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画皮

断章 画皮

陈长生是青州的一个小城的进士,本人非常喜爱绘画,爱到可以说是痴迷的地步,但是他自己却资质平平,虽说整天抱怨自己怀才不遇,但是打心底里他是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那块料的。

但是他运气不错,取了个好妻子,名叫梁艳,这个名字起的好,良缘艳丽。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陈长生虽然不是远近闻名,但是这十里八乡的进士可就他一个,更别提没多久官府就取消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制度。

但是他极其厌恶做官,感觉做官就是在侮辱他的身份,他跟那些不是进士出身的大学生是混不到一起去的。这陈长生的长的不说是英俊潇洒,可也是眉清目秀,两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妻子梁艳见丈夫画完画后唉声叹气,平日里是茶思饭想,甚是心疼至极,梁艳是懂得作画的,见丈夫时时不肯为美人图画脸,便偷偷的自己替丈夫添上了几笔。

但是没想到,这画被一个当官的看上了,卖出了一个非常高的价格,从此这陈进士在十里八乡,甚至是整个青州都出了名。

梁艳是懂得作画的,她的祖父是宫廷画师,曾经为青州的侯爷画了幅著名的图,那图画被青州侯珍藏了起来,并且赏赐给了他很多财物,他的祖父是个文人,视金钱如粪土,青州侯见他确实是固执,便不提此事,于是给了他一块金牌。可这侯爷的赏赐哪有那么好拒绝的?在那以后,他祖父也很少出入侯爷府了。

他的父亲没有祖父的能力,也只能靠着祖父的威名勉强养活家里,这家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她出嫁没多久,她父亲就抑郁而终了。

不过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梁艳觉得,老天没有辜负她。

地主家的女儿张琪对陈长生的才华十分青睐。她这种土财主家的女儿,不差钱,不差地,差的是不够高贵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地主,一辈子也只能是一个地主,但是陈长生可是进士,要是嫁给了他,张家那可就是真正的豪门,而不是土财主了。

听说财主家的女儿对儿子有意思,这陈母原来满是愁怨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这好看的母鸡不下蛋,那就是没用的鸡,这地主家的女儿有钱,而且长得丰润,肯定是能生儿子的!所以陈母极力怂恿儿子成就这门好事。

男人纳妾并非罕见,但也不如想象的常见,平头百姓能娶门亲已是不易,纳妾?谁愿意跟啊!但是这大门大户,达官显贵可是太正常了。这陈长生虽然没钱,但是有地位,这就够了。

梁艳当然接受不了丈夫纳妾,她这样没生孩子的女人,丈夫就是他的天,这要是纳了妾,这天等于塌了一半。她去问丈夫的意思,陈长生只是否认,说都是陈长生母自己一厢情愿。她去哀求婆婆,结果可想而知。

“你个不下蛋的鸡还想翻了天不成?”

梁艳只好去找娘家人想办法。

梁艳的父亲没什么才,但是很宠溺儿女,这让她的兄长和嫂子很不满,这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可能没人说啥,但是这人死了......老爷子留下的王爷的金牌还不知道去哪里了呢!

梁艳刚进家门就被嫂子数落出来了。嫂子认为她败坏门风。

梁艳的天,算是塌了一半。

但是,纳妾是好听的,可是这张琪岂是想做妾的主?

这还没等梁艳从娘家回来,这姑娘家的就登堂入室搞到陈长生家里来。老太太自然是乐不得的,装没看见,陈长生虽然有点忐忑,终是敌不过欲望,

也就从了。

梁艳回到家看到了正在张罗喜事的陈家,她的天全塌了。

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不是塌了一半,是全塌了。她知道家里的大哥大嫂不待见自己,不会帮自己,但是她没想到丈夫也......

她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爱陈长生,但是她低估了这既成事实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她此刻也才了解自己有多脆弱。她只要眼里见不到丈夫就会紧张,流汗,心慌,每个接近丈夫的人,她都觉得有所图,是要把丈夫从她身边夺走。

梁艳终日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感觉生活空落落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自己在一直往下坠。

终于,陈长生越来越明目张胆,竟住在张琪家里不归家了。梁艳崩溃了,疯了一样找到陈长生,疯了一样去撕扯张琪。然而,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孤身女子,自己的丈夫现在是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张琪命人按住梁艳,她摸着梁艳的脸,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弄花了她的脸,她觉得还不解气,竟然让下人把梁艳的扒了衣服,这一扒不要紧,明晃晃的金牌从梁艳的衣服里掉了下来。

张琪傻了,陈长生傻了,所有人都傻了。这是侯爷的金牌!这梁艳身上带着侯爷的金牌,身份能差了?要是让侯爷侯爷知道了,满门抄斩都是谢主隆恩!

张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梁艳封在一个坛子里,里面灌满了水,封死以后扔进了河里。

陈长生如愿娶了张琪,张琪如愿嫁了陈长生。然而,这本来就各有目的的婚姻注定没法过得幸福。

陈长生的家张琪是没法住的,没有自己家气派,到处只有书,她并不喜欢书香气。陈长生只好搬去地主家,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梁艳的一个箱子里陈长生发现了笔墨纸砚和自己的一幅画,事情很明显,自己的画是妻子梁艳帮助修改的。

陈长生看着书画放生痛哭,懊悔不已。

从此他不再画画,整日失魂落魄地。张琪当然不会由着他,嫁给你说白了就是嫁给你的画,你不做画家要你作甚?

张琪看着整天失魂落魄的丈夫,也逐渐的对他失去了兴趣,她竟然开始光明正大的养起了面首。而且就让面首住在两人旁边的房间。

两个人整日吵闹不休。

据说有个地方专门收留受伤的心灵和孤独的灵魂,那便是青楼。

陈长生成了这里的常客,一个忧郁哀伤的画家总是能令这些风尘女子着迷,青楼里的花魁一直缠着他让他给自己画像。这陈长生终究是拗不过美人吹枕边风,于是借着酒劲,挥毫画了一幅美人图,不画还好,这一画出了大事.......

这画中美人竟和梁艳一摸一样,栩栩如生。

没多久,陈长生醉画亡妻的美人图卖了天价,这又成了一桩美谈。当然最后的买主还是张琪。这婆娘心里很怨恨,她受不了每当有人看到这幅画就会谈论它的来历故事,她必须让它烂在自己手里。所以顶着大肚子的张琪,把画买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陈长生的面把画撕得粉碎。

此时的陈长生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对于张琪的疯狂举动无动于衷,默默地把碎片扫了起来,倒头便睡了,他们结婚两年了,陈长生就碰过张琪一次,而且还不是在新婚之夜。

夜里,陈长生觉得有点冷,伸手去抓被子,却觉得书房有些光亮,起身去看,隐约觉得有个女人的背影,对着镜子坐着,仔细地化着妆。

那背影他似乎很熟悉,陈长生急忙揉揉眼睛,绕过屏风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而那些美人图碎片不知被谁拼接好了,一片也不少,虽然满是裂痕,但仍然鲜活动人,只是这美人图上的裂缝竟然跟那年那日张琪用刀划过的梁艳的脸一样......

陈长生正自奇怪,忽见张琪推门进来,柔声跟陈长生道歉,她说她已经把面首打发走了,求丈夫原谅自己。陈长生感觉张琪今天有些异样,完全不像平日里的跋扈,心自然软了,劝慰了几句,夫妻俩和衣同眠。

自此,张琪好像变了一个人,温柔而恭顺,夫妻俩不再争吵,陈长生又开始画起画来。张琪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但是陈长生也确实在花花上面没什么天份,再也没有画出超过美人图的画作,不免心中烦闷,这一烦闷,就又想起去青楼消遣。

然而,那花魁却是也死了,据那老鸨说是在一年前,甚至就在陈长生走了之后第二天,突然吐血身亡了。

陈长生记忆中最后一次找花魁就是画美人图那次,这老鸨怕是要栽赃自己,可这栽赃哪有这么久没去报官?陈长生心里烦乱的想不通,哪有心思找别的姑娘,于是匆匆回了家。

刚拐进巷子,远远就看到一群士兵站在家门外,像是发生了什么事。陈长生紧走几步冲进院子,见全家人都围住一哥坛子,坛子旁边躺着一具大肚子的没有皮的尸体,因浸泡太久甚至都招蛆了。

这是......张琪?不知道为什么陈长生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是想到自己昨晚还和妻子同眠共枕共享鱼水之欢,但是这具尸体都泡了不知道多久了,自己的孩子都几个月大了!陈长生不免汗毛倒竖,全身冷汗,不知怎的,心里慌得很,急急赶回自己家。

他看见街坊们对他满脸狐疑,而且对他躲躲闪闪。陈长生心里更加的慌乱,飞奔着撞进家门。

但是眼前这一幕把他惊呆了。

家里搭着灵棚,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正跪着烧纸,中间供着两个牌位,一个是亡母陈刘氏,一个却是亡夫陈长生。

而那个烧纸的女人,哭着将脸转过来,那张被刀割的脸陈长生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那就是他挚爱的妻子......梁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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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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