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令

“布耶尔……”

天，格外的暗；几团黑云肮脏地揉在一起，显得分外狰狞。倾奇者的眼中惊慌压过了神性，他咆哮着，大叫着，丝毫不在意身后越来越大的伤痕。

“……唯独神之心！”华丽的棋子从破败的战甲中缓缓飞出，那就是世间最为珍贵殊胜之物：神之心。被称作“布耶尔”的小女孩，将手轻置于冰冷的钢铁上，似乎是在抚慰这局空洞的躯壳。“【散兵】，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身后的输能管应声断裂，被称作【散兵】的男孩从战甲的驾驶舱中无力地跌落。空气，似乎凝固了；转眼间，散兵已经坠入脚下不见底的深渊。

布耶尔默默注视着手中发光的珍宝。“真的……结束了么？”

“有趣。”

一个声音，带着机械的腔调，在男孩耳畔响起。“人偶，你的结局，一定非常有趣。”

“神意么……”镜头外，何俊达无言的回想着之前看到的一切。是【盗梦空间】的权能，让他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是幻境，还是……他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个意志的效果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看着抱在怀中的王涵，何俊达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是什么阴谋，绝不能让妹妹受到半点伤害。

几公里外的一间脏乱的出租屋内，女子七窍流血，四肢几乎都折断了。在意志创造的梦境中收到的伤害会反馈到现实，她刚刚在梦里被欧拉到再起不能，现实中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她用尽全身力气拼着命总算播出了一通电话。

“叶先生，任务进展不顺，请帮我向组织汇报情况。”稍微喘了口气后，她接着用十分微弱的语气说：“如果哪天我牺牲了，希望组织能【回收】我。”

刚说完这话，一个高大厚实的黑衣男子已经开门走了进来。他弓着背，给人的整体观感像一头壮实的熊；眉头紧锁，两团粗眉拧到一块，看上去相当可怖。“小郭……你辛苦了。”

“您……”

郭守敬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进而变成了惊恐。“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来……再给我个机会，下一次，我以领袖的名义发誓，下一次……”

男子轻轻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Waitesnake】。”还没等语无伦次的女人说完话，一张光碟已经慢慢从她的脸上抽出。“小郭，看来你没有成为祂的信徒的潜力呢。”

女人的身体沿着墙缓缓滑落，呼吸也渐渐消失。男人随意的看了看手中的碟片。“适格者，你究竟在哪呢？”

“【曙光之路】的行动加紧了，我们不能不提高警惕。”王涵用一只短铅笔铅笔不断敲击着桌沿，耳廓上还夹着一只。

“还有意图夺取小王意志的人……变量增加了呢。”吴广鑫翘着二郎腿靠在躺椅上。这是她的老习惯了，用一些琐碎的动作转移焦虑，对她这样的人非常实用。

“莫非他们认为自己有翻盘的王牌？”何俊达忍不住插嘴问。垂死挣扎的人他见过不少，可疯狂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与一个国家为敌，却是头一次遇到。“邪教嘛，多少沾点，”王涵做了个手势，“上头的判断果然没错，【曙光之路】早已不止是调律者集会的场所，更是演化出一种新宗教了。”她把头转向了何俊达，“俊达哥，你相信他们的神存在么？”

何俊达耸了耸肩。“连调律那种事都会发生，为什么神不能存在？不过，就算真有这么一个神，那也肯定是邪神。

”

又是平静的一天。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种醉醺醺的氛围中，那是春节的前兆。看着窗下如织的人流，王涵不禁跑出一句：“人群像垃圾一样。”

“你这比喻是从哪学的啊！”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何俊达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发作。他烦躁的瞥了一眼外面的人群，接着在屋子里踱步。提前庆祝的鞭炮声将他的思绪引到一个很久远的下午：那天也是同样的氛围，同样的欢乐，他在街上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

“爸爸……”男孩无力的哭着，他的手臂上长满了蠕动的蛆虫，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周边早已围满了一圈人，人们指指点点，位于中间的男孩的父亲神色窘迫。

“浩浩，忍住，你可以的！”忍住？什么意思？身旁的张若林低声告诉他：“他的意志过于强大……开始反噬精神了。”

虫子开始从男孩嘴中爬出，男孩呕吐着，在地上留下了一团团糊状不明物体。父亲一边慌乱的用纸接住他的呕吐物，一边试图安抚围观的人群：“对不起，让大伙见笑了，真对不起……”那张堆满了假笑的脸看起来是那么难堪。不知是谁拨通了防控局的电话，几分钟后，一辆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分开了围观的人流，将男孩带走了。“无法控制意志的调律者是危险的……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伤人。”尽管事后张若林反复向他说明失控调律者的危害，可那个警车上幼小的身影始终在他心中刻下了狠狠的一刀。

“俊达哥，今年我们还逛庙会嘛？”女孩抱着何俊达的手撒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是不是又在想哪个女生了？”女孩不满的嘟起了嘴。“哪里！”何俊达抱歉的挠挠头，“今年一定去，前几年欠你的也一并补上！”

咔嚓一声，打断了房间内的谈话；房间门轻轻开出了一条缝。“小涵，广鑫姐，好久没见啦！”

来人身材高挑，形容俊美，颇似才子佳人剧本中的文弱书生。他双目含笑，用一把扇子遮住半脸。“达达有没有想我呀？”

“呕。”何俊达看似面无表情，内心已经上吐下泻了。这家伙每次出场都这么奇葩么？不整点活不会说话是吧！他机械的伸出手欢迎这位阔别已久的“挚友”：“欢迎回来，张若林。”

张若林收起了扇子，正色道：“我来是为了通知你们一个坏消息的。”

……你什么时候通报过好消息了！

张若林一本正经的说：“国家决定暂时对所有调律者实行禁足令，依次排查【曙光之路】的成员。”

“为什么？”

“我此行代表的可不是个人，而是【伦理道德委员会】全体的意见。”张若林一脸无辜的看向他，像是在说：我有什么办法呢？

何俊达很清楚，张若林之所以能在这个年纪身居高位、平步青云，完全是因为他犯规的意志。【棱镜计划】，可以窥视任一目标内心最想隐瞒的内容，能够坦荡的接受【棱镜】扫描而问心无愧的人在世上屈指可数。这种意志对于迅速筛查调律者的需求来说太宝贵了，简直是一台不会报错的人形测谎仪。他不禁撇撇嘴。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各位，”何俊达声色一变，“禁足令已经生效了，请大家遵守国法，莫要知法犯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