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捡回一条命
梁海阳和胡露露的故事讲到这个节点,有必要换一种叙述方式了。别忘了,我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要讲述者,也是很多桥段的亲历者。
春节对有些不喜欢热闹、不爱串亲戚的人来说是一年当中最无所事事的几天,比如我。大年初二的晚上我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海阳打来了电话。
我还以为他是打电话来拜年的,那时候我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他和胡露露了。
出乎我的意料,海阳没说过年好,而是说:“王哥,我现在只能找您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忙问,“谁出事了?”
“是露露,她......宫外孕引起了大出血,我们到医院的时候......”
一听到“宫外孕”和“大出血”,我的就头大了,马上大喊:“妈——”
我妈年轻时在援助非洲医疗队干过十几年,当法语翻译,回国后又在卫生出版社当了几十年的编辑直到退休,在全国医院圈里的人脉很广,亲戚朋友寻医问药都是找她。
老太太不知道在哪间屋里应了一声,我忙拿着手机找了她去。
“海阳,你一会儿跟我妈说,我妈懂,我一点不懂,”我边走边对海阳说,“你和胡露露在哪家医院呢?一定要去‘友谊’!我妈跟那儿的妇产科最熟,我的俩孩子都是在那儿生的。”
我马上听到了海阳跟旁边的什么人说话,然后问我:“王哥,阿姨认识的友谊医院的专家叫什么名子?”
我这才醒悟过来,问他:“你没在北京?”我这么问是因为听他在电话里和别人说的都是陕西话。
“我在西安呢!”
“什么?胡露露跟你回老家了?”我这才明白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西安也有一间友谊医院,差点闹笑话。
我把手机交给我妈,说:“梁海阳。”
海阳和胡露露来我们家串过两次门,不用说,胡露露给我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捎带着也记住了反差强烈而且不善言辞的海阳,想必他是那时候记住了我妈是搞医的。
我妈不动声色地听他说,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说:“小梁,阿姨先跟你说,西安的专家我都不认识,医院方面也得找人问,现在是过年期间,这一找就耽误了。你们商量商量,如果决定回北京看病,那我马上帮你找人......嗯,你问问坐高铁回北京最快几个小时?......五个小时是吗?那你带着你女朋友,坐最早最快的车回来,我马上去帮你联系医院和大夫。”
虽然我听不到海阳说话,但是从我妈的态度能看出来,海阳和胡露露早就决定回北京看病了。
后面的事情非常顺利,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三的傍晚,海阳就带着胡露露回来了,和他们一起来北京的还有海阳的二姐。
他们买的是商务座,因为胡露露需要一路都平躺着。
医院的急救车直接开上了西客站的站台,拉上胡露露就直奔医院。
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所以当我赶到医院时,胡露露已经被推进“男士免进”的妇产科了。
海阳已经奔波了几天,但幸好在火车上和他二姐倒班睡了一大觉,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他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开始跟我讲了从春节前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才能大体还原出他和胡露露的经历,而且我相信真实发生的一定比我写出来的更加狗血。
我注意到他的颧骨上有一块仍然透着血丝的淤青。
“露露是除夕晚上突然犯毛病的,”海阳开始向我讲述胡露露的病情,“我二姐叫我去看的时候,她已经出了很多血......”
“等等!”我不由分说地打断他,听一个大男孩讲他女朋友的“宫外孕”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先告诉我胡露露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妈还等着我汇报呢。”
“刚才大夫出来跟我说了几句,尽量能不切除就不切除......”
“切除什么?”我很蒙圈地问。
“那个......输卵管。”海阳支支吾吾地说,听得出来,他比我还别扭。
“没生命危险吧?”
“没有了,”他摇着头说,“那天晚上确实很危险,输了很多血才缓过来,大夫说我们捡回了一条命。”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你还是把‘带子’往前倒倒吧!先说说你怎么决定带这小姑奶奶回家过年的?你就不怕把你们家人吓着?你这心也够大的。”
海阳苦笑了一下:“哪儿啊,她是混上火车的,到了半路才出来吓我一跳,我让她回北京,她就跟乘警胡说八道说我是拐卖她的人贩子,我差点没被逮起来——不对,已经算给逮起来了,后来说明白了又把我放了。”
“哈哈,这倒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然后海阳讲了胡露露大闹火车的“壮举”,听得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你脸上的这块伤就是被正义感爆棚的人民群众揍的吗?”
“这是我爸打的。”海阳垂头丧气地说。
但是他没有继续说这个挨打的话题,而是从胡露露大出血后讲起。
梁山子村和很多农村一样,一到春节就会有很多外出打工的人回家过年,其中不乏开车回来的。
一家有难八方支援,他们很快就借到了车。
海阳驾驶技术好,村医和老婆在后座照顾胡露露,那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们先去了乡里的医院,但是因为过年的原因,留下值班的小大夫很不给力,被胡露露的那个“血肉模糊”的惨样儿给吓着了,根本不敢收治。还是村医找了人,先给她打上了有止血作用的点滴。
然后他们带着挂着点滴的胡露露重新上路,驱车四个多小时赶赴西安,幸好雪越来越小。但是即便如此,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他们还悲催地奔驰在高速路上。
到了西安大医院以后,大夫做了一系列必要的处置,这部分海阳也语焉不详,毕竟他是外行,而且也不能跟进抢救室。
他只知道当时胡露露的血色素已经降得很低了,接近休克的边缘,但在输血以后也就慢慢缓了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是关于下一步的手术,几个人和医生之间发生了分歧。
其实在处理宫外孕时,切除输卵管是“日常操作”,在大医院里甚至归于微创手术,没有太大的危险。更何况人体内是有两套输卵管的,切掉一侧还有一套备用呢,对以后的生育影响也不大。但是海阳和二姐不懂,以为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特别是胡露露这时已经清醒了,哭闹着要回北京,说绝不在“外地”做这么大的手术,她有气无力地说:“我死也要回北京去死......”
海阳这才给我打电话求助,然后带着胡露露跑回北京来了。
这就是胡露露从犯病到赶回北京的全过程,勉强可以算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