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每一个石块最少也要有三十斤,杨槐一改之前颤颤巍巍的样子,或许是被血气感染,他抱着石头往城楼上冲的飞快。
“你还小,送到这就行了我上去。”季诚把杨槐拦在城门的楼梯上,接过他手里的石块道。
旁边的杨勇呼哧穿着粗气说:“听他的。”
城楼上的战斗已经白热化,激烈的战斗声响彻天地,季诚亲眼看一个满身插着长矛的战士,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要救自己的战友,却被人把整个脑袋削掉一半,鲜血飞溅。城墙上的鲜血已经没过鞋底。
无数的战士倒下,又有无数的战士填补上去,季诚浑身的血液都凉透,所有的热量都冲向手掌,他想要战斗,他想要保卫这个尚不能称之为家乡的地方。
喊杀声震天,浓烟四起空气中皮肉烧焦的味道,冲天的血腥气混在一起,战争酣战到中午,季诚所在的小队每个人都发了一把长刀,上面的血迹还是热的粘稠湿滑,有人大喊道:“快上去补上缺口,快快!”
城墙缺口的位置汗族士兵只剩下零星几个,羌族士兵正在单方面的屠杀,昨天还在墙脚窝囊哭泣的汉子,手拎着长刀冲上城楼,他们这些人一生中从未见过杀戮和鲜血,此刻却要为了自己的祖国而战。
战争的血热灼烧着他们的灵魂,他们只知道到如果不站上去和羌人拼死一战,那他们身后的家人儿女将要遭受到比贫穷残酷千百倍的屠杀和践踏。
羌人身上的腥膻气划过季诚的鼻腔,他把长刀用布条紧紧的缠在上手上,左冲右突角度刁钻,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和他相遇的羌人没有一个是完好的,他的这幅身体不像他自己的那般强壮,只能把在部队学到的格杀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见他砍人如切菜转瞬间就收割了几条人命,身边的人都被他的勇猛鼓舞,他们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猛,连一个书生都能这么猛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敢于其后。
城楼上的缺口由于季诚他们的加入局势瞬间扭转,而一旁专注砍人御敌的梁烨也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明明是书生模样所到之处只见羌人的肢体横飞,敌人的鲜血淌过他的下颌,整个人犹如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好一个杀神。
梁烨举刀大喊:“为我大昭,杀!”
“为我大昭!杀!”
“杀!杀!”
季诚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人,城墙上的巨木已经不多了,桐油也没剩下多少,同样的城下的羌人踩着自己同胞的尸体,像成群的蚂蚁一样涌上墙头。
小小的杨槐今年只有十三岁,他连鸡都没杀过,手里的长刀却比他短不了多少,他哆哆嗦嗦贴着墙根,年幼的心灵勇气和怯懦来回挣扎。他尖叫着想冲上前去,脚却死死的钉在原地。
战争中最重要的不是如何砍人,而是如何躲如何活下去,季诚把慌乱的杨槐扯到身后大吼道:“跟在我身后,跟紧我!”
羌族的这一次攻城持续到了日落时分,城外的牛角声暂时偃旗息鼓,今天总算是挺过去了,双方这两天打的都是消耗战,梁烨知道羌人这两天只是试探,羌人的主力还没出来,明天才是关键道生死存亡的重头戏。
他的指挥所就在主城楼里,一张大桌和几个破椅子,几个都尉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刚刚清点过兵马只剩下三千不到,才两天的时间人数就已经死了大半,这样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坚持到郭霖的援军到来。
另一边杨槐捂着杨勇肚子上的大洞,鲜红的肠子流了出来耷拉在一旁,冒着热气,杨勇明显的进气少出气多,其实像这样的伤如果放到现代还是有机会抢救回来的。
“哥!哥!哥你别死,你别死,”杨槐的脸上糊满了泪水,他不明白他只是和哥哥到城里的码头上上工,怎么羌人就打过来了,怎么他哥就要死了。
“小槐...哥可能要死了,娘...”杨勇的嘴里吐着血沫子,心脏每跳动一下嘴里的血就涌出一大口,他呛了一口血,咳嗽带出的血喷到杨槐的脸上,他用手抹掉弟弟脸上自己的血,道:“娘就剩你一个儿子了,你要活,你跟在...跟在季诚后面跟紧了...”
杨勇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今天如果不是他护着自己弟弟,杨槐早怕是就死在羌人刀下。季诚看着他目光里的恳求让人动容,他拍了拍杨勇的手道:“放心去吧,我会护着他。”
惨红的夕阳照着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季诚第一次觉得阳光也能这么冷,杨勇看着自己家的方向,喃喃地念着:“娘...娘...我看见爹了...娘记得喝药啊!”
杨槐一声尖锐的叫声冲破耳膜:“哥!”
战争刚刚打了两天就已经死了无数的人,季诚靠在城墙的一脚,周围的人和他一样一脸麻木,他闭上眼睛休息,不知道这样的杀戮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或者由他来结束。
后世那么多的武器,随便一样都能拿来结束这场战斗,但同样的后世的火器这个世界还没有,把那么有杀伤里的武器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如果制约的不好,那将来的鲜血只会比今天多。
季诚靠着墙头睡了一会就被吵醒了,送饭的人拎着两个大桶有士兵围着领饭,也有侥幸活下来,脱力倚在墙角愣愣的看着的。
晚饭是粘稠的黍米粥和一个有些发黑的饼子,士兵们排队领完饭,放饭的小孩把饼子一个一个递到没领饭人的手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吃个饼子吧。”
连日来的血腥杀戮让他忘了,大树下还有个等着他的人,季诚猛的抓住他的手,脑子里的愤怒已经让他忘了,男子和哥儿之间的大防:“你不回家怎么在这?”
“季诚!”林哥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两只手激动的来回拍打他的臂膀,“你有没伤着,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先回答我,”季诚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没想到这里的守备军连哥儿都抓。
刚刚砍了一天羌人的季诚一身煞气还没退干净,一嗓子把林哥儿吓的做到地上,林哥儿跟他在岛上呆了两天,这人说话从来都和和气气的,他怯懦道:“那个...我等到天黑你都没来,就想自己先回家,没想到...没想到路过城门口就被抓到这来做饭。”
说到底还是他失言在先,还好只是做饭。他上下打量着林哥儿还是那个他们分开的那个模样,浑身完好没有不对的地方,季诚呼了一口气,不搭理他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林哥儿被这人吓的够呛,盯着季诚的脸片刻后还是往他的手里放了个饼子,小声说:“你吃个饼子吧,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
季诚半眯着眼睛,把饼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饼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干巴巴的粗的很,就算是在农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季诚,也没吃过这么拉嗓子的饼。
“你再喝口粥,别噎到。”林哥儿把米粥送到季诚嘴边。
季诚的右手还牢牢握着刀,缠着手和刀的布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就着林哥儿的手把粥喝完。
忽然丝丝冰凉的触感在胳膊上,他低头看林哥儿正用磨碎的小蓟草往他的刮伤上敷。
给他敷完药林哥儿还没走,季诚问:“你怎么还不下去,如果蛮人破城了一定要趁乱跑出去知道吗,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直接往山上跑。”
“嗯,我晓得的,”林哥儿往左右两边看了看道:“我这还有个鸡蛋,本打算偷着吃的,给你了。”
季诚被他偷摸摸的小模样逗笑了,“你怎么不自己留着。”