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天亮了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碎瓷片。

王成彬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浓重的雾气已遮天蔽日。

四周同样如此,举目尽是一片茫然,只有时不时从雾气中突然窜出的陶瓷胳膊提醒着王成彬,自己仍处于危险之中。

裤子倒是不知疲倦,眼睛看也不看,手中的榔头便是一阵乱披风锤法,身边已然堆积着厚厚一圈碎片。

这瓷人似乎无穷无尽,浓雾中不断悄无声息地伸出双臂偷袭着王成彬,此时王成彬只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挥舞着菜刀的手臂也渐渐无力。

“当啷”一声,手里的破菜刀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从当中齐齐断作两截。

一阵风声从王成彬耳后略过,一个瓷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正作势抱住他。

王成彬一把将半截菜刀甩出了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瓷人面门上,却只是裂纹横生,并未碎裂。王成彬见状紧跟着一拳砸了过去,瓷人这才碎了一地。

手上滴滴鲜血直流,王成彬也已弹尽粮绝,只得一边从地上捡起些石头应付着,一边缓缓向裤子的方向退去,希望从裤子那再找点什么“兵刃”。

等到后背撞上了裤子的木箱,王成彬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裤子,你箱子里还有什么家伙?”

回答王成彬的不是裤子,而是一双搭上了王成彬肩膀的瓷手。王成彬回头一看,身后哪是裤子,分明上一个脸上挂着渗人笑容的瓷人!

此时想挣脱已然来不及,瓷手已经环上了王成彬的脖子,正在解王成彬堵住口鼻的衣服。感受着瓷手划过脸皮的冰凉,王成彬慌乱中只得一手捂住嘴巴,同时向不知身在何处的裤子呼救。

裤子自然听到了饼哥的求救,可自己此时正被密密麻麻地瓷人死死地抱住,动弹不得,想开口回应,谁料一张嘴,一只瓷手便见缝插针地钻了进去,只能干着急。

王成彬这头没等到裤子的救援,捂住口鼻的手也正被另一个瓷人缓缓掰开,不由心如死灰。

正当绝望之际,只听身侧传来一声:“我来也!”,紧跟着一根木棍从浓雾里飞出,击碎了在背后捆住王成彬脖子的瓷人。

浓雾中,大肚子的身影缓缓浮现,老杜这时不知从哪找了一个塑料桶,戳了两个洞套在了头上,手里横握着一截木棍威风凛凛。

老杜只顾着凹造型,浑然不觉一个瓷人已经摸到了自己身后。

“小心!”王成彬大喝,但也为时已晚。

瓷人一把将老杜脑袋上的破桶掀翻在地,却看见老杜桶下的大脸上仍缠着一层厚厚的衣服。

见有人偷袭,老杜手里的木棍往后一扬,狠狠地抽在了瓷人的耳侧。

这边王成彬也捡起老杜刚刚扔来的木棍,两人背靠背站在一处,一面提防四处袭来的瓷人,一面缓缓向裤子的方向移动。

摸索半天,两人却没找到裤子,只看见地上不止何时拔起了一座一人多高,由瓷人堆积而成的“瓷山”。

“裤子!是你吗?”王成彬敲了敲堆积的瓷人,里面传来了裤子“呜呜”的声音。

见裤子在里面,两人连忙动手开砸,三下五除二清理了层层叠叠压在裤子身上的瓷人,这才把裤子救了出来。

就在此时,森林里瓷人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雾气中只剩下三人浓重的喘息声,王成彬还没缓过神来,却发现瓷人的攻势似乎有所缓和,正逐渐向森林深处退去。

背靠背的三人并没有放松警惕,可之前还密密麻麻的瓷人好像消失了一般,再没有现身。

“唉......”

王成彬的前方传来一声老人的长叹,穿过了浓雾和森林,直直地送到了三人的耳朵里。

不止是王成彬和老杜,裤子也能听见这声音!

“谁!”老杜捏了把汗,壮着胆子冲雾里喊了一声。

“整趟车,上千人,怎么独独出了你们三个刺头?”声音的主人并未现身,只是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句话。

“老王八!这些鬼东西是你整的事啊?”王成彬听出了隐藏在话里的信息,怒道。

“嘿嘿,我要能整出那么多‘窑影子’我还用躲在这吗?”声音的主人却矢口否认。

王成彬沉默之下却并没有相信他的说法,只是缓和了语气,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这声音却噗嗤地笑了:“你小子这是跟我演《智取威虎山》呢?还对上土匪黑话了。”

王成彬原想学一把大英雄***,不想弄巧成拙,脸一红开口道:“既然师傅没有恶意,不如现身和我们哥仨正经聊一聊。”

声音的主人断站沉默,好在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跨栏背心的老头,笑盈盈地骑在一只大公鸡上从雾气中飘然而来。

待走近一看,却发现这老头和胯下的大公鸡可都是纸扎的!

好在三人的心智已被今晚的各种怪事锤炼得坚韧非凡,此时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竟没什么波澜,反而露出一幅“本该如此”的神情。

但说这纸公鸡驮着纸老头缓缓落在三人面前,主动开口道:“你们谁是领头的!”

老杜正想借着年龄倚老卖老,紧跟着却听到老头坏笑道:“你们三个胆气非凡,领头那个应该更是好汉,等我挖他一幅心肝泡酒!”于是连忙收回了举起一半的手。

王成彬连忙陪笑道:“这位高人,你别吓唬我们了,凭您的本事,要想弄死我们三个轻而易举,何必跟我们废话。”不管对面老头什么路子,只要能沟通,先拍马屁是不会错的。

“嘿嘿,你小子还挺机灵,说吧,想和我聊点什么?”老头抚须笑道,只由于胡子也是纸扎的,一碰便戳出了几个洞。

“您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呢?这些瓷人是哪来的?它们为什么围了我们的火车,又为什么退了回去?”王成彬见老头是个能说上话的主,连忙一连串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小子问题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老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口回答道。

“这些玩意叫‘窑影子’,从哪来的谁也说不清,只知道是从一口几百年前的废瓷窑里爬出来的。这些年一直躲在这片林子里,时不时的出来害两个迷了路的路人。它们害了人以后,这人就变成了新的窑影子,跟着其他窑影子继续害人。”老头没有回答关于自己的问题,但似乎对这些瓷人很了解。

“妈妈的,几百年?那这窑影子的数目岂不是多得可怕,怎么我经常跑这趟线也没见过?”老杜插嘴道。

老头蹬了老杜一眼,似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怀疑,继续说道:“这窑影子只要被太阳一晒就化了,所以每次天亮前都得爬回那口破窑里躲太阳。数量一多,那小瓷窑自然装不下,多出来的都让太阳晒化了,所以这窑口既是祸根,也是约束,七步之内解药懂吗?”

老头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也就是这两年开始,不知怎么的,这窑影子越来越多,这都从林子里跑上铁轨了,这才让你们今晚遇到这些窑影子。”

“那天还没亮,这些窑影子怎么突然又退了回去呢?”王成彬又问道。

之前他偷瞄了一眼老杜的手表,现在只是凌晨两点半。关东天亮的虽早,可也是在三点左右,离天亮还有半小时呢。

“这当然是我的功劳了!”老头说到这里有些得意。

“正所谓,这‘雄鸡一唱天下白’,本大仙也有好生之德,见你们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便略施小计,让我这大公鸡吓跑了它们。”老头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老神仙果然道行高深,您是在这附近隐居吗?”王成彬脑袋一转,把套话夹在马屁里递了过去。

“那是自然,本大仙在这林子里隐居多年,信奉的是‘指路仙人’,这点小小窑影子自然不在话下!”老头果真爱听马屁,把自己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那您怎么不把这些害人的东西给收服了,还由着它们四处害人呢?”王成彬话锋一转,反问道。

“那自然是打不……我自有原因!你管那么多干嘛!”老头沉浸在之前的马屁里意犹未尽,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地改口道。

王成彬却已看出,这老头根本是个银样镴枪头,只是常年生活在林中,手里可能有些小戏法,这才能躲过窑影子的毒手。在自己三人面前连真容都不敢露,看来也是仅仅自保而已。

老头见王成彬若有所思,怕对方不信自己所说,连忙准备再开口,可胯下的大公鸡却忽地一下燃烧起来。

“老神仙,这是怎么回事?”王成彬虽然早已看破,但老杜却信了,仍是口称老神仙。

“这窑口对窑影子的约束越来越小!原以为我这纸扎公鸡能撑到天亮,可现在已经……”老头话还没说完,便连同大公鸡一起被烧成了起来。

老杜目瞪口呆,没想到英雄救美盼来的英雄比美人死的还快,只得哭丧着脸喊道:“那你老小子倒是带真公鸡来啊!”。可地上只剩下了一摊纸灰。

王成彬却早有心理准备。

“还有十五分钟天亮,咱们能撑过去就万事大吉,撑不住就一起死。”王成彬紧了紧手里的木棍。

老杜这会笑得比哭还难看,只能咬牙把刚才救人的勇气重新拿了出来,三人背靠背迎接最后一轮的冲击。

又是一只只四面八方伸来的胳膊,三人奋力抵抗,年纪最大的老杜率先耗尽体力,紧跟着被裤子背在了箱子上。

王成彬接过老杜的棍子,左右开弓一阵乱挥,配合身后的裤子竟也是耍得密不透风。此时一只胳膊却悄然搭上了王成彬,老杜看到,情急之下没打扰王成彬,而是伸手试图阻止,。

可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老杜的肩上同样多了一双透着光泽的瓷手……

树林上空的雾气飞快消散,窑影子的攻势明显缓和了下来。

“天…亮了!”裤子激动的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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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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