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界的另一面

学院办公室里，导师石惠杰下意识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沉吟良久，露出赞赏之色的同时眉头微皱。

「小赵，你对数据的整理和分析很好，可是这份报告里的各项数据都和正常值偏差很大啊！」

一旁的赵叶清露出慌张，「不可能啊，石老师，我都是按照步骤来的，中间也没有操作失误，数据会有误差，但是应该都在允许范围的……」

听着赵叶清的解释，石惠杰频频点头，没有打断，迟疑半晌，在屏幕上圈出几个数据。

「你看，照你所说，血液样本是采集自七天前，按常识来说，细胞的生物活性早已经丧失，可是数据表明血液细胞仍有活性，你看上面pH、钠含量、钾含量仍然正常……」

「仍有活性，仍有活性……」

石惠杰还在分析数据，赵叶清的心思却已经不在，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的打斗场景。

「小赵，小赵？」

见赵叶清仍然没有反应，石惠杰轻敲桌面，「赵叶清同学！」

「啊，老师！」

赵叶清身体微颤，看着微怒的导师，讲了声抱歉，犹豫片刻，吞吞吐吐说道，「老，老师，你说，这世界上有神吗？我的，我的意思是……」

「远超现有物种范畴的存在！」

面对那锋利带着质疑的目光，赵叶清鼓起勇气与之对视。

半晌，石惠杰看着憔悴的学生，终究是于心不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赵，你是我见我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我也相信你能在生物领域做出成绩，但是不能操之过急，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最近几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石惠杰以为自己的学生急功近利，出于爱护，委婉地劝告。

赵叶清听出她的话外之意，也理解导师的苦心，不过心里仍有自己的坚持，「我明白的老师，可您也说过，在操作无误，机器正常的情况下得出的数据是不会有错的，而且我也做了多组对照实验，我相信数据不会撒谎！」

那真挚坚定的目光，让石惠杰也少有心安。

是呐，经过一年的相处，自己这个学生除了不善交际，其他无论是智商，还是品行都没得挑，对真相的探知欲望也尤为强烈，她也稍有不及。

「假设数据没错，那么问题就在于样本，这个血液样本你是哪里来的？」

虽然相信学生，石惠杰也依旧理智，保持对研究的敬畏。

「那个……」赵叶清有些迟疑，「是我在学校湖边捡的。」

石惠杰脸上没有意外之色，显然这已经不是赵叶清第一次这么做了，不过还是出言提醒，「求知是好事，不会也要小心防护，不要感染病菌。还有，我们是做研究的，不是只测个数据，稳定的样本才有研究价值，数据才更有说服力……」

听到她的提点，赵叶清立马来了精神，跟石惠杰道别匆匆离开。

半路上，赵叶清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那天晚上的事。

路上遇到两人跟他打招呼，赵叶清也没有理会，惹得其中一个人面露不快，「不就是家里面是学校校董嘛，有什么可神气的……」

另一人也阴阳怪气道，「听说他家里可是给他盖了一座实验大楼，就是给他瞎鼓捣的，放着好好的富家子弟不做，偏要跟我们抢饭碗……」

在很多人眼里，赵叶清是高不可攀的，优秀，绝对的优秀，近乎完美，经常惹人羡慕，甚至嫉妒。

赵叶清没有听到两人的议论，也没有注意路边女生的花痴目光，径直朝学校静心湖位置走去。

快到静心湖边上，赵叶清放慢了脚步，看似漫不经心地散步，目光不时放在保安亭门口的人身上。

此人是新来的保安，也是血液样本的主人。

见保安亭那头有人，赵叶清思索片刻，转身去了教超，买了两瓶饮料。

身穿保安服的张云有保安的身形，但举止更像无业游民，帽子歪戴，正和迎面来两个女生打招呼，「小杨妹妹，小罗妹妹，你们又去上课呀？怎么没穿jk，不过今天也好看！」

「张云，那是我漂亮，还是周师姐漂亮？」

杨嘉两手交叉在前，刻意挤出波澜，一脸人畜无害地盯着张云。

一旁的罗云倩故作娇嗔，「我呢我呢！」

一个丰腴饱满，眉宇间风情万种；一个纤纤玉腿，脸蛋萝莉俏皮，面对两人的逗趣，张云也是罕见老脸通红。

「都漂亮，三个都漂亮！」

张云故作羞涩，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不知道三位美女什么时候肯赏脸，陪我喝一杯？」

杨嘉丝毫不慌，大方挺起胸膛，「随时都可以呀，那就今晚吧！」

见状，张云无奈摆手，「下次吧，晚上还有工作呢！」

「哼哼，每回都说下次，这都第几个下次了！」杨嘉撇嘴，一阵哀怨，「每次都有借口，上次还说你家里炖了汤，我说去你家喝汤，你又说是药汤，我喝不得……男人嘴里没实话。」

「我说的是真的！」

两人显然都不信。

罗云倩嘟囔嘴巴，又朝张云做鬼脸，「走了，张大叔，我们要上课了！」

「拜拜，两位美女！」

张云挥手，眼睛还在两人背影上来回晃荡，半晌，收回目光感慨，「唉，哥也想左拥右抱啊，奈何有心无力……」

「云哥，你是有心无力，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呀？」

微型蓝牙耳机里传来悦耳女声。

张云哈哈两声，「叶子，别闹，我在工作呢！」

「工作？你们的谈话我可都听得清清清楚楚，这好像是上次你在酒吧里救的其中两个女孩吧？怎么，听这意思是要以身相许呀，云哥你会不心动？」

「咳咳，哪有！」张云心虚干咳，「可能是我比较神秘吧，年轻人嘛，总会对神秘的人和事感兴趣，看不透的就想靠近，想方设法了解。」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然忘了自己也是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和她们年龄相差不多。

蓝牙那头转移话题，「对了，湖里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呃，不好搞，学校人多，容易引起注意……」张云忽然停下，扭头看向迎面走来的赵叶清，侧头遮嘴私语，「叶子，先不说了，那小子又来了！」

刚说完，赵叶清就跟张云打招呼，「张师傅，今天又是你值班呀！」

张云瞥他一眼，心想你不是看半天了嘛，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表面还是装作不知道，「是呀，老孟家里有事，我来顶两天。」

「最近温度挺高，来，张师傅喝瓶水！」

赵叶清把可乐抛给张云。

可乐是摸清张云的爱好，他特意买的，自己则喝矿泉水。

张云伸手接过可乐，也就在那瞬间，他右手上的「玖」字引起了赵叶清的注意，「手腕上是纹身吗？张师傅以前在哪工作，怎么想到来当保安？」

「喜欢安逸。你看很多人奋斗半生，六十多岁又选择当保安，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当保安，领先很多人四十多年。」

张云一本正经地说垃圾话，又拉袖口遮住了「玖」字，「赵公子，要不你也来当保安算了？」

「哈哈，张师傅还挺幽默。」

张云打着哈哈，「无聊刷刷视频，看看网络段子，上面学的。」

「张师傅你不是一般人吧？」

「你从哪看出来的？」张云不以为意，「难道年轻人就不能当保安？这个行业是对年轻人有仇视么？」

他扭开瓶盖，大口喝可乐。

别说，还挺爽，他也好这口。

「其实那晚我看到你和湖里的人打斗了！」

「什么？」

赵叶清一句话，噎得张云猝不及防，喷出大口可乐。

「我看到你受伤流血，又看到你的伤很快愈合，湖里那个是人形怪物，你是远超正常生物范畴的超人，是不是？」

赵叶清没等张云开口，又接着往下说，「我从小到大读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书，发现上面记载着很多不可思议的生物，长大后开始接触生物领域，发现以目前的生物数据，一些古时发生的事情很难解释得通，人们往往归结于神话，归结于传说。」

「但是你知道吗，很多事实是无法掩盖的，就像恐龙的化石，就像你的血，不管我们有没有亲眼所见那个时代，在事实面前我们没办法否认。」

「古时交通不便，人均识字率极低，地域文化存在差异……种种条件匮乏，又在有心遮掩之下，往往只有在顶层的贵族才知道最为接近事实的「真相」，绝大多数人被蒙在鼓里。可惜即便可以遮盖，千百年来，还是有不少真相被冠以「幻想、神话、野史……」之流的内容传世。」

「我想现代社会也是一样的，「下面的人」得到的信息往往是经过滤镜的，片面的，有偏差的，由此可以推断，我目前所认知的世界也是片面的，也是「上面的人」希望我认知的。」

「于是我开始查找各类异常事件，发现这些事件背后都有很多疑点，也有很多相似点，似乎有那么一类人，像你一样，不论感知、体能、力量和速度都远超正常范畴的人。」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另一面，而你就身在其中，我想，我想加入你们，得知世界全貌，我要真相，我要生物进化的极致！」

只见过他的一次出手，就有如此见解和揣摩，甚至开始怀疑整个世界，这样的头脑连张云都感到震惊。

他故作镇定地喝可乐，含糊不清地说道，「赵公子，你小说看过头了，这个世界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小保安，没有能力帮你探索世界！」

赵叶清还想说话，张云直接抬手打断，「赵公子，我得工作了。」

「对了，谢谢你的可乐，还有，故事！」

张云钻进保安亭，随手关上门，惬意地靠在转椅上打盹。

门外传来赵叶清的声音，「张云，我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