得闻也;夫子言天道与性弗可得闻也已。’
心如明镜，不惹一丝尘埃，心凝练如刀，斩掉一切阻碍，是将直指本心、明心见性的修炼，达到一个极高地步的表现。之后，继续不断的凝练本心，让自己的意志更加的凝练！再怎么凝练，依旧算是第一境界。做到这一境界或称勇者，或称智者、或称仁者，斯类可为国士。”
……
徐轩的伤很重，肩胛骨被刺穿、双腿骨折，内腑重创……但是，这样的创伤还不至于让徐轩昏迷。让徐轩将所有精神力收拢到脑海的，是一个徐轩做梦都念念不忘的声音。
“‘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好一个孔丘，单凭这一句话，就已经领悟了几许天道！可惜与他失之交臂，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徐轩脑海遍布着金黄色精神力的空间内，一个黑色圆点骤然膨大，一袭白色长袍、恢复了中年相貌的甄老拿着一本古色古香的书籍走了出来。看他认真的样子，貌似刻苦求学的士子。
“老、老师？！”徐轩发现自己的舌头有些大，眼睛几乎快要吐出眼眶。
甄老抬头，看着徐轩震惊的样子，得意的笑了笑：“怎么样，为师出场的样子是不是很帅！”说着，甄老将手中古卷卷起，宽袍大袖挡住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上抬，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您、您不是已经……”
“你很希望我死吗？”不等徐轩说完，甄老右臂高高抬起，将手中卷起的古卷狠狠的向着徐轩脑袋拍去。
徐轩没有躲闪，眼中满是激动着盯着甄老，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终于找到久别的父母一般。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甚至没有丝毫感觉。落在徐轩头上的古卷就像是透明一般，穿过了徐轩的身体。
徐轩脸色满是尴尬：“老师，对不起。我的精神力还是太弱了，只是徒有其形。等到我将精神力彻底凝练成型，再让您打好不好？”
甄老一脸的笑意：“傻小子，并不是你的精神力不够，而是现在你所看到的，只是你的记忆而已。”
徐轩更是不明白，所以他摇着头，心中突然有种得而复失的恐慌。
“呵呵，既然猜到了，何必还要欺骗自己？
我确实已经陨落了，在你首次炼制聚灵丹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那也是我在世间的最后一站。”
徐轩突然上前，想要抱住甄老，却猛然扑了个空。跌倒在地，徐轩无力的转身回望，只见甄老还是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他……
“哎，虽然很想让你多哭一会，也让我自己多开心一会，不过时间有限，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
现在你应该想清楚了吧，这只是我留在传承水晶中的一段记忆。触发的条件是你达到九日武者之后的重伤，还有这个小东西的出现。”说着，甄老伸出手指，指向徐轩精神海洋的深处。
随着甄老指向，徐轩金黄色的精神海洋暮然泛起一道透明的黑光。因为黑的透彻，所以才显得透明。如果徐轩的精神力不是如此庞大而是和常人一样，真的很难分辨。
“那是什么？”徐轩从来不记得自己的脑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的东西。刚才的瞬间，徐轩已经已经看到它的样子。可正是因为这样，徐轩才更加不知所措——红豆大小的小虫，下一刻却成了小蛇，在下一刻又便变成了迷你可爱的小熊、小老虎、小花豹，甚至还有长颈鹿以及各种各样的植物……
等徐轩一句话问完的时候，那个小小的东西已经变成了迷你版的徐轩、五脏俱全的徐轩。甚至连它的颜色也变成了和徐轩的精神力一模一样的金黄色，就算徐轩仔细查探也看不出丝毫差别。如果不是徐轩显然已经锁定了它的存在，现在再想从精神海洋中将它找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但徐轩却有种莫名的恐慌！虽然是意识凝聚的身体，但徐轩仍感觉到汗出如浆，眨眼之间已经冷汗淋漓。
“这是什么鬼东西？！”徐轩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些嘶哑、满是恐慌！
“哎，好徒弟，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不过我要首先祝贺你中了大奖，你的好运足以和一夜成神相比；你的厄运也足以让地球上所有的魔兽都羞愧的自杀，包括那条浑浑噩噩的烛龙！”不知为何，本是调笑的话从甄老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丝调笑的意思。而甄老语气中所深藏的，则是五分恐惧、三分后怕，还有两分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